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刺杀
京里未见骑尉飞驰,宫里已传来中州大捷的消息。茶馆酒肆顿时有说书先生眉飞色舞地胡侃中州战事,引得不知情节的闲客拍手叫好。
老夫人带信回府,舒哥侯府登时欢喜无限。
西凉王府倒未见多大喜庆,反而平静如常。
悍儿军大胜付秦成为京里热议的话题。
今夜,陛下要在皇宫云澜殿前大宴群臣。
付秦来使听闻外国公馆外人声鼎沸,吵嚷着要付秦来使滚出京里,寻思着付秦在中州的战事败了?
闻大人得喜讯赶来外国公馆,对付秦来使唾面喷个满脸流涎,大骂:“区区付秦来使,竟敢出言不逊,暗讽我大燕承平日久,朝堂尽是枯木无用之辈。我闻启蒙第一个不服!”
付秦来使抹去涎水,扑上去就是一通撕打。闻启蒙不甘示弱,登时两人扭打成团。两方陪使拉都拉不开。
消息传开,朝堂哈哈大笑,无人因闻启蒙暴打付秦来使而指责,反而觉得痛快。
陛下恩旨,舒哥侯爷和二子舒哥墨涵出席晚宴。作为幕后功臣的燕清自然在邀请之列。
西凉王府夫人帮着燕清准备晚宴用的礼服,燕秋蝉燕鸿鸣陪着,比自己入宫夜宴都要高兴。燕清倒不喜欢,说酒非温酒,食皆冷食,群臣在场,吃不饱不说,还要实时应对,看些无聊的歌舞。
燕鸿鸣巴不得代长姐前去,燕秋蝉努了三弟一嘴,对长姐道:“陛下恩旨,再无趣也要装作高兴的模样,不然陛下计较,以后皇差就不好办了。”
燕清“嗯”了一声,保证晚宴时令陛下高兴。
慕容雪对悍儿军并不关心,可毕竟大燕胜过付秦,自然高兴非常,就是舒哥涛屡次顶撞,心里有块疙瘩,就是不想顺遂舒哥侯府的意。
“今次或许陛下恩旨王爷入宫赴宴。清儿,你记住,群臣在场,注意王府嫡长女的风范。”
“姨娘,我记下了。”
“舒哥侯府大胜,有半数功劳在皇家商号的支持。清儿,你不必主动与舒哥侯府联络。陛下始终猜忌武将,姨娘好不容易推迟两年的婚事,陛下分派你的皇差才顺利。你得记住,陛下敏感的,咱西凉王府一概不触碰。”
“清儿记下了。”燕清默默记下姨娘的话,觉得姨娘的话自有道理,打定主意在陛下面前刻意疏远舒哥侯府。
…
燕清长女当家,可慕容雪有意无意提点着离舒哥侯府远些,燕清只道西凉王府要与其他武将世家疏远,避陛下的猜忌。
燕贺山遥控西凉三洲,西凉六军加紧修整,又时刻不忘操练备战。
因燕清的关系,西凉三洲与皇家商号捆绑密切,西凉六军老卒退下来便由军部推荐入京或地方担任皇家商号旗下的管事监理等职,真可谓荣辱与共!西凉的势力随着皇家商号生意的拓展而遍布天下。
燕清上有陛下宠信,又有西凉三洲军力做凭借,手掌皇家商号和盛世钱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大燕当朝第一红人,天下第一首富,大燕陛下的银带子,陛下跟前长袖善舞的角色。
远可遥控西凉,近可蒙蔽圣聪,手握天下财富,抚恤恩赏皆出自其手。长此以往,大燕国不知何时换了国号。
不知什么时候刮来的风,就这么刮到陛下耳中。
清贵老臣李闻达在大燕一片欢欣鼓舞,举国欢腾的档口上奏,陛下压下奏疏,心头不快。
朱金讨好陛下的口登时闭嘴,只道老清贵又在上奏不合时宜的奏章。
李闻达奏疏中提到的抚恤恩赏皆出自其手,自有夸大之嫌,可细想一下,确实如此。
燕清代陛下抚恤军卒,施药百姓,皇家商号代为下发军饷器械,凡此种种,陛下忌惮燕清和西凉六军比诸镇和付秦更甚。
朱金瞥眼奏疏,又示意宫人前去燕清府报信。
燕清听宫人禀告,递出一叠银票,宫人忙回宫里,怕陛下察觉。
“李闻达此时上书,倒真会选时候。”
燕清遣人告知姨娘,背过藤条,前往皇宫负荆请罪。
陛下正在权衡西凉王府的份量,担心那是付秦使的离间计,又殷殷担忧西凉的势力,安慰自己杞人忧天。自认英明神武不敢与魏武帝比肩,可明察秋毫兼听群策,非昏君庸君之流。燕清简单直白,忠诚侍君,并非奸佞蒙蔽圣聪之徒。若朕冤枉了她,岂不是君臣生隙?
付秦新败,朕若寒了臣心,必敌快而我悲。
燕清在大燕实属大燕之福,朕的诸多国策推行都要倚靠她,军无饷不行,国不富不强,待与付秦商定边界,再好好与群臣交心言欢。
陛下刚打定主意,宫人禀告燕清前来负荆请罪。
陛下虽有怀疑,可燕清有何过错?
燕清入殿,单膝跪地,垂着脑袋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燕清,今日何事,搞出这么一出?”陛下好奇问道。
陛下心知肚明,装什么蒜?燕清心里埋怨一句,禀道:“臣不敢隐瞒。兴许是臣得陛下盛宠,让朝堂清贵失了颜色,臣恐清贵们借故上书弹劾臣专善逢迎,误国误君。或危言耸听,虚夸其事,恐陛下日益疏远臣,深感不安。”
燕清面色悲苦,更似来时哭过。
陛下为难,扶燕清起来,“朕知你一片天心,替朕做了不少事。朕体谅你,你亦要体谅朕。今中州战事大胜,朕当与满堂朝臣共贺。不喜的事以后再说。”
燕清抹泪,陛下替燕清解下藤条,落在殿内。
“陛下,臣不愿夜宴时惹老清贵们不快。庆贺大胜,少我一个不少,重要的是君臣和睦,大燕国泰民安,臣再委屈都无所谓。”
陛下看着小鸟依人的燕清,心中不忍,安抚几句,吩咐燕清不必担心,朕会替你做主。
燕清出皇城,未回西凉王府,而是朝着出城的方向,顺着一路目光望去,应是前往鹿鸣山庄的了。
左右无亲卫,一辆华贵的马车尤为孤单而又倔犟的向前赶路,犹如大鱼混迹在诸多小鱼中笔直而坚定地朝前游。
燕清临时决定与鹿鸣山庄的父王商谈,未吩咐亲卫护送。大燕新胜,朝堂欢喜,燕清时常周旋于陛下跟前,忘了两年前的那场刺杀。
李老三在空气中闻到几丝不寻常,他努力回忆,那么熟悉,却一时记不得了。他茫然回忆着那股熟悉又陌生的气味。视线中,人群开始模糊起来。
那是擦拭兵器的麻油味,混合着军旅的兵革气味。
他在禁卫军中时常闻到的味道。
而恍惚的瞬息间,人群已少了至少一半。
直到行人脱去伪装露出锋利的刀剑,李老三忙回过神来抽出藏在靴子中的匕首抵挡来刃。
燕清掀开车帘,刚好看见甩来平民伪装的杀手,手握寒刃杀将过来。
值此生死存亡之时,燕清顾不得谁要取自己性命,唯有拼一把度过此次危机。
马车木板下,藏着一把锋利的长剑,并装备精铁袖箭。燕清利落地将袖箭套在左臂,取出长剑,一脚踹飞马车的隔板,冲击着撞开三五名刺客。
燕清手握长剑,“嗖嗖嗖”地射出三支利箭,支支射中刺客的眉心,如钉子般深扎入脑,手中长剑运转如龙,画出漂亮的剑花,趁刺客不备,斩杀两名,重伤一名。
刺客皆精壮,有百战精锐的硬功,不惧死伤。若非燕清刚开始就动用精钢袖箭,趁隙袭杀破了悍卒的气势,恐怕早就给刺客们乱刀分尸了。
“李老三,我来了!”
燕清与刺客打斗中看见李老三危在旦夕,他的匕首挡住一击,却给其他长刀划开数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涓涓流着鲜红的血。
燕清长剑一到,逼开围攻李老三的刺客,瞬间背对着李老三,不给刺客可乘之机,扭头道:“你今日不死的话,我燕大娘子改日请你喝酒。”
李老三哈哈大笑,颇具悍军的豪爽,“有燕大娘子请喝酒,我李老三可要喝个痛快!”
燕清盯着刺客,算着时间,撑过一刻就行。那时禁卫军就该到来,刺客便会撤退。
“快解决燕清!”
为首一人知道燕清的打算,断喝一声,其余刺客握刀冲来。
燕清以剑挡下,一脚踹去,又有三五把刀杀到,逼得燕清就地打滚,刀在燕清滚过之地刷刷砍下,贴着燕清的边。
燕清心呼好险,当即一剑划破刺客的小腿,趁机爬起来,接下杀来的刀。
李老三见压力都在燕清那边,避开刺客的刀的同时往燕清的方向挪。只是避的勉强。堪堪避开要害,身上又多几道伤口。
燕清边杀边往街旁退,可刺客迅速包遭,又扑杀过来。
没办法!
燕清脚下一踩,一抬,鞋底一支短箭射出,斜斜射中一名刺客的眼睛,痛得他捂住伤眼打滚哀嚎。
众刺客见此大骇,不敢再冲在前,向后退去。
又几支短箭射出,射死三名围杀李老三的刺客。围着燕清的刺客以为射向自己,稍稍避开,燕清趁机挥剑破开包围圈,与李老三汇合。
刺客怕燕清又像毒蛇盘尾袭杀一击般射出短箭,一时如畏惧刺猬一般不敢上前冲杀。
“别怕她,她的短箭用光了。”
为首那人喝道,可他自己不敢冲,其余刺客也不敢,互相望着彼此,就是不敢出头。
“真的吗?”燕清面露诡异的微笑,一抬脚尖,为首那人忙用手背挡住眼睛。
当一名刺客中箭倒地,为首那人才松口气。
其他刺客纷纷骇得大退,要不是等为首那人喊撤退,恐怕早已撤退光了。
此时燕清心里打鼓,她的短箭用光了,刚才一箭就是为了洞吓刺客。
刺客不知道燕清鞋底藏多少支短箭,逡逡不敢近身。
禁卫军迅速奔来,重重的军靴踏地声,铠甲兵器的摩擦声分外刺耳。
燕清只觉得痛快!
为首那人或许有主人许以重利或重罚,此时才带着众刺客撤退。
燕清松口气,身体难支,差点没跌坐地上。
李老三流血过多,强撑着见到禁卫军的刹那,安心倒下。
燕清无力相助,死里逃生的心悸仍在,耳畔如打鼓,脑子充血,耳鸣阵阵,只听见心脏砰砰乱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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