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减少赋税的政策一下发，就在这个不大不小的黑森林王国引起了轩然大波。
平民就差拉横幅赞颂现任君主的为民着想，贵族就差摔碎家中的所有玻璃陶瓷器皿来泄心头之愤了。
这把火一时半会还烧不到芙兰这里来。在那些贵族眼里，她仍旧是令人忌惮的黑森林女巫，挥挥手就能让他们原地暴毙的那种。
不过在芙兰看来，原本的恶毒皇后不一定有这种能力。
不然她为什么不挥挥手杀死白雪，而是依靠一个时刻会把她爆出去的猎人绑架公主到森林里偷偷杀害？
难不成她是故意包裹头巾，搭配那身紫红配的黑披长服，以彰显自己邪恶女巫的人设？
这就是传说中的实力不够，“颜值”来凑？
衣柜中那些芙兰实在无法接受的紫色披风大袍已经被她清理的一干二净，替换了一些长短裙装。
镜子中的女人此时一身鹅黄色的刺绣内衬，搭配黑色披式宽袖礼裙，咖啡色的束线在胸前交织，黑色柔软的长发服帖地披在肩头。
今天，是那个神秘男人给出的第三日期限，逃是逃不走了，但死得壮丽一些不是不可以。
——就连魔镜看到这身打扮都忍不住赞叹：“芙兰殿下，您真的是这个世界上最漂亮的女人了。”
“你可以闭嘴，我不会把你当哑巴。”芙兰礼貌地回应魔镜的赞扬。
这点看似伤人的话对魔镜而言不算什么。放在以前，它只有说出这种话时，才能得到那个女人的一点好脸色，现在的芙兰虽然对于它意外将她扯进这个世界的做法不满，却从没有实在性地对它做过什么。
“芙兰殿下，您昨天叮嘱我让我回顾那个女人是否还有什么行为和语言与我身上的封印相关的，我也都老老实实地告诉您了，其他我是真的挤不出来了。”魔镜也很难，它也没想到会出现这一茬。
据魔镜所回忆的，原先的邪恶女巫一直把它作为宝物挂在目之可及之处，但除了偶尔提过一次封印在魔镜身上的东西外，再无其他。
而在魔镜重生的上一世，这个时间点邪恶女巫一直忙着对付黑森林的白雪公主，也没有什么神秘人来找过它。
“难道我带着魔镜去黑森林的这件事让原本的轨道脱离了？”芙兰自言自语道。
她放下手中那本原女巫留下的魔法秘典，这本书她都快翻烂了也没翻出花样来。
今晚的月亮和前几日一样圆，窗帘敞开，月光顺着阳台像银辉般撒在房间内。
直到这柔和的光也掩盖不了的灰色阴霾一点点从枝头攀岩上城堡的高墙。
房间内唯一的油灯暗去，芙兰被月光打在地上狭长的那束影子寂静无声的拉长，在她的背后幻化成男人的身影。
“晚上好呀，黑暗神大人。”
属于黑夜的神明抬起眼眸，看向斜靠在阳台栏杆边的女人。她闲适地像一只慵懒的猫，一点没有对他的惧怕。
“看来你知道我是谁了。”他似乎一点不意外自己的身份被看穿，居高临下地看着芙兰。
“毕竟我只有三天的时间。”芙兰回过身，从阳台缓慢走进房间内，在贴近阳台的门沿时，不着痕迹地将某样东西贴在了靠阳台的那一面。
“我寻找了所有我能阅读的书籍，虽然很零散，但我还是拼凑出了一个故事。”芙兰一边说着，走向书桌，没有拉开椅子，而是双手轻轻一撑，坐在了台面上。
月光下的黑暗神凝视了芙兰一会，开口道：“什么故事？”
芙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闲然自得的笑容，述说道：“很久很久以前，世界处于战争的一片混乱之中，掌管光明的神明通过神谕告诉统治着不同区域的生灵们，是黑暗神的魔法使得这片土地笼罩在痛苦中，他的魔法扰乱了很多人的神志，战火才会烧到这个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听信了光明神的召集，人类魔法士、仙子、精灵、矮人以及会魔法的大部分生灵，都调转矛头，参与了讨伐黑暗神的战争。黑暗神战败，他的灵魂被撕碎，被光明神带走，封印在世界的各个角落，而他的□□也被消灭了。”
在房间的墙壁上，魔镜正屏气凝神听着芙兰讲故事。
这个故事它当然也知道，但从来没有把这件事和这个故事联系起来。
它有些紧张，生怕这位令它害怕的“人”，听着听着，一不高兴就把芙兰杀了，再把它也给砸碎了。
明明房间里有光，但是这些光却像是可以绕过芙兰面前的这这位神明，任由他矗立在阴影之中。
他的表情看不太清楚，口吻却冰冷至极：“后来呢？”
芙兰还没开口，魔镜更紧张了。
这个故事哪有什么后来啊，到这里就结束了。
要说后来的话，那不就是“世界从此长久处于和平和宁静之中。”
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芙兰口中的黑暗神，自己死了，世界反而清净了，那岂不是更气了。
魔镜想开口，却发现自己只能发出闷闷的“唔唔”声。
就在十分钟前，芙兰用胶带将它的嘴给牢牢封上了。
在镜子上贴胶带，这是虐待！
“后来呀，光明神为了处理这些灵魂碎片，将它们封印在了不同的魔法道具中，随后让自己座下的仙灵们带走。并让这些仙灵去寻找公主，成为公主们的教母，让她们铭记光明的教诲，以巩固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统治。”
芙兰说到这里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道，“其实和这个相似的还有一个故事：曾经有一个恶毒的女巫，在被年迈的国王娶为皇后后，她不仅不满足于只做未来女皇的继母，而是试图杀死未来的女皇，现任的公主，并派人绑架杀死公主后，还四处宣扬公主的顽劣和与她父亲相同的苛政暴敛，以保证自己皇位的名正言顺，只不过这个邪恶女巫的下场和那位光明神不同，她死得可惨了。”
魔镜：“……”
故事的尾音落下后，芙兰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拎起裙摆，轻轻作了个礼：“黑暗神大人，我的故事说完了。”
阴影中的神祇凝视着芙兰，眼眸如红宝石般在夜色中夺目。
他的口吻依旧清冷：“你说这些故事，是想让我放过你，还是想告诉我你没有办法完成我的要求？”
“都有。”芙兰冷静地回答，“不是我不想完成您的要求，是我没有办法解开魔镜的封印，或者您起码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取出您的灵魂？”
“那是我死后的事情了，我怎么会知道。”黑暗神说的理所当然。
芙兰无法反驳。
“那要不这样！”女人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右拳敲击掌心，“您也知道我不会魔法，您要不教我魔法，我帮您打听其他魔法道具的下落，等从其他仙灵女巫那里了解解除封印的方法之后，我也正好会魔法了，可以解开魔镜的封印。”
魔镜仿佛听到了一只算盘，在房间里打得“咔咔”作响。
“或者我杀了你，把魔镜带走，找到方法后再解开。”神祇面无表情地接道。
“这也不失为一种办法。”芙兰甚至“嗯嗯”了两下，赞同道，“但我也不清楚会不会只有我才能解开这个封印，到时候您的灵魂缺个脑袋缺个脚指头的，不是血亏？”
魔镜：“………………”
黑暗神：“……”
芙兰的话音落下后，时间似乎静止了。
漫长的等待，连月亮都被云层遮掩去一部分后。
黑暗中的神祇又一次开口：“你凭什么觉得我会同意，凭借你编撰的可笑故事？”
“不是编撰的，是有依……”
“我同意了。”
芙兰的话甚至没有说完，就再次得到了回应。
“我教你魔法，你不仅需要帮我找到那些魔法道具，还必须解除所有的封印。”黑暗神用命令的口吻说道。
“我尽力而为。”话不能说得太满。
房间里的声音几乎消散后，当芙兰以为这位神祇已经离开时，他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你以为那些魔法符文可以帮助你？”
“……”芙兰没想到自己动的小手脚被看出来了。
她虽然不会魔法，但是继承了一些前女巫的“遗产”，比如一些小型魔法道具，魔镜说那些魔法符文只要时间足够，甚至可以困住其他仙灵女巫。
万一她的策略失败了，还能有后手拖延一下时间，到时候能逃多远逃多远，所以她一直没有离开阳台太远。
“不，您听我狡辩。”
“我之前看到你阻止那个人类说出幕后的人，你说的另一个故事中的恶毒继母，是你自己？”
黑暗神不听她的任何狡辩，甚至还找出了故事里的盲点。
芙兰：“……”
她前一秒还想说她的故事是有依旧的，现在如果说就是个故事好像不合适。
“呵。”
油灯自燃，月亮从云层后钻出，房间再次笼罩在光线中。
只剩下芙兰一个人的房间内，她长长吁出一口气，汗水已经在不经意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唔唔……唔唔……”
撕啦——
胶带被芙兰从镜子上撕扯下来。
“您真的一点都不懂得爱惜。”魔镜委屈地说道。
“我刚从一个曾经被所有人当成敌人的神明手中保下了我们俩的命。”芙兰食指拇指交叠弹了一下镜子，发出清脆的“咚”的一声，“我就当你上一句话是在感谢我。”
魔镜想了想倒也没错，清了清嗓子，毕恭毕敬：“芙兰大人，您是凭借什么认为那个黑暗神不会杀死您直接抢走我的？难道真的如故事里所说的他是个被陷害的……好神？”
“故事？”芙兰耸肩，“那个后面的故事是我编的。”
“编的？！”
“也不能完全说是编的，还结合了你告诉我的光明神派下仙灵女巫的事情。”芙兰理直气壮，“所以勉强算是有依据。”
魔镜：“。”
“至于什么被陷害的好神……就算我说的故事八九不离十，这个黑暗神确实是被陷害的，那也没人能保证经历了这么多年，他不想杀死当初所有以他为敌的种族生灵以报仇，反正换成我的话，这个气我熬不过去。”
“……”魔镜，“那您怎么敢……”
“我不明白为什么当初的恶毒女巫愿意什么事都问你。”芙兰打断它，直言道，“你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
一听到自己的能力被质疑，魔镜终于不开心了。
“啊！你怎么敢……唔唔……唔唔。”
芙兰把胶带又贴回来原处，还用手指反反复复加固了一下。
“如果杀掉我能解除封印，他要做第一次就会这么做了。他不仅没有这么做，还给了三天时间，说明他也不确定没有魔法的我还能不能解除封印或者这个封印是不是必须由我来解除。”芙兰无视镜子憋青的脸色，不紧不慢解释，“还有一点是，为什么上一世的你和真女巫没有在这个时间点遇到他，显然，一切的变故是我带你去了黑森林。”
芙兰说到这里，慢悠悠地走到床边坐下，她早就快站不住脚了。
“从之前我和他的对话中也可以确定，这个失去了灵魂的神明是在黑森林里感应到了你的存在，才跟上了我们。但即便如此，他也一直到了夜晚才现身，八成失去灵魂对他的影响很大，他现在的能力不足以支持他远距离找到自己的灵魂和在白天现身，既然他在黑森林都察觉不到城堡里的你，其他远在天边的魔法道具也无法差距到。”
“总之，他的部分灵魂肯定比我这条命重要，所以和他提这种交易，他八成会接受的。”
“唔唔——”
“我就猜你想问遇到剩下两成怎么办？”芙兰看了眼镜子，她有点想一直都把它的嘴这么堵上，“我留了后手，现在看来没什么用。那么如果遇到了，那没办法。”
“——我们等死吧。”
“唔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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