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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第五十章


朱昀曦回到东宫,  命人将柳竹秋书写的春联分类帖上,留了一幅最风雅的亲自送到太子妃的寝宫。

        冯如月见那春联写的是:“莺莺燕燕,翠翠红红,  谱就风花雪月。朝朝暮暮,生生世世,永续郎情妾意。横联‘琴瑟和谐’。”

        她心里倒是喜欢,  就是词调过于香艳,怕受人讥谤。见太子高兴,不敢不接受,温婉探问:“敢问殿下,  这春联是何人所写?”

        朱昀曦正想趁过年给她点喜庆,  笑着让她猜,卖完关子后乐呵呵揭晓答案:“是温霄寒写的,你不是喜欢她的笔调吗?孤王特意挑了幅最好的给你。”

        他没留意妻子听完这句话鼻孔都不过气了,  还四处打量替她选择适合的位置张贴春联,突然被身后侍女们的尖叫惊吓,回头见冯如月已瘫倒在地,脸色煞白,显是受惊晕厥的。

        他慌忙命人抬到炕上救治,  玉竹取来鼻烟让主子嗅闻,冯如月打着喷嚏幽幽醒来,见朱昀曦立在床前焦急地注视。

        方才掳走她魂魄的恐惧卷土重来,  她浑身打颤,翻滚下床跪在丈夫脚边哭求。

        “殿下,臣妾早已痛改前非,  如今心里再无杂念,  请您一定要相信臣妾啊。”

        朱昀曦这才醒悟妻子误会他送那幅春联是在试探她是否还对温霄寒有情,  顿时哭笑不得。

        欲解释,当着众多奴婢不便开口,先扶起她含蓄安抚:“爱妃勿怕,孤王没有疑你。”

        冯如月怎敢掉以轻心?哭着不肯起来。

        朱昀曦不能当众跟她拉扯,好心办坏事心情已糟透了,只得命人代为劝解,说声:“爱妃珍重,孤王回头再来看你。”

        之后躁郁地快步离去。

        冯如月这场惊吓非同小可,当晚将云杉召去盘问。

        云杉极力辩称:“娘娘委实错怪殿下了,殿下送那幅春联真是为了讨您欢心,绝无试探之意。”

        他是朱昀曦的心腹,说的话冯如月都信不得真,只一味抽泣。

        玉竹替她恐吓云杉:“我们娘娘可不是好糊弄的,欺瞒她是什么下场,你心里该有数!”

        云杉苦恼得捶打双腿:“奴才若有半句谎话,将来生儿子没屁、眼!”

        玉竹啐道:“你都是太监了怎么生儿子?”

        云杉苦笑:“奴才自己没种,还可以让老婆去借别人的种啊。”

        玉竹忍不住笑骂:“小王八羔子!”

        云杉脆生生应了,总算逗得冯如月破涕为笑。

        玉竹连忙帮主子擦脸,冯如月端正仪容后问云杉:“殿下平日里跟你们抱怨过本宫吗?”

        云杉摇头不迭:“回娘娘,这是从来没有的事。殿下向来只夸娘娘好,对您宠爱备至,得了好玩意必定先分您一半,有稀罕物也紧着让您先受用。有件事您还不知道呢,上回弗朗机1国使臣来朝,向列位后妃每人进贡了一双海外异兽皮做的皮履。殿下见那皮履坚硬,恐磨坏您的玉足,就拿去放在他的枕头下压了几个月,将那皮革压得柔软了才送给您。”

        冯如月忙让玉竹取来那双皮履,捧在手里端详,流着泪难以置信道:“殿下竟待我这般贴心。”

        云杉强调:“殿下常说娘娘孤身在这边,又不常与娘家人见面,身边只他一个亲人,是以要加倍疼惜您。”

        冯如月严格遵守妇德和宫廷礼节,跟太子相处时像个规行矩步的臣子。朱昀曦见她如此古板,也不好跟她亲近,夫妻数年竟没有谈情说爱的时候。

        直至此刻她才体会到丈夫的温情怜爱,感动之余更自责不该偷偷在心里念着别的男人,虽未失贞,却比那偷人的淫、妇还羞愧,抱着皮履哭得更伤惨了。

        云杉瞧着也头疼,太子妃这仪容德行足够母仪天下,可从丈夫的角度看,无异于在家供了尊菩萨,有仙气没人气,谁又能忍受终年四季陪着菩萨吃斋念佛呢?

        怪不得都说宁做路边花不为宫墙柳,这皇宫本来就不是人呆的地方。

        朱昀曦听完他的奏报,心中憋闷难言,挥手命侍从们退下,仰身倒在床上。

        陈维远艰难地张嘴提醒:“殿下……白日里合衣卧床不合仪范。”

        朱昀曦猛然坐起,抓起一只枕头砸向他,暴怒吼叫:“仪范仪范!孤王是提线木偶吗?事事都要照着你们的规矩来!”

        陈维远和云杉一齐跪倒,额头贴地哀告:“规矩是老祖宗定下的,老奴不敢不提醒您呀。”

        皇家祖制按身份为每位成员制定了相应的规章制度。

        吃饭穿衣,说话表情,乃至走路的步幅大小,坐下时手脚摆放的位置都有严格标准,稍有违反就是不得体。

        朱昀曦从小到大,日以继夜接受这种训练,固然做到了习惯成自然,将金枝玉叶的优雅刻进了骨子里。然而人都有精力不济,消沉低落的时候,比如这会儿,再让他一丝不苟执行仪范,他就觉得自己像一颗任人拨弄的算盘珠子,被身不由己的烦躁勒到不能呼吸。

        “都给我滚出去!”

        他随手砸碎一只茶杯,云杉和陈维远张皇地跪爬上前,一人抱住一条腿低声急告:“殿下有气只管照奴才们身上撒,可别闹出大动静,否则那些人明天定会去陛下皇后跟前告状!”

        东宫设有专门督导太子的太监和女官,那都是皇帝皇后的耳目,负责及时传报宫内的风吹草动。朱昀曦要想开个小差还得花重金贿赂他们,等于多供了两个活祖宗。

        紧箍咒在上,他立时意气消弭,颓然坐回床上,身心都疲累已极,却硬撑着没有像刚才那样躺倒,喃喃说:“孤王乏了,你们扶孤去榻上歇会儿吧。”

        无可奈何的语气先逼出云杉的眼泪,小太监不敢哭,埋头用力擦了擦眼睛,和陈维远一道搀扶朱昀曦。

        陈维远跟他一样,除了心疼毫无办法,他入宫四十多年,见过无数被森严宫规吞噬的生命。宫里没有通融只有服从,无论身份贵贱,都不得逾越自身对应的条款,难受时只能往宽了想,告诉自己习惯就好。

        柳竹秋预感将来还会用上布袋戏,在市集上买了十几个形态各异的人偶,做到有备无患。

        回到三哥家,她拿着一个外形接近朱昀曦的俊秀布偶把玩。

        今天太子已明显表露对她的依赖,说明过去的付出卓有成效,再接再厉定能得偿所愿。

        她欣慰窃喜,趁无人时对着人偶念念有词:“知道皇帝不好当了吧?不培养一两个心腹,休想坐稳龙椅。老天爷把本小姐赐给你,你要是聪明呢就该珍惜提拔我。将来若是让我做地方官,我就能为你保一方安泰,百姓归心。要是让我做京官,我也能励精图治,多向你献金石之策。若能让我入内阁,做到首辅……”

        她想想这理想似乎过于远大,不能奢望一口气吃成大胖子,先搁置了待日后再做展望。

        这时柳尧章来跟她商量家事。

        “秀英自她父亲去世后一直伤心难过,后天是她生日,我本想陪她庆祝,可衙门里要我当天去宫里值宿,只好请你帮忙想想办法,看怎么能给她过个热闹的生日,让她高兴高兴。”

        柳竹秋说:“她心情悲闷,单是热闹不仅不能使其高兴,还会徒惹烦厌。你若放心就全部交给我,包管能为她开怀解闷。”

        白秀英早盼着三姐妹重聚,她打算后天约宋妙仙来给她庆生。

        柳尧章不反对,只担心妓、女登门会惹绯闻,说完辩解:“你知道我并非瞧不起妙仙小姐,是怕家里人多嘴杂,传到老爷跟前你我都得受罚,连秀英也会跟着挨说。”

        世态炎凉,人言可畏,这些柳竹秋都懂,自有妙招化解。

        “不在家就完事了,今年天暖得早,听说北海的冰面已化开了。你给我们租条宽敞的游船,我们夜里去北海泛舟吃酒,困了就在船上过夜。蒋妈会撑船,让春梨一人伺候尽够了,这样没人瞧见,也就不用担心闲言碎语了。”

        柳尧章相信妹妹办事妥帖,便悄悄去筹备。

        柳竹秋担心过年期间出不了门,次日先带着礼物去给重要友人拜早年。张选志和孙荣府上都去过了,接着转到张鲁生家。

        俗话说有来有往促交情,张鲁生帮温霄寒照顾他那便宜岳父柳邦彦,又得了若干银子的好处,收支平衡,感情大增,已拿她当铁杆兄弟,见面便欢喜,定要留她吃饭。

        柳竹秋也觉这朋友交得千值万值,是该趁热打铁多套近乎,喜笑建议:“人多喝酒才有滋味,张兄不妨再多邀几个人来,咱们好好热闹热闹。”

        张鲁生正有此意,马上派人请来几位相熟的朋友。

        有京卫指挥使司的刘佥事、张镇抚、五军都督府的周经历、霍都事还有东城、南城兵马指挥司的李指挥、江指挥。

        柳竹秋往日多与文人打交道,不常接触武官,见今日到场的都是京城军事机构的中层官员,品阶不高却握有实权,都是她中意的人脉,决意趁便拉拢。

        听张鲁生说要再请几个歌妓舞姬来陪酒,灵机一动道:“小弟跟华林班的班主苏韵有些私交,兄弟们若乐意,可叫他来助兴。”

        武官们久幕苏韵色艺,苦于他名气身价太高,数请不到。听说温霄寒有本事叫他来,个个兴高采烈。

        柳竹秋写了帖子派人送去苏韵家,苏韵看后,知她要笼络一干武官,忙精心打扮盛装前往,到了宴席上帮她竭力奉承那些官员,吹拉弹唱有求必应。

        张鲁生请来的歌舞妓技艺都只算二流,柳竹秋让苏韵帮她们调整声韵曲调,又现场填了些雅俗共赏的好词交给她们演唱,果然比平时优美悦耳。

        武官们赏心娱目,都大乐特乐,那张镇抚玩得情热,跟苏韵说话时仗着酒兴搂他的肩膀。

        苏韵要帮柳竹秋应酬,暗暗忍耐。

        柳竹秋不能任人猥亵他,忙向张镇抚敬酒,同时玩笑暗示:“娇花未惯风和雨,还请东君莫相戏呀。”

        张镇抚大老粗没听懂,另外几个稍懂文辞的都笑起来。

        张鲁生是他的堂兄,作势教训:“你个没眼力见的,正主就在跟前你还敢从人家碗里夹肉吃,灌饱黄汤快挺你的尸去,别在这儿丢人。”

        周经历跟着取笑:“张镇抚,今日若非借温孝廉的光,我等俗人怎能见到月宫仙子?人家苏韵之是看在大才子的面子上才下凡迁就我们。我们饱了眼福耳福已够运气了,你也该知足才是。”

        张镇抚听这意思,以为温霄寒是苏韵的相好,忙向柳竹秋赔不是。

        柳竹秋不能扫了大家的兴,让苏韵给他敬酒。

        苏韵巧笑嫣然地照办,直接举杯送到他嘴边,张镇抚连忙仰头干了,那神气比喝了玉露琼浆还美。

        众人訇然大笑,说他饮了这杯仙酒定能延寿十年。

        柳竹秋提防苏韵坐于席间还会被醉汉吃豆腐,让他离席唱戏给大伙儿听。

        苏韵唱了两折《牡丹亭》,情韵兼备,缠绵绰约,将观众迷得神魂颠倒。

        柳竹秋一恐武官们把持不住,二想令气氛更为活跃,主动提议跟他搭戏。

        她唱小生,苏韵唱旦角,接连演了《琵琶记》、《荆钗记》、《白兔记》里的名段,每折戏的唱念身段都似模似样,让众人喜出望外。

        张鲁生说:“以往才子佳人都是戏台上演的,今晚的才子佳人却是货真价实,若非托温老弟的福,我们就是花再多银子都看不到这样标致的人物,听不到这样中听的曲子。”

        晚间人们酒足饭饱兴尽散席,走时都很感谢柳竹秋。

        那张镇抚已醉得狠了,抓住她的袖子动情哭道:“温孝廉,那帮文臣名士向来轻贱我们这些武官,嫌我们粗鄙。只有你真心待我们,今日蒙您照顾,末将永世不忘。若不嫌弃,今后大家就是兄弟了,有用得着的地方务必知会一声,张某无不效力。”

        其他人跟着做类似道白,柳竹秋全部欢天喜地应承了,心想只要有一人说到做到,今天就没白忙活。

        待客人们走后她也向张鲁生辞行。

        张鲁生请她暂留片刻,小声说:“上次柳大小姐去探监,差点被贾阁老非礼。当时刑部郎中萧其臻不惜冒着得罪贾阁老的风险为她解围。我看柳大小姐跟他认识,莫非他们之间也……”

        这事是柳竹秋亲身经历的,知道这莽汉不好骗,索性干笑两声,让他自行理解。

        张鲁生便认定柳竹秋和萧其臻也有奸情,皱眉道:“老弟对那柳大小姐掏心掏肺,她怎敢辜负你。”

        柳竹秋辩解:“话不能这么说,她虽与我要好,却并未对我允诺什么。况且小弟早有家室,也不能对她负责,彼此都只求情真,不图名分。”

        张鲁生一想是这个理,但情感上仍偏向他,怕萧其臻占了先手,仗义道:“我看那萧其臻对柳大小姐志在必得,要不先让老哥替你收拾了这个绊脚石,免得他横刀夺爱。”

        锦衣卫要整治普通官员太简单了,柳竹秋忙说:“不用。”

        张鲁生以为她客套,却听她一本正经道:“那萧大人与小弟都是文人,柳大小姐所欣赏的也是我们的文采。自古不论文斗武斗都讲究公平公正,小弟若借助张兄的势头,即便赢了也是胜之不武,别人不说,自己心里就不快意。”

        张鲁生大笑:“懂了懂了,亲手打下来的兔子肉吃起来才够味儿。那老哥就不多事了,让你们公平比试。老弟你年纪比萧其臻轻,才貌也更胜一筹,柳大小姐那样精明的人,定能分清优劣。”

        柳竹秋应酬完外务,第二天专心给白秀英过生日。

        黄昏时分众女来到北海边,登上柳尧章租来的小画舫,由蒋少芬撑竿摇橹,晃晃悠悠驶向湖心。

        是夜霁晴无雪,星汉灿烂,墨玉般的湖面上波光粼粼,也似群星嬉戏,仿佛与银河接壤。

        水岸阒静无人,轻笼残雪寒烟,清寂美景荡尽尘俗,令人暂忘世间忧愁。

        船在湖心停住,春梨和蒋少芬在舱内支起案几,宋妙仙白秀英取出各自带来的菜肴果品摆盘铺陈。

        柳竹秋爱吃宋妙仙做的芙蓉鸡,昨天叮嘱她一定要做,见此菜上桌欢喜得直拍手。

        白秀英也做了她爱吃的甘露脯和樱桃肉,一齐摆在她跟前,又为她布筷斟酒。

        宋妙仙说:“你是寿星,该我们伺候你,快坐下吧。”

        柳竹秋动手将她按到座位上,先邀宋妙仙一道向她祝酒,各自说了一串吉祥话。

        白秀英知道姐妹费心劳神是为哄她高兴,本不想扫兴,但想到父亲七七未满便无心作乐,奄然道:“前两个月我爹还说今年这个生日是我二十整寿,亲手为我写了一幅寿字谱。那日我整理他的遗物找到那幅字谱,听下人说是他过世前两天写完的。我爹才四十出头,平时又很康健,以前我再料不到他会走得这么早,我娘也是刚满三十就没了,如今想是不是因为我命硬克着他们了?”

        不独她伤心,旁人听了也难过,宋妙仙责备:“要照你这么说,我爹娘过世时也不很老,两个哥哥一个弟弟更算早夭,全家就剩我一个,还不是被我克死的?”

        柳竹秋开导:“生死有命,逝者已矣,你过好你的日子,就算替白老爷白夫人尽孝了。以后有难处自有家人和我们这些姐妹依靠,用不着担忧害怕。”

        白秀英拭泪点头:“我也没什么大志向了,你三哥的前程我又插不上手,一切都顺其自然。只一事,这辈子抓不到那黄国纪,看不到唐振奇和他的爪牙倒台,我死不瞑目。”

        黄国纪是害死白一瑾的凶手,唐振奇则是此案的元凶,都是他的抬举纵容才给了薛汝春等人谋财害命的胆量和权势。

        宋妙仙握一握白秀英的手:“那我们姐妹的心愿是一样的,我在那肮脏地界苟活也是为着有朝一日能为家人平冤雪恨。如今季瑶正稳扎稳打往上走,等她出头,我们就有指望了。”

        柳竹秋也向三嫂保证:“我知道白老爷的案子还没完,心里时刻装着这些事。只要那黄国纪没死,定叫他血债血偿。”

        白秀英忍泪称谢,宋妙仙想分散她的注意,换话题问:“那徐小莲的家人后来怎么样了?”

        一提这事白秀英悲去怒来,含恨道:“别提了,我从没见过这样没心肝的父母。他们包庇小莲和严季杀人,全家都被判了流放。在小莲出事前,他们已为两个儿子各自买了童养媳。那两个女童都只七八岁年纪,还没来得及送过门,徐家人便被抓了。小莲的父母获刑后筹措路费,竟打算把那对女童卖去妓馆,也不管她们这一去是死是活。”

        宋妙仙愤懑:“人心得多毒才做得出这种事,那后来呢?”

        柳竹秋接话:“这些情况都是萧大人告诉我们的,他很同情那两个女童,出钱帮她们付了身价。原想送回本家,我劝他说她们本就是被家人卖掉的,送回去多半还会被卖。萧大人便请示他家老夫人,将人领去他家收留了。”

        宋妙仙念声:“阿弥陀佛。”,夸赞:“萧大人这‘青天探花’的名号不是白叫的,同样是人,为何心性差距这么大。”

        白秀英感慨:“听季瑶说了小莲为保护家人甘愿自杀,还有她临终前的那些表现,我就不怎么恨她了,反倒替她不值。她被家里人害成那样,怎么还心甘情愿为他们付出呢?”

        宋妙仙叹气:“这就是愚孝吧,一般人从小接受的教育都是‘天下无不是的父母’,这都是腐儒害人的鬼话,但凡认真读过《论语》,正确理解孔圣孝理的人都不会这么狭隘。”

        《论语·为政篇》写道:孟武伯问孝。子曰:“父母唯其疾之忧”。

        孔夫子明明白白说要知道什么是孝道,想想自己生病时父母那担忧的模样,以同样的心情关怀他们,就能体会孝的含义。亲情和孝义本是相辅相成的,做父母的若不疼爱子女,那子女也不用对他们尽孝。

        柳竹秋嗤讽:“腐儒曲解圣人言论的地方太多了,那句‘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更令我们深受其害吗?”

        孔子提倡“仁者爱人”,自然不会歧视女子。

        他这句话是用来教育弟子子贡的,帮助他改正说长道短的毛病。

        话中的“女”是“汝”的通假字,“小人”不指代卑鄙坏蛋,而是说没有经过“修身”,德行还不完美的普通人。

        翻译成大白话就是“你和那些没有修身养性的普通人一样很难达到高尚的境界”,也就是“难养”。

        她们聊到这话题就免不了咒骂乱译经典的宋儒,骂得最多的是朱熹。

        虽说他为争风吃醋迫害无辜□□、扒灰、睡寡妇的丑闻都是后世捏造的,但是单就他鼓捣出‘存天理灭人欲’的理学、歧视女子、提倡极端贞洁观,导致女人被三从四德思想压迫数百年这些罪过,她们就有理由代表天下女子狠狠讨伐他。

        白秀英原本是三姐妹中最温驯的,几杯酒下肚也露出奔放一面,笑道:“我早跟叔端讨论过,说将来若我先死,他尽可另择佳偶,最好把我这前妻忘干净。反正我下去以后喝过孟婆汤就不记得有他这号人,他若心里牵挂我便不得自在。相应的,他若先我而去,只要我那时春心未泯,就一定会改嫁。我小姑妈就是寡妇,她从十九岁守寡,一个人孤零零活到二十四岁便去世了。听说后面几年每天靠穿念珠熬时间,一串珠子拆了穿,穿了拆,生生熬瞎了双眼,我可不想像她那样。”

        宋妙仙调侃:“你这心思是极好的,就怕到时再找不到柳三哥那样的如意郎君。”

        柳竹秋笑嗔:“你们可别咒我三哥,今晚的船费还是人家出的呢,再怎么说也得念他点好不是?”

        正相互戏谑,舱外远远地传来一阵瑶琴声,正弹着《渌水》,琴音清越幽婉,恰似嵇康说的“丰融披离,斐韡奂烂”。

        众女揭开舱帘举目眺望,远处的江面上灯火摇曳,那弹琴者也正乘舟泛游。

        柳竹秋说:“此人星夜游湖,琴声又泠泠可听,秉性必然不俗。我们不妨靠近了瞧瞧。”

        其他人也很好奇,蒋少芬撑船过去,不久追上那艘小船。

        柳竹秋出门时求方便,穿了男装,只没戴胡子。宋妙仙便怂恿她去向对方搭讪。

        她走上船艄,掐嗓呼喊:“今夜有缘相会,仰聆雅乐多时,冒昧请教阁下高姓,请勿见怪。”

        琴声戛然而止,一个老头儿快速走出船舱,朝这边高声问询:“敢问是温孝廉吗?”

        他老眼昏花看不真切。

        柳竹秋先认出是郭四,马上猜到弹琴者是谁,忙问:“郭四叔,你是跟萧大人来的吗?”

        郭四刚答完“正是”,萧其臻已匆匆现身,二人隔着星河般的湖面诧然伫望,柳竹秋不禁失笑,觉得这场偶遇巧极了。若心里牵挂我便不得自在。相应的,他若先我而去,只要我那时春心未泯,就一定会改嫁。我小姑妈就是寡妇,她从十九岁守寡,一个人孤零零活到二十四岁便去世了。听说后面几年每天靠穿念珠熬时间,一串珠子拆了穿,穿了拆,生生熬瞎了双眼,我可不想像她那样。”

        宋妙仙调侃:“你这心思是极好的,就怕到时再找不到柳三哥那样的如意郎君。”

        柳竹秋笑嗔:“你们可别咒我三哥,今晚的船费还是人家出的呢,再怎么说也得念他点好不是?”

        正相互戏谑,舱外远远地传来一阵瑶琴声,正弹着《渌水》,琴音清越幽婉,恰似嵇康说的“丰融披离,斐韡奂烂”。

        众女揭开舱帘举目眺望,远处的江面上灯火摇曳,那弹琴者也正乘舟泛游。

        柳竹秋说:“此人星夜游湖,琴声又泠泠可听,秉性必然不俗。我们不妨靠近了瞧瞧。”

        其他人也很好奇,蒋少芬撑船过去,不久追上那艘小船。

        柳竹秋出门时求方便,穿了男装,只没戴胡子。宋妙仙便怂恿她去向对方搭讪。

        她走上船艄,掐嗓呼喊:“今夜有缘相会,仰聆雅乐多时,冒昧请教阁下高姓,请勿见怪。”

        琴声戛然而止,一个老头儿快速走出船舱,朝这边高声问询:“敢问是温孝廉吗?”

        他老眼昏花看不真切。

        柳竹秋先认出是郭四,马上猜到弹琴者是谁,忙问:“郭四叔,你是跟萧大人来的吗?”

        郭四刚答完“正是”,萧其臻已匆匆现身,二人隔着星河般的湖面诧然伫望,柳竹秋不禁失笑,觉得这场偶遇巧极了。若心里牵挂我便不得自在。相应的,他若先我而去,只要我那时春心未泯,就一定会改嫁。我小姑妈就是寡妇,她从十九岁守寡,一个人孤零零活到二十四岁便去世了。听说后面几年每天靠穿念珠熬时间,一串珠子拆了穿,穿了拆,生生熬瞎了双眼,我可不想像她那样。”

        宋妙仙调侃:“你这心思是极好的,就怕到时再找不到柳三哥那样的如意郎君。”

        柳竹秋笑嗔:“你们可别咒我三哥,今晚的船费还是人家出的呢,再怎么说也得念他点好不是?”

        正相互戏谑,舱外远远地传来一阵瑶琴声,正弹着《渌水》,琴音清越幽婉,恰似嵇康说的“丰融披离,斐韡奂烂”。

        众女揭开舱帘举目眺望,远处的江面上灯火摇曳,那弹琴者也正乘舟泛游。

        柳竹秋说:“此人星夜游湖,琴声又泠泠可听,秉性必然不俗。我们不妨靠近了瞧瞧。”

        其他人也很好奇,蒋少芬撑船过去,不久追上那艘小船。

        柳竹秋出门时求方便,穿了男装,只没戴胡子。宋妙仙便怂恿她去向对方搭讪。

        她走上船艄,掐嗓呼喊:“今夜有缘相会,仰聆雅乐多时,冒昧请教阁下高姓,请勿见怪。”

        琴声戛然而止,一个老头儿快速走出船舱,朝这边高声问询:“敢问是温孝廉吗?”

        他老眼昏花看不真切。

        柳竹秋先认出是郭四,马上猜到弹琴者是谁,忙问:“郭四叔,你是跟萧大人来的吗?”

        郭四刚答完“正是”,萧其臻已匆匆现身,二人隔着星河般的湖面诧然伫望,柳竹秋不禁失笑,觉得这场偶遇巧极了。若心里牵挂我便不得自在。相应的,他若先我而去,只要我那时春心未泯,就一定会改嫁。我小姑妈就是寡妇,她从十九岁守寡,一个人孤零零活到二十四岁便去世了。听说后面几年每天靠穿念珠熬时间,一串珠子拆了穿,穿了拆,生生熬瞎了双眼,我可不想像她那样。”

        宋妙仙调侃:“你这心思是极好的,就怕到时再找不到柳三哥那样的如意郎君。”

        柳竹秋笑嗔:“你们可别咒我三哥,今晚的船费还是人家出的呢,再怎么说也得念他点好不是?”

        正相互戏谑,舱外远远地传来一阵瑶琴声,正弹着《渌水》,琴音清越幽婉,恰似嵇康说的“丰融披离,斐韡奂烂”。

        众女揭开舱帘举目眺望,远处的江面上灯火摇曳,那弹琴者也正乘舟泛游。

        柳竹秋说:“此人星夜游湖,琴声又泠泠可听,秉性必然不俗。我们不妨靠近了瞧瞧。”

        其他人也很好奇,蒋少芬撑船过去,不久追上那艘小船。

        柳竹秋出门时求方便,穿了男装,只没戴胡子。宋妙仙便怂恿她去向对方搭讪。

        她走上船艄,掐嗓呼喊:“今夜有缘相会,仰聆雅乐多时,冒昧请教阁下高姓,请勿见怪。”

        琴声戛然而止,一个老头儿快速走出船舱,朝这边高声问询:“敢问是温孝廉吗?”

        他老眼昏花看不真切。

        柳竹秋先认出是郭四,马上猜到弹琴者是谁,忙问:“郭四叔,你是跟萧大人来的吗?”

        郭四刚答完“正是”,萧其臻已匆匆现身,二人隔着星河般的湖面诧然伫望,柳竹秋不禁失笑,觉得这场偶遇巧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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