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三军
香炉中泛着青烟，散出淡淡檀香，沁人心脾。
太后看着奏折，书斋内很安静。
鸿祯皇帝却有些坐不住。他随意翻看了两本折子，都是工部的官员参奏大将军叶盛的。那是太后和叶盛的斗争，他不关心。他今日主动来给太后请安，心里藏的是别的主意。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时辰，鸿祯觉得实在有些心烦，便站起身来去逗弄太后的鹦鹉。
“太后吉祥，太后吉祥。”
鹦鹉倒是极给面子，说的都是好听的话儿。
“母后，你瞧这鸟真有灵气。”鸿祯破天荒地开口叫了句“母后”，他抬着眼皮偷偷打量太后的神情。只可惜，太后头也未抬，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
鸿祯自讨没趣，又重新坐回到太后身边，可眼神里已经逐渐流露出急躁来。他喝了口茶，皱眉说道：“这屋子怎么这么热啊，林振，你去”
“够了。”太后打断鸿祯皇帝的话。她放下手中的折子，望向鸿祯，缓缓地说：“你今日来给哀家请安，是为了婉嫔的事吧。”
鸿祯指腹来回蹭着茶盏，不敢抬头直视太后，只低头“嗯”了一声。
“一点长进也没有，整日就拿这些事来烦哀家。”太后语气中带着嫌弃。
“母后，婉嫔是儿臣从祥和宫带回来的，也跟了儿臣有些日子了，给她一个妃，也也不为过。”鸿祯皇帝的声音越说越小。
“胡闹。哀家记得，她只是祥和宫的一个普通宫女，这才半年的时间，你就要把她从贵人升为妃。当初你升她为嫔时，我便没拦着你，如今越来越不像话了。”太后说。
“婉嫔是出身不好，所以她才总被宫里人欺负，整日哭哭啼啼愁眉不展的，儿臣看了心疼啊。”鸿祯说的倒像是真心话。
“哼，难道她升了妃，宫中那些老人就不敢欺负她了吗？”太后冷笑道。
说到底，还是鸿祯皇帝自己无用。如今太后垂帘听政，手握实权，宫内谁人不知。他们连皇帝都看不上，又怎会把皇帝身边一个毫无出身可言的宫女当一回事。更何况，她肚子也是不争气的，鸿祯宠了她半年时间，她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鸿祯皇帝又何尝不知道这些，只可惜，他只能憋在心里，不敢再说什么。
“哀家要回宫休息了，皇帝，你自便吧。”太后语气冷淡，没再多看鸿祯一眼，便起身出了书斋。
书斋内有些昏暗，烛火摇曳，只留年轻皇帝一人瘦弱的身影。
“这个婉嫔，着实不简单啊，竟说得动皇上来您老人家这里求情。”林振跟着太后出了书斋，凑在太后身后，小声说道。
“一个蝼蚁，能掀得起什么风浪。”太后不屑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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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栗与徐缨带着那白衣少年阿水走了一天一夜，一刻也不曾停歇，深夜终于赶回天都。毛栗带着阿水回了苏府，而徐缨则一人进宫去了。
卫子期果然没睡。
院中无人，只她一人提着灯盏坐在院内的台阶上，回想这半年朝中发生的事情。先是卫府上下染了疫病，除了她以外无人生还；到后来疫病肆虐，苏平被囚于宫中最终死的悄无声息；赵世渊倒台，远离天都避世；叶盛进天都，御林军统领武奉被架空；工部尚书贾博仁告老还乡；礼部尚书刘策拥附河西守卫军
馨太贵妃自缢，鸿祯皇帝在宫中没了庇佑，成为傀儡。太后顺势收权，河西守卫军借势立威。如今，也该轮到叶盛的舞台了。
这一切，有太多解释不通的地方。堂堂卫府，每日金汤御膳，为何会染上疫病？若说是太后所为，可她在宫中查了这么久，却什么也查不出来。更何况，天都疫病肆虐，又对刚刚掌权的太后有什么好处？馨太贵妃出身名门，母凭子贵，却偏偏在新帝登基时选择了自缢
“主子。这么晚了还不睡。”徐缨刚入了宫，看见卫子期院中还有光亮，便进来看看。他走上前去，扶卫子期起身。
“回来了。”卫子期站起身来，将手中灯盏交给徐缨，说：“你和栗子在河东这些时日，生意打点得如何？”
“河东的生意一切都好。只是，在回来的路上发生了点事。”徐缨说。他丝毫没有耽误，将他与毛栗在深山中的所见所闻告知于卫子期。
“这么说来，早在七月初，卫府就已经有人染了疫病，只是没有那么严重罢了。而几乎同一时间，远在百里之外的桂城也有村户人家染病。直到八月，这疫病才传播开来，肆虐天都。卫府和桂城，这之间似乎有着某种联系。”卫子期说。
“主子，我总觉得这像是有人故意为之。”徐缨自回来的路上一直心事沉沉，说道。
“徐缨，你这几日多去跑跑桂城最开始染病的那些村户，看看是否能寻到些蛛丝马迹。记住，有任何奇怪的地方，都要记录下来，不要漏掉任何细节。”卫子期叮嘱说。
“明白，主子。”徐缨颔首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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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部对叶盛的弹劾果然来势汹汹，几乎将叶盛、苏怀遇和一众御林军将领都参了一遍。甚至没有放过以魏路山为首的河东守卫军。御林军却不是吃素的，刘策也绝不放过如此大好时机为河西说上几句话，几方势力在朝堂之上打得不可开交。太后一言不发，静观其变。
早朝已经过了快一个时辰，鸿祯皇帝才醒。他免去了繁琐的梳洗流程，简单整理后匆匆忙忙赶来龙殿之上，坐在了太后眼前的龙椅上。他一直垂着脑袋发愣，任由底下的人争执不休。
叶盛见时机成熟，轻咳了几声，上前一步说道：“启禀皇上，启禀太后，臣昨日已将扩充三军的奏折递呈御案，不知太后和皇上看过了没有。若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太后和皇上言明，驳回重议。”
叶盛口中的三军，即是御林军、河西守卫军和河东守卫军。扩充三军，也就是招募新军、增添每年的军饷粮草，可谓是一件大事。太后也是看到这折子，才知道叶盛的野心所在。他率一众御林军将士在龙殿前站了一天一夜，为的不是请求停修永宁园，而是为了收买人心。
太后又何尝不知，如今大虞国库空虚，外敌强悍，北有匈奴虎视眈眈，河西与西戎更是苦战多年，离中叛军四起，实在没什么太平日子。守卫军将士吃的是发霉的粮食，用的是战场上捡来的弩-箭，早已怨声载道苦不堪言。叶盛说出了一将士敢怒不敢言的心声，失了朝廷六部的面子，换来的却是三军将士的心。叶盛要唱戏，偏偏是太后亲自为他搭的戏台，将他力主朝廷停修永宁园的事散了出去。
不过，太后也万万没有想到，叶盛敢重提扩充三军一事。早在光诚帝时，此事便已经被反复讨论了不下十次，每次都因各方意见不合而草草收场，更有不少官员被牵连其中，甚至丢了性命。虽说叶盛此次拿到了三军的支持，朝中武将集体请命，却也没有能力将此事下一个定论。大家心里都清楚，乱世之下，扩充三军，就是在分皇室的权。
“皇帝，此事你怎么看。”
太后打得一手好算盘。她将球踢给鸿祯，鸿祯也只会支支吾吾，说不上个所以然来，这事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过去了。
鸿祯皇帝顿了少顷，说道：“朕已看过了。叶大将军不愧为华平公主之子，文章写得真妙。洋洋洒洒几千字，分析天下局势，心系江山社稷，呼吁朝廷扩充三军以抗外敌。实在叫朕钦佩。”
此言一出，满堂错愕。
鸿祯皇帝竟然连夜读了奏折，更是敢在早朝之上当着太后的面发言，评论的更是太后一向反对的扩充三军之大事。实乃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太后更是乱了阵脚，连连剧烈地咳嗽，一口茶下去，喉间也是火辣辣的。她想要说些什么，却被鸿祯抢了先。
“母后，儿臣以为，扩充三军，利在大虞的江山社稷、百姓安危，再好不过了。此事就这么定了如何？”鸿祯皇帝帮叶盛把好处说尽，将了太后一棋。
“此事重大，方要从长计议才是。”太后慌忙说道。
“母后说的对，细节之事，就由叶大将军负责，慢慢商议。”鸿祯皇帝紧接着说道。
鸿祯话音刚落，叶盛率一众武将齐跪，齐声说：“谢太后恩典，谢皇上恩典。”
叶盛与鸿祯皇帝一唱一和，像是早就商量好的一般。此事已有定论，太后纵使一百个不情愿，也没了回旋的余地，只不过是扩充多少的问题罢了。可一旦下了定论，三军士气必会大涨，于三军而言，百利无害。叶盛更是为河西做了人情，若是日后河东有什么难处，周冶定不会坐视不理。
此事一出，如同惊雷，震来了八方奏折。鸿祯皇帝又变回了甩手掌柜，只留太后整日不得安宁，早朝也停了几日。
深夜，慈安宫内，清冷的月光铺洒在太后的寝宫门前，泻出一丝寒意。太后这几日通宵无眠，都是卫子期在一旁陪着。
“真没想到，鸿祯这孩子竟然有这般胆识，敢与叶盛通气，哀家以前小看他了。”宫娥退避，只留太后和卫子期二人坐在屋中，太后重叹一口气说道。
“子期倒是觉得，这不是皇上本意，不然，他这几日也不会又变得像从前一般浑浑噩噩。此事背后，定是有人在捣鬼。”卫子期说道。
太后酝酿片刻，说：“此事，你去给哀家查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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