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柏氏

柏氏陪跪在侧，欲言又止，萧晟瑛不仅仅是院君，贵为皇亲国戚的一员，定然萧晋燊不会做太过火的事情，正心想着，就倏然听到里面一声惨绝人寰的叫声。

        朱漆的大门缓缓打开，还是原来那个小内监，低着头，走到最外面的石阶上停下脚步，先是扫视全场一圈，最后目光落在那支教孝表节幡高高飘扬久久未离开。

        萧载年心领神会，立即叫人取了下来，他正欲说话，恰好与小内监四目相对，小内监也就是七八岁的模样，居高临下，眼眸炯亮有中带有沉稳，一时觉得相熟极了。

        “福安？”

        他仰头问。

        小内监这时把目光落在早已半昏的杨氏，只是看的入神，过了半会又回头，“我乃永军候，袭二等，你我是同宗血脉，你如今是世子身份，按爵，怎敢唤我名字。”

        这原来就是一年前被萧仁景留在皇宫的福安，只是他穿着宫人的服饰，又出来做通传回话的小太监，自然容易被人误认。

        萧载年正欲再说话，福安已经头也不回就走进了里面，不多时裴翁出来，走过去扶起跪在地上的萧载年，恭谨道，“监国回去罢了，小院君性命还在…”

        “那、那我进去见皇爷，子不教父之过，我亲自进去给---”萧载年话音未落，裴翁已经摇了摇头，“皇爷要小院君即刻出宫回昆州，说是、监国忙于事务，将二子晟哲也送进永华殿，他来替监国管着，不会亏待的…”

        杨氏自然不肯，拼命的摇头祈求萧载年不要把晟哲送进去，这时就见福安也点着灯出来，他慢慢的走近杨氏，拉着她颤抖的手，感受到她的也是害怕，恐惧和不舍。

        福安想起当年他离开母亲时的景象，喃喃道，“你必须要牺牲一个，才能保全…”

        “福安…！”

        萧载年脸色青白，他早就听说冯王的儿子福安聪慧，可没想到会如此冷酷无情。

        杨氏的棱角早已被磨平，因而他吩咐了宫人送她回去，而后又即刻让人送晟瑛回昆州，只是这最后一件事，他至少作为监国，若连亲子也无法保护就妄为人父。

        “请啊翁带去信息，陛下病危而宗籍命我监国，乃掌权者，宫闱之地皆可进，若皇爷不见，那本监国就亲自进去见他。”

        他厉声说道。

        裴翁已经阻止不了铁了心要进去的萧载年，随即被他近身侍卫拉在宫门一边，当萧载年正欲进去时，就远远的见太仆寺和太常寺两位寺卿在宫人帮助下着急的挑灯赶来，摘下官帽，拦在门口一跪不起。

        “无召不得入内，监国怎能擅闯太上皇的宫殿，况如今景宗陛下尚在，如此怠慢，监国恐惹圣怒…！”太常寺卿刘胤首先发难，继而又劝道，“只是将晟哲院君代为抚养数些时日，并非断绝关系，监国放心呀…！”

        萧载年内心听到这话也变得矛盾起来，心想如今萧仁景病危的信息天下皆知，自己门前喧哗，的确是属于大逆不道之举。

        “罢了。”

        他的语气也弱了下来，刘胤是自己一手扶持起来的寺卿，谋略策划远比自己周到，不禁收拾怒火，朝裴翁拢了手，好吩咐宫女将晟哲带送进永华殿，交由太上皇抚养。

        杨氏哪里受得了骨肉分离之苦，天天以泪洗面，哭天抢地，跟着柏氏吃斋菜念佛，隔三差五就到文华殿门口眼巴巴的望着。

        “侧王妃已经在文华殿门口请了两个月的晨安，皇爷也没有见她。”宫女来给柏氏请安，正好在她用膳，就又说，“文华殿的守夜宫女都来说，夜二更还见过两次侧王妃…”

        “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如今长子在昆州，次子又被养在他处，怎么能不伤心。”柏氏摇了摇头，这顿饭的食欲也降了下来。

        监国萧载年正好从御书房回来，在门口听见柏氏的话，见她知书达礼，恭谦有嘉，不禁感叹，“夫人心慈，本王得你有幸。”

        柏氏连忙起身，吩咐宫人再去备一双碗筷上来，她已经是小半月没有见过萧载年，听说监国常常在书房和刘胤彻夜长谈，想必是国事蜩螗，也为他的身子担忧起来。

        “杨氏是不是还常常到文华殿去，想必给夫人添了许多麻烦，夫人劳心了。”萧载年说着就开始夹菜给柏氏，两人把话家常，“夫人多去劝劝她，多帮些她，会冷静下来。”

        柏氏点了点头，见碗里是金鲳鱼肉，没想到他还记得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如今一见，恍若是小别胜新婚，甚是甜蜜。

        晚膳过后。

        内监说刘胤来请晚安，萧载年嗯了一声，也没有喝茶的心思，起身去见他。

        “殿下…”

        柏氏忍不住叫住萧载年，眸中含泪，已经是数月这样的情况，内心总有踹踹不安，又不敢自己妇人之言朝政，诺诺的道，“夜里凉，让妾身为殿下披上斗篷在走吧…”

        萧载年伫在原处等她，柏氏十四岁嫁他为妻，多年相互扶持，亲密无间，两夫妻之间从来不会有什么秘密，可他现在在想什么，要做什么，却不敢贸然的告诉她。

        “早些睡吧，不必等本王。”他宽慰了一声，自己系了系带，转身就走大殿外。

        刘胤已经是等待多时，一身朝服，恭恭敬敬的朝他走过去，合手行礼，“陛下那边，来消息了，说他如今真的病的神志不清…”

        萧载年生性仁厚，入宫后谨小慎微，监管朝政，努力的让自己成为合格的皇位继承人，可真的听到仁宗的病况，会有股莫名的躁动，似乎离能够真的离一步登天好近。

        “殿下，时机也快到了。”刘胤恭敬的垂下头说道，他如此努力辅助萧载年也不过渴望自己拥有成为太师那样的地位，“下官不才，愿意为殿下鞍前马后，辅助成仁。”

        萧载年心中那团火越燃越烈。

        寂静的皇宫盘旋着成群的黑漆色羽翼的乌鸦，一双双晶晶闪亮的眼睛盯着他，不断发出“哇----哇----哇----”的嘶哑声，到底是在叫喜，还是在叫悲，让人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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