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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心疾


这一夜的裕国公府并不安稳,陈氏哭丧似的守在磕破脑袋的鎏丹床前大哭,大骂鎏心欺压长姐,好端端的去了一趟郊外居然被磕破皮肉,如花似玉的姑娘以后是没有脸面见人,反观鎏心衣服整洁,完好无缺,自然是什么过错都堆到她身上。

        常嬷嬷负责后院的管教,这等小事也不急着通报王爷,特意去问了鎏心是否有何解释,见她也写不出一个字来。

        “鎏丹是你长姐,你母亲如今哭得是个泪人,你就在这里面壁思过。”常嬷嬷没声好气的让鎏心在宗庙的小祠堂跪拜,王爷那边没说什么同意不同意,约莫是默认,说又说道,“南安王说你若是有要解释的,就敲门,自然有小厮拿纸给你写下。”

        这门一闩上,就听见最疼她的朴嬷嬷在屋外与常嬷嬷争辩,隐约听到卢嬷嬷说出一句欺人太甚,余下就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

        鎏心没有解释,她不想把萧仁景也牵扯进来。

        祠堂里的几个牌位都是太祖开国的皇帝,功高劳苦的叔伯国公,靠在一边的自然是他们各自的贤内助,鎏心一个个的望着,视线最终落在自己的父亲。

        临舫衡王王爷的青头贴金的排位时,微微靠后的那个位置里,还有一个排位,写着已故衡王王妃严氏瑞敏。

        这个人是谁,她没有半分印象。

        鎏心试图再往左边看看,想要找到母亲的名字,偏偏已经什么都没有,两根正在不停燃烧的白烛,烧的她心头一阵阵刺痛。

        原来自己母亲是个连名字都不足以与父亲并排的人,这祠堂里并不允许母亲的出现,难怪先生说,父亲也不爱母亲。

        严瑞敏三个字像锋利的刀子扎进她的血肉里,把她的心一刀又一刀的剜出来,她心中恼怒,双手一挥,连同父亲的牌位也摔落在地,摔得烂开,自己也瘫坐在地上。

        倏然间心脏深处撕裂般的剧痛起来!

        “鎏心!你怎么了!”门外突然一阵急促的声音,她抬起头望着冲进来的人,眸里本身期待的目光渐渐像是陨落的星光一点点熄灭,她失神的被宫贤水搂住,却半分也感受不到他的温度,原来不是那个人出现,世间所有人对她来讲都是陌生。

        她用力拽住宫贤水的衣领,颤抖着,痛苦的,紧接着伸出苍白的指尖,在惨淡无光的地板上,吃力的写下几个无形的字,“带我、离开王府。”

        宫贤水一时间不知道如何抉择,他是特意请了南安群王妃的安才被允许进来见的鎏心,这里远比尚书府戒备深严,过往的小厮奴婢多少双眼睛都在看着自己。

        正当他脑海混乱不已的时候,怀中的人已经昏厥过去,孤苦凄惨的模样让他内心油然升起一股帮助她的念头。

        婢子进来查看情况,偷空转凤,甚至都没有人在意过他带出去的人。

        “你撑住,我马上叫大夫来看你。”宫贤水将鎏心安置在城东客栈,请了大夫,知晓是心疾怒气攻心,马不停蹄回家将太后赏赐给父亲的一盒洋参片揣在怀里。

        这一夜刚好是下了微雨,他连雨伞都没有打,赶回去时见大夫出乎意料的在门口等他,早就已经猜到答案,“她走了,是么”

        老大夫点了点头,递过去鎏心嘱咐的一纸书信给宫贤水,他低头看着上面写着的两个字,“多谢”二字,顿觉心中懊悔。

        “那姑娘醒了后,就写了张字,冒着雨,连命都不要就冲出去了。”老大夫无奈说。

        宫贤水其实知道,她不会留在这里。

        门外突然冲进大量的王府侍卫,宫贤水被扣押捉进了王府,尚书在府上大厅里候着一见是他,又是垂首顿胸,脸色悲痛,求爷爷告奶奶的拉下脸求侍卫们放慢写步伐,拽着宫贤水的手夹杂着命令道,“你到底把那小翁主带去哪里了,你老老实实的都说出来呀!”

        四方的夹纱竹帘都被狂风吹起来,雷电闪过,宫贤水看着四周已经跪地磕脑袋的婢女,连常嬷嬷也畏畏缩缩的跪在一角,他跪下来时,才见陈氏也苍白的脸色不说话。

        “是你拐了我的孙女?”

        一声冷冷的质问从高堂传来。

        王妃眸底掠过寒光足以吓得所有人紧闭呼吸,她刚刚才从庙里祈福回来就听到这件事,大发雷霆。

        宫贤水抬起脸来,讥讽的一笑,想必也只是一场假戏,这王府里有多少个真心关怀过鎏心的他却清楚得很,面不改色的道,“这府上有多少吃人的,王妃知道吗?”

        宫贤水的后背手腕瞬间就被婢女拧到脱臼,疼的他险些昏厥过去,原是这些话不能乱说,可他偏要戳破这一层虚假的东西。

        “王妃仁慈,饶了他吧…”尚书心疼着自己唯一的一个儿子,何况他并非是那种恃宠而骄,当街抢人的逆子,磕着脑袋求情,“王妃若是要责罚,老夫愿意替他认罪…”

        狂风突然间卷起一个竹帘,细绳断裂,劈头盖脸的就打在陈氏身上,痛的她不敢吱声,连太医都没有叫进来。

        宫贤水此时看出了端倪,不仅仅是陈氏,常嬷嬷,焕颜这几个人的脑袋都从未抬起来过,仿佛早就被判罪一样。

        再看王妃,冷的惊人。

        大丫鬟明能突然从大厅外匆忙进来,连雨伞也顾不得收起来就转手交给门外的婢女,脸色很慌,走到王妃身边,低着头说,“太医说王爷的身子不大安好”

        “他死了不就好了么?”

        王妃有一双摄人心魂的桃花眼,悠悠的瞥了一眼昏天暗地的大厅,春寒带雨阴冷的如同她朱唇说出的那句话。

        大家都假装听不见似的,却又不得不都仔细着她会说出什么话,南安群王妃此时冒雨赶来,连忙求情说道,“母亲,群王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你先去看看父亲吧”

        “你们只顾着照顾王爷,千万人哄着他安危,我那个小鎏心也是有心疾的,你怎么不好好替她想想?”王妃又气又怒,偏生南安郡王妃性格软弱,她当然知道鎏心不会因此受到虐待,但她受过多少白眼,却比这来的痛苦。

        众人都识趣的闭口不言,听着风声呼啸而过,王妃越发坐立难安,随即叫了贴身的女使菖蒲准备雨伞,要自己出去寻找,管事何翁扑通就从远处跑过来跪倒在地。

        “何翁,你也要拦----”

        王妃显然没有把话说完,已经见到何翁身上染着的那刺目的血迹,她立马就懂了,连忙快步到后院的内屋里去。

        太医说国公几十年都没有犯过的心疾此时发作起来,又有哮喘,竟呕出血来,如今是好不容易止住,用银针保脉昏死了过去。

        窗外的风雨飘摇,偏偏心疾这一脉遗传了衡王,可怜的鎏心明明是几个兄弟姐妹里最年幼的,生下来就不会讲话了,却还偏偏就随了这无药可治的心疾。

        “你不待见她,无非怕她会死,就像她父亲那样,这么年轻,就走在了你前头…”王妃低喃而悲怜,仰头望着天花上无光的栋梁,这话就像是说给昏睡中的裕王听,也像是说给自己的听,她的声音里都是苍凉,“她活的很痛苦…你为什么就不帮帮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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