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议论

林恩掀开帐篷的帆布帘子，在烧的正旺的篝火旁边坐下。正如人们所见，他的队员们对于他今日狩猎带回来的战利品议论纷纷，在新鲜猎物堆上不仅出现了一头被宰杀好且褪去毛发的硕大生物，还有林恩带回来的一枚金色的吊坠，边缘光滑，毫无凹痕，大约经过了精细的打磨呈现成了一只遥鲲的形状，它的原料大约是一种极坚韧的金属，也不会因为火焰灼烧而变形损坏。林恩拎着吊坠的链子，把它举起来供人们观看。

        “你从哪里得到它的？”端坐在篝火边，将蓄起来的头发束成许多条长辫的女子问道。

        林恩耸耸肩。“我一个陌生人抢夺猎物，我把他赶走后，不仅得到了他扔下不要的食物，还拿到了这个，大概是他不小心弄掉了。这有什么不妥吗，露娜？”

        露娜接过了这枚精致的吊坠，用手指摩挲着它的表面：“这不是一般的吊坠。”她说道，“这种金属矿石也不像是从什么廉价产区得到的。”

        “你在想什么啊，”另一个人插嘴道，“什么大款愿意来暮土瞎逛？那个人一定是个小偷。”

        “小偷来暮土做什么？不管怎么样，今天我们能吃一顿饱饭了。”

        ……

        人们七嘴八舌的讨论不休，这时林恩看见他另一位令人头疼的队员挑开帘子走了进来。头发以不规则的形态炸开来，像极了狮子的家伙，名叫弗罗斯特。尽管看上去像是个粗人，却不知道为什么胆量小得像只老鼠。这家伙不止一次令林恩头疼脑热。

        “抱歉，因为要巡逻所以稍微晚了些。”他说道，一边走到篝火旁边要坐下来，他一眼便看见了林恩手里的吊坠，他露出惊愕不已的表情，整个身体僵住了。

        “你从哪里拿到的这个！？”他大声质问道。

        “从一个和我抢夺猎物的陌生人身上。”林恩不解地看着他。弗罗斯特一惊一乍的模样并不令他觉得奇怪了。“怎么了？”

        弗罗斯特从他手里一把抓过那枚吊坠，上上下下地看。他面孔上的惊恐则成倍的增加，连同眉毛也扭作了一团。“这枚吊坠不应该出现在除了霞谷千鸟城以外的任何地方，”他的声音抖得厉害，“难道有人把它偷走了？！”

        “喔，别着急，”林恩安慰道，“你知道那吊坠属于谁吗？”

        “它本该是用于标记管理者候补人员的身份的。”弗罗斯特说道，“只有霞谷选择用这种刚性金属来打造它，这枚吊坠曾经有主人……”他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嗯，请继续说？那个人是谁？”林恩问道。

        “它属于一位因为犯下罪行的旧管理者，”弗罗斯特说道，“……他是……”他的声音颤颤巍巍，“曾经犯下大错的人，为了权力和管理者的位置……不惜谋杀了三个竞争者……”

        说了一半，他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这模样像是担心这个危险人物就在他的帐篷外面窥视着他那样。

        “是个杀手。”

        林恩疑惑地环顾帐篷，发现这里的每个人都露出了类似的表情，大瞪着双眼半张着嘴。露娜迟疑了片刻，开口说道：“我想我见过他。我没有见过他的样子，他大概一直戴着面具。”

        弗罗斯特点了点头。“他叫普兰。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只是个男孩……可是他很不普通，林恩，他的眼睛比托帕石还蓝，眼角还有一颗泪痣！”他在说话的间隙喘了口气，“他是个很漂亮的孩子，可是在他那副模样的背面藏着一只野兽，有锋利的牙齿和爪子——用来对付他的猎物和敌人。”

        “所以说，这枚吊坠的主人就是他吗？”林恩问道。

        “理论上现在它不属于他了。”弗罗斯特说道，“他的罪行被发现，在一年前大概就已经被推上了火刑架。现在所有人都觉得他已经死了。”

        或许是露娜觉得有何不妥，她开口问道：

        “你遇到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林恩敲了敲他不中用的脑袋，试着回忆自己印象里的那副长相——中等的个子，四肢纤细修长的年轻男性，头发长到及肩的长度，身上的斗篷白得耀眼。他或许没记住他具体的样子，只盯着那头猎物了。

        “长相……记不清了，但是我记得……”他顿了顿，“有一双蓝色的眼睛，不像天空或者海水的颜色，”他说，“像冰的蓝色。”

        “还有什么？”弗罗斯特古铜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他不放。

        “……泪痣。”林恩从脑海里揪出了另一个关键词。“对，有一颗泪痣，就在左眼下面。”

        弗罗斯特战栗不已：“就是他！”他嚷道，“他根本没死，他会回来找我的！”

        “没必要这么紧张，弗罗斯特！”林恩拍拍他的肩膀，“万一只是巧合呢？世界上那么多人，同时是蓝色眼睛并且有泪痣的人肯定不少。你做了什么对不住他的事情吗？”

        弗罗斯特又颤抖起来：“当我曾经是普鲁维亚城（pluvia）的守卫时，我看见他杀害了同为候选者的另一个人。”他吞咽着，“鲍德温曾经嘲笑他暮土出身，于是普兰杀了他。我看见他把那个孩子推到了结冰的湖里，我太怕了，我想不到他竟然会这么做。我飞快地逃走了，但是他找到我，威胁我不能说出这件事。”

        “但是后来普兰被他同届的学伴，现任的霞谷管理者先生抓了起来，关押在密不透风的地牢里，当人们为了给他定罪时，管理者先生找到了我这里。”弗罗斯特语调低沉，“于是我全告诉他了。或许那个人非常记恨于我，他会想杀了我，像过去杀死另一个孩子那样。”

        林恩看着他颤抖的样子挑了挑眉，或许他只是更害怕被人杀死罢了。“这些都过去了。你看，你现在在暮土，这里方圆百里都见不到一个活物，你现在很安全，除非你提前被黑暗生物杀死。”

        “我宁愿变成黑暗生物的粮食。”弗罗斯特说的很快，以至于林恩有些听不清，“我得藏起来，不管是不是他，我都必须藏起来。”

        你到底是个人还是只老鼠！林恩差点没忍住把这句话说出口。“我和那家伙过了几招，说实话他对我们构不成威胁，弗罗斯特。况且我们这里还有这么多人，直接把他赶走就好了。”

        露娜耸耸肩，表示她听不下去了：“当然，胆小鬼肯定打不过他，拿出点勇气来，你这傻瓜。”她白了弗罗斯特一眼，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林恩看着帘子随着露娜的动作轻微晃动又静止下来，他将视线重新放到弗罗斯特的身上。

        “你总不能躲他一辈子。”他开口道，“你越是躲藏，光之巨鸟就越是会把他引向你。”

        “我才不信那个。”弗罗斯特瞪视着他。“我得自己救助自己，按照你的说辞，光之巨鸟更愿意帮助那些自我拯救的人。”

        “那么我祝愿你自我拯救成功！”林恩不耐烦地哼了一声，“我打赌他就在门口等着你。我得下注，至少得要下50埃特。”

        弗罗斯特站起身，他准备逃跑了。爱跑去哪里就去哪里吧，蠢货。队伍里并不缺一个胆小鬼。林恩白了他一眼。他掀开帘子准备离开，随后又露出惊悚的表情，倒退着走了回来，径直退到火盆旁边。

        ——从帘子的缝隙中，伸出了一把银灰色的锋利刀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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