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温情？
这一顿饭江肆明白了什么叫味同嚼蜡。
祁朝这个后妈的做饭手艺挺好的，六菜一汤摆在桌上，色香俱全，至于味……江肆真没心思尝。
他只是随手夹了几根胡萝卜丝，都送到嘴边了，祁萱一脸诧异的问："哥哥你不是不吃胡萝卜吗？"
江肆"哦"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把胡萝卜放在鼻尖闻了一下，然后筷子一松，扔在了前面的碟子里。
这是什么刀山火海般难闯。
赵阿姨满脸无措的道歉："对不起啊小朝，是阿姨忘记了。那个，你吃块排骨吧，你爸爸说你最喜欢吃这个了。"
她给祁朝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祁海山："没事，你也忙累了，小朝他不会计较的，吃吧。"
江肆长长的眼睫低垂下来。
做菜的人应该很讲究，用料很好，排骨上面挂着一层色泽浓郁的糖醋汁，颜色很漂亮，令人食欲大增，足以看出用心程度。
江肆盯着碗里的这块排骨看了几秒，却彻底没了胃口，他向后划开椅子起身，平静道："我吃饱了，你们吃吧，我去学习。"
他说完就走了。
"小朝！"
"哥哥……"
背后有人喊他，江肆没理，加快了脚步回到卧室，然后把门反锁，一头扎进了厚实柔软的被子里。
良久，他才把有点炸毛的脑袋从一片柔软中翻出来，仰面朝天，吊顶的灯太亮了，刺的江肆的眼眶有点发酸，他眯了下眼，抬手遮住。
有点累啊。
互换身体以来这一周，他不是不累，只是那种疲惫抽丝剥茧出现在他的生活中，伴随在各种情绪里。而不是像今天这样，实质性的沉甸甸的沉重的疲惫。
仅仅是因为祁朝的后妈忘记祁朝不爱吃的食物而小心翼翼的道歉，还给他夹了一块糖醋排骨。
他想起来小的时候家里也很热闹，除了江菱一，有脾气不是很好的黄女士，和厨艺很好，时常唠叨着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开一家小饭馆的老江。
江肆记得那时候家庭条件不是很好，吃饭的桌子是一张使用很久的木桌，桌腿被蛀虫啃了个洞，桌子站不稳，他就拿江菱一的头花去塞那个洞，然后被比他高一个头的江菱一在院子里追着打。
黄女士和老江从来不帮他，喜欢坐在门口的小马扎上看戏，饭好了喊他们开饭。
一两个月才能吃上一回的糖醋排骨，老江的手艺真的很好。哪怕他今天没尝赵阿姨做的排骨，凭着记忆也知道那不如老江做的。
他就穿个白色老汉衫背心，捧着比他脸还大的碗吃饭。黄女士和老江重女轻男偏心眼，好吃的总是先给江菱一，排骨他还没吃几块，就全进了江菱一的肚子。
所以他就喜欢惹江菱一，揪她的小辫子，剪她新买的裙子，然后再被老江拎到墙角罚站，看黄女士坐在小马扎上给江菱一缝裙子……
江肆平躺在床上，双目放空的想着，想着想着突然就控制不住的低笑，他咬住了自己的手腕，太疼了，疼得他忍不住眼泛泪花。
刚刚和祁朝的家人坐在一起吃饭，除了尴尬无措怕露馅以外，他还有那么一丝丝、可以察觉得到的难过。
说真的，他有点羡慕祁朝。
还有就是，他想黄女士和老江了。
哦，还有江菱一。
要不明天回去看看吧，江肆缓了缓，伸手擦了下眼角，决定给祁朝打个电话。
周六和周日晚上，祁朝不用上外教课，是难得的休息日，所以祁朝没想到江肆会在周六晚上给他打微信电话。
他们的聊天界面还停留在他给江肆发的那条「没有了」，对方并没有回他。
铃声响了一会儿，祁朝才回神摁了屏幕上的小绿圈。
"祁朝…"江肆的声音有点哑，有点闷，有点压抑。
祁朝这会儿才洗完澡，毛巾搭在脑袋上刚擦了两下，就听到电话里江肆用这样的语气说话，他手上动作一顿，皱着眉把毛巾扯了下来。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祁朝的语气有点急，却不失温柔。
"你那么紧张干嘛？我就想问问江菱一干嘛呢？"
"她刚才说要去楼下书店一趟，叮嘱我别出门，然后就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江肆"哦"了一声，说："我明天…想回家一趟。"
祁朝愣了一下，隐隐猜测到了什么，"好，直接让陈叔送你回来就行，周末我家里一般没事。"
"可是，"江肆说："你妹妹怎么办？而且，你爸爸和…他们今天也回来了。"
"……"
手机那边沉默片刻，江肆才听到祁朝用带着歉意的语气，缓慢而低沉地说："我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回来。"
他又说："今天晚上过的很辛苦吧，我爸他……应该明天就走了。"
"没有。"江肆笑了笑，语气轻松，"都挺好的，就是你妹妹也太粘你了。"
祁朝低低"嗯"了一声，没有过多解释原因。
"我说…"江肆走到阳台，推开窗，夏日的晚风还算清凉，他抬头，看到了一弯月亮。他笑了一下，问："那我明天回家带着你妹妹好不好？"
他不知道祁朝会不会想他祁萱，但是他觉得应该问一下，"还是你明天也回家一趟？回来看看。"
祁朝抿了下唇，很快应下，"好，我明早九点到，到家给你打电话。"
"九点啊？"江肆说："起不来，你诚心的吧，我都几天没睡过好觉了，十一点，就这么定了。"
祁朝低笑一声，他自然不会反对。
江肆还在看那轮弯月，忍不住抬起手掌放在月光下，冷白的皮肤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辉，冷不丁被这声低笑晃了一下神。
可能是今天想起了点往事，老故事像一坛醉人的陈酿，熏得人都有些醉醺醺的。江肆才意识到，这是他们对话最多的一次电话，也是他第一回这样心平气和的跟祁朝说话。
"那明天见。"
"明天见。"祁朝照惯例道："早点休息，晚安。"
江肆舔了舔被风吹的有些发干的唇，第一次对祁朝的晚安作了回应，"晚安。"
挂断电话后，江肆又站在阳台吹了会儿风，才回房间准备洗澡。
感觉其实也不赖，祁朝好像没有他想象的那么讨厌，起码今天这通对话还挺温情的。
江肆点了点头，心里考虑着以后要不要对祁朝态度稍微好点，然而这个想法没持续几分钟，他准备换洗裤子的时候，顺手掏了一下校服口袋，摸到了一团硬纸团。
硬纸团……
情书……
狗屁的温情。
江肆闭了下眼，把东西掏出来，随手抽开个抽屉打算扔进去，以后留给祁朝作为羞耻的纪念。
卧室书桌两边有两个抽屉，一个抽屉上了锁，另一个抽屉没有。江肆第好几次看着那个上了锁的抽屉，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好奇。
不能窥探人家的隐私。江肆想着，然后把手里那团扔进了旁边没上锁的抽屉里。
江肆洗完澡，心情舒畅许多，刚迈出浴室就听到了敲门声，门外传来女孩子脆生生的声音，小心翼翼的问："哥哥，你睡觉了吗？"
"……"
他想装死，但对一个小女孩又狠不下心，无奈之下还是叹了口气，三两下就换好睡衣，拉开了门。
小女孩目光盈盈的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粥。
"哥哥，这是妈妈煮的鱼粥，我怕你晚上会饿，你要喝一点吗？"
"……"
江肆："我不饿。"
说完肚子就没出息的"咕"了一声，可能是鱼粥的香气太盛，把馋虫勾出来了。
他发誓在祁萱来送粥之前，他真的一点都没感觉到肚子饿。
祁萱站在门口低头偷笑，"哥哥……我手好酸啊。"
江肆无声叹了口气，接过祁萱手里的托盘，然而小姑娘盯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他，一眨一眨的。
很萌。
江肆坚持了三秒，认栽了，"进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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