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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离开村子时朱昀曦志得意满地问柳竹秋:“你看孤王这件事处置得如何?”

        柳竹秋被他逗乐了,  衷心恭维:“殿下英明神武,令人倾倒。”

        群臣经常进表批评太子调皮顽劣,她只从传闻中听过他曾经的捣蛋事迹,  今天才亲眼见识了,  忍不住小声诙谐:“不过草民没想到殿下会如此顽皮。”

        朱昀曦眄视她讥笑:“再皮也皮不过你。”,  看到她一脸胡子,  又蹙眉头:“你这胡子真碍眼。”

        柳竹秋趁机劝谏:“人多的场合不能没有胡子,殿下若瞧着碍眼,就请回行宫吧。”

        朱昀曦也不想再滋扰百姓,下旨结束狩猎率众返回漱玉山房。

        柳竹秋获赐温泉浴,  在洒满玫瑰干花的泉水里美美洗了个澡,  享用了精致可口的御赐菜肴。入夜,宫人传旨召她去山庄东面的倚月水榭见驾。

        朱昀曦与妻妾们用过晚膳,只带云杉等人来到倚月水榭,摆开一桌茶酒,  单独与柳竹秋聊天。

        听她讲述哄骗唐振奇的过程,  他几度发笑,又随即犯疑:“你这张嘴最会骗人,  对孤王的那些表白不会也是假的吧?”

        柳竹秋佯做严肃:“殿下疑心臣女没什么,但怎能拿那奸宦同自己做比较?对着狗屎犯恶心,对着美食流口水,  这是人之本能,  夸赞前者需要屏住呼吸,  可品尝后者时不用伪装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朱昀曦掐脸笑骂:“居然把孤比作食物,还以食客自居,  真是个作死的狂徒。”

        柳竹秋娇声求饶,  他假装不依,  命她做首诗来赔罪。

        她倚着他的肩膀随口吟诵:“白璧种蓝田1,南山不可移。感君怜我意,日日梦相随。”

        这女人次次仗着才华逃脱惩罚,朱昀曦又爱又恨,起坏心用奉承□□的古诗夸她:“柳爱卿才思敏捷,诚可谓‘言语巧偷鹦鹉舌,文章分得凤凰毛2’。”

        他称她“柳爱卿”必无好事,再说柳竹秋也知道这句诗的出处,对他的用意洞若观火,假笑还击:“殿下诗酒风流,臣女愿您‘和月和花,天教长少年’3。”

        朱昀曦以为她上当了,大肆讥讽:“孤王刚才那句诗是元稹写给薛涛的,薛涛是个娼妓,你竟甘愿和她同类?”

        柳竹秋笑眯眯瞅着他:“臣女刚才那句词是李后主作的,殿下也想学他?”

        朱昀曦登时挑眉,一把捏住她的脖子。

        柳竹秋连忙认错,他气鼓鼓松手,警告:“以后有其他人在场时不许跟孤开这种玩笑,否则孤没法饶你。”

        柳竹秋原想时不时搞些恶作剧逐步蚕食他的底线,意外地被这句话感动,乖巧地点点头,挽住他的胳膊,脑袋靠在他肩头。

        “殿下待我真好。”

        朱昀曦照旧拿傲慢表达愉悦:“孤王定是上辈子欠你的,等还完了债,你就得小心自个儿的脑袋了。”

        柳竹秋偷翻白眼,同时又感谢他这种防微杜渐的敲打,让她时刻警醒他们只是互通有无的君臣。

        静静依偎一会儿,朱昀曦说:“孟亭元那老儿也太狂妄了,居然说今年京城最好的牡丹开在他家,孤王这就领你去看更好的。”

        他牵着柳竹秋的手走出水榭,右拐数十步来到池畔的琉璃亭边。亭下摆着十几盆盛开的牡丹花,每一株都坠着五朵以上的大花球,妍华绮丽,绚烂欲燃。

        柳竹秋赞不绝口,朱昀曦和她一同品评佳卉,聊到历代诗人吟咏牡丹的诗句,说:“古今的牡丹诗里当属刘禹锡的《赏牡丹》最出色了吧。”

        柳竹秋持异议:“刘禹锡的《赏牡丹》格调虽高,但稍欠风流,臣女以为不如李正封的《牡丹诗》香艳动人。”

        她应太子要求背诵诗句:“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丹景春醉容,明月问归期。”

        朱昀曦听后指着花丛问她觉得哪一盆牡丹符合这首诗的描写。

        柳竹秋旧性复发,摇头说都差点意思,接着巧笑:“臣女知道这行宫中就有这样一盆牡丹,殿下若愿意,臣女可领您去观赏。”

        朱昀曦让她带路,她说:“这株牡丹不是随时能看到的,殿下请先回水榭,等到了良辰再去。”

        他们回到水榭的酒席前,柳竹秋用大杯斟酒敬他,还说须满饮五杯方能赏花。

        朱昀曦明知她在捣鬼,仍克制不住好奇,照她说的喝完满满五杯金波酒。

        须臾酒意上头,脸皮发烫,脑袋发晕,气恼数落:“你想把孤灌醉吗?这山庄是孤的,哪里有名贵花卉孤会不清楚?就知道吹牛哄人。”

        柳竹秋放下酒壶冲他媚笑:“臣女怎敢欺君,这便领殿下去赏花。”

        她扶起朱昀曦,一手拿着烛台,带他走到临池的栏杆旁,举烛照水,指着水面对朱昀曦说:“殿下请看,牡丹就在此处。”

        朱昀曦探头看向水面,只瞧见自己微醺的脸庞,恰似姿容如玉的仙人隔着瑶池与他对望。

        柳竹秋瞧着他绝美的倒影,恨不能捞起来带走,半真半假感叹:“国色朝酣酒,天香夜染衣。丹景春醉容,明月问归期。还有比这更贴切的吗?”

        “你又戏辱孤王!”

        朱昀曦气冲冲转身抓她,柳竹秋敏捷闪躲,他酒醉后脚步虚浮,追赶两步没站稳当,摇晃着侧身倒扑。

        柳竹秋见状抢上去救护,抱住他自愿做软垫,与之一同跌倒。

        耳听磕地一声轻响,像是什么东西摔碎了。

        她顾不上别的,坐起来先问太子是否安好。

        朱昀曦身子发沉,躺在她怀里便懒得动弹,熏熏然教训:“小骗子,等孤王酒醒了再找你算账。”

        他的双眼眨动着慢慢合闭,长睫锁住了莹莹秋水,由醉牡丹变做海棠春睡。

        柳竹秋悄悄撩起他的衣袍长袖查看,寻找方才那声碎响的来源。发现太子腰上挂的汉白玉镂雕鸳鸯卧莲佩被跌碎了小小一角。

        这玩意他多得是,应该不会介意吧。

        她抱着侥幸用衣料盖住玉佩,全当没瞧见,想扶朱昀曦起来,又被那张饱含月魂花情的脸深深勾住了。

        上邪,你哪怕让他稍微丑点儿,我也不会一阵一阵地发癫。什么是红颜祸水,什么是美色误人,都是太子的真实写照啊!

        她怨自己英雄难过美人关,这男人明明缺点多多,被好皮囊一裹就成了香饽饽,教人忍不住嘴馋。

        我但凡清心寡欲点,定能早日成事!

        ……可身在十里红尘,没了色心,做人似乎也无甚趣味。

        颠三倒四的念头在柳竹秋脑子里放起烟花,一朵最大最亮的占据了意识。

        此时不揩油,她就不叫柳竹秋,正该改名柳下惠!

        见左右无人,偷偷埋头窃取睡美人的朱唇。

        得手不久,朱昀曦猝然伸手按住她的后脑,一个翻滚将她压在身下。

        柳竹秋一定神便看到他眼眶里闪烁的星光。

        太子神情狡猾,含着征服意味。

        “磨蹭这么久才下手,你的胆子怎么变小了?”

        搞了半天他在以己为饵,请君入瓮啊。

        不过柳竹秋懒得计较了,当朱昀曦展开攻势时,她顺从地接受了惩罚。身上柔软的压迫感仿佛将她拖入夜空,即将开启奇妙的遨游。

        根据以往的经验,每到紧要关头必有人来搞破坏。

        柳竹秋的身体已记住这一现象,所以听到云杉尴尬的咳嗽声时,她第一反应是推开朱昀曦,无视衣衫不整的状况,先朝小太监发飙。“云杉,我就没见过比你更缺德的人!”

        她先恼过,朱昀曦便不用再恼了,郁闷地质问云杉:“你又有何事禀报?”

        云杉这次当真冤枉,缩头缩脑嗫嚅:“太子妃娘娘和池选侍听说殿下在水榭赏花,想过来作陪,命奴才来征求您的意见。”

        朱昀曦知道冯如月不会主动粘人,定是池绣漪撺掇的。

        他瞒着她们召柳竹秋伴驾,号称独自在此,若拒绝接见恐伤冯如月颜面,为难地看着柳竹秋。

        既然肥肉吃不到嘴里,干看只会糟心,柳竹秋笑道:“良辰美景正须伴着如花美眷,殿下快请娘

        娘们过来吧。”

        告退前她临时起念向朱昀曦央告:“臣女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殿下可否恩准。”

        朱昀曦问:“何事?”

        她涎皮笑道:“臣女久慕太子妃娘娘风华,殿下能否准许臣女躲在那屏风后偷看一眼?”

        朱昀曦知这两个女子相互倾慕,只是冯如月爱的是温霄寒。

        他早觉这情形好笑,眼下又很宠柳竹秋,乐得赏她个高兴。

        柳竹秋小心藏好,听见门外环佩铿锵,衣裙窸窣,一阵沁人馨香弥漫开,太子妃等人已步入水榭,端妍地向太子请安。

        朱昀曦请冯如月和池绣漪坐下,命侍从重置酒肴,与二女酬酢闲聊。

        柳竹秋听完一轮谈话,记住太子妃和池选侍的声音,透过缝隙眯眼偷张,见冯如月坐在太子左边,果然生得冰肌玉骨,娇韵欲流。又见他们下手坐着一位素腰檀口,千娇百媚的女子,是那选侍池绣漪了。

        这两位丽人与朱昀曦同处一幅画面,好似珠玉交辉,笔墨难画。

        柳竹秋看到妙处心里直发痒,暗叹:“怪不得世人都想做皇帝,宫里这么多美人,随便瞧一瞧也心旷神怡。”

        那池绣漪最会邀宠,殷勤地为朱昀曦扇扇扑蚊,寻着话题与他说话。

        冯如月端庄持重,在一旁安静倾听。

        朱昀曦怕冷落她,挑她感兴趣的事发问:“爱妃可听过李正封的《牡丹诗》?”

        冯如月点头,顺便背出诗句。

        朱昀曦笑着亲自为她斟酒:“爱妃饮了这杯酒,再去照照镜子,就能看到诗中景象了。”

        他现学现卖,拿柳竹秋调戏他的伎俩讨好老婆。

        柳竹秋暗暗嗤笑,嗔他拾人牙慧,还不付她学费。

        冯如月欢喜娇羞,难为情地用团扇遮住半面。

        池绣漪嫉心发作,向朱昀曦撒娇:“殿下说娘娘像牡丹,那觉得臣妾像什么花?”

        朱昀曦调侃:“你动不动噘嘴,活像那墙头上的牵牛花。”

        池绣漪趁势娇嗔,用手绢拂他。

        冯如月轻咳一声,正色劝诫:“池选侍,不可对殿下无礼。”

        池绣漪低头认错,却不肯收敛,睨着朱昀曦娇声嘟哝:“臣妾小时候常和殿下这么玩,他从不生气,您说是吗,殿下~”

        朱昀曦含笑教育:“人长大了必须守规矩,这些事你得听太子妃的。”

        池绣漪不情不愿点头称是,趁冯如月不注意时飞去一记白眼。

        柳竹秋看得清晰,已瞅出太子后宫的局势。

        这池选侍分明恃宠而骄,精明善媚,不把太子妃放在眼里,而太子妃老实厚道,不擅逢迎,全仗着太子的良心保全地位,将来不知能否稳居后位。

        朱昀曦和柳竹秋临阵收兵,体内憋着一团火,太子妃身体不适,就只能拿选侍顶替。坐了一会儿便称体乏,让池绣漪奉驾,命人送冯如月回房歇息。

        云杉留下来,等人都走光了,招呼柳竹秋出来,问她还记不记得回客房的路。

        柳竹秋来时绕了一里多长的路程,回去时想走捷径。

        云杉向她说明路线,赶去伺候太子,过了半晌突然一个激灵醒悟过来,下意识猛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他刚才给柳竹秋指的路线会经过太子妃的住处,若被巡逻的宫人们发现,如何解释得清?

        柳竹秋走到中途听假山后传来女官教训小宫女的声音,立刻察觉着了云杉的道。

        宫里的女官不会抛头露脸,她们的活动区域是禁止外臣进入的,若被发现定会当她是擅闯禁苑的贼子。

        她急忙钻进假山洞躲避,等那几个宫女离去后快速原路返回。

        不巧一路负责警戒的宦官提灯走来,逼得她调头逃跑。

        东躲西藏中迷失路径,附近守卫的宫人越来越多,最后不得已潜入一座院落,蹲在回廊下的山石旁。

        更鼓已敲过三遍,庭院里轻风翦翦,花影婆娑,夜虫唧唧叫个没完,像在嘲笑她平地摔跤,自入牢笼。

        可不能在这儿过夜,天亮前无法脱身麻烦就大了。

        她寻思偷一身宫女的衣服换上,这样即使被当做可疑人色逮捕,朱昀曦也能轻松替她掩饰。

        想罢顺着回廊摸索前进,来到一扇花琐窗下,正要起身张望,窗内突然透出灯光,随后听到一声女人的幽叹。

        另一个年轻女子立刻关问:“娘娘睡不着吗?”

        叹气的女子只轻轻一“嗯”,柳竹秋便认出是冯如月,惊讶自己竟跑到了太子妃的寝殿。

        跟冯如月说话的是侍女玉竹,见主子失眠,忙倒茶给她。

        柳竹秋听她献茶后抱怨:“娘娘就不该让池选侍跟来,难得和殿下出来散心,结果全给她做好事了。”

        冯如月和婉道:“她自小进宫,本就比我会伺候殿下。”

        玉竹很不服气:“她就仗着皇后娘娘撑腰,时常对您无礼,刚才在倚月水榭奴婢亲眼见她偷偷拿斜眼瞧您,这还是当着殿下的面呢,背地里只会更过分。”

        冯如月轻声教训:“你可别跟第二个人说这事,殿下最烦后宫龃龉,池选侍不懂事,他知道了自会教训,我们不必参言。”

        玉竹替她委屈:“您是堂堂太子妃,出身也比她高贵得多,何苦受一个低贱商女的气。”

        冯如月微笑安抚:“她冒犯我是她不自重,我若同她一般见识,就显得我没涵养了。横竖谁是谁非殿下心里有数,上次金项圈的事不就能看出来吗?”

        前年元旦,章皇后打赏东宫的妃妾,每人赏了一只金项圈。

        窦选侍等三女的项圈镶嵌南红玛瑙,冯如月和池绣漪的都镶嵌金蓝宝石。

        按名分讲冯如月才是章皇后唯一的儿媳,获赐的礼物应该比其他妾室高级。章皇后让池绣漪享受同等待遇,说偏心都是轻的,倒更像在公然挑事。

        冯如月知道池家会讨好章皇后,池绣漪才是她选定的太子妃,受了折辱也不敢吭声。

        事后朱昀曦知道了,将妻妾们召集到一处,当众每人送了一份礼物,冯如月的最多最贵重,其余选侍的都相等,替妻子正了尊卑。

        丈夫礼数严明,对待后宫不偏不倚,令冯如月倍感安心,量那池绣漪再会耍心眼也成不了气候。

        柳竹秋心想:“太子妃和池选侍都是美人中的美人,又同时嫁了温柔美貌,处事公平的丈夫,正该互助互爱,惺惺相惜,一同对抗孤寂的宫廷生活。本朝后宫不能干政,外戚又不受宠,做到皇后也不过每月多些分例。听说池家是大富商,那池选侍犯得着为几个钱争来争去?除非她想做第二个章皇后,上位后让全家人鸡犬升天,专宠后宫,但看太子的个性,这方面不大可能走他爹的老路。”

        她想太子妃一时半会不会就寝,不宜在此久留,悄悄站起来准备开溜。

        谁知那玉竹无声无息走过来推开窗户,将洗茶杯的剩水随手往外一泼,浇了柳竹秋满脸。

        她也由此发现站在窗外的大胡子男人,看那脸部肌肉的走势,下一刻就会厉声尖叫。声无息走过来推开窗户,将洗茶杯的剩水随手往外一泼,浇了柳竹秋满脸。

        她也由此发现站在窗外的大胡子男人,看那脸部肌肉的走势,下一刻就会厉声尖叫。声无息走过来推开窗户,将洗茶杯的剩水随手往外一泼,浇了柳竹秋满脸。

        她也由此发现站在窗外的大胡子男人,看那脸部肌肉的走势,下一刻就会厉声尖叫。声无息走过来推开窗户,将洗茶杯的剩水随手往外一泼,浇了柳竹秋满脸。

        她也由此发现站在窗外的大胡子男人,看那脸部肌肉的走势,下一刻就会厉声尖叫。声无息走过来推开窗户,将洗茶杯的剩水随手往外一泼,浇了柳竹秋满脸。

        她也由此发现站在窗外的大胡子男人,看那脸部肌肉的走势,下一刻就会厉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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