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来到教室，陆清蔓下意识看向秦韵，她有些心虚，尤其发现对方正用探究的眼神，直接地、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她。
那种眼神，仿佛她整个人都在她面前毫无秘密可言，将她心里深处拼命想隐藏的罪恶秘密，那些难言的、无法说出的感受揭穿，将她看得一清二楚。
她被这一想法吓了一跳，眨了下眼，重新看过去时，发现对方正对她微笑，朝她招着手，指了指教室前方的钟提醒她。
陆清蔓松了口气，深呼吸，提着书包坐到位置上，对旁座的秦韵微笑打招呼。
对方微笑回她，但那笑意未尽眼底。
她有些纳闷，想着大概是这些天她都在忙打工的事情，一直没时间陪秦韵，这才导致和韵有些生疏了。
等忙完这段时间，再想办法弥补吧。
她在心里打算着。
准备好书本，在上课铃响起的一刻，陆清蔓不由看向后方，透过开着的门寻找一个身影。
他怎么还没来？
她叫他和她保持距离，晚点再进来，并不是想让他迟到。
正想着，后方一道敏捷的人影已经转进教室，刚好捕捉到她寻找的眼神。
殷骥离把书包放桌上，和秦韵聊了几句后重新坐回位置。
随着老师进入教室，嘈杂的喧闹转为寂静。
陆清蔓挺直背，身体格外紧张，毛孔都仿佛长了眼睛，只感觉如芒在背，她假装镇定的拿起书，不再理会后方人的动静，开始听课。
殷骥离托着腮帮子，趁秦韵不注意时，手伸进书包里，掏出准备的早餐。
眼前的人瘦骨嶙峋的，像个病秧子，他怀疑她到底每天有没有吃饭，尤其是今天，在校门口一见到她——
他就发现她明显病态的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不是健康人该有的。
殷骥离低头看着手中的牛奶，出神沉思着，脸色逐渐阴沉。
好在周围的人都在听课，不然如果现在有人注意到他，就会看到一幅画风清奇的画面——
衣食不愁，家财万贯的殷大少爷，居然对着自己书包里的一瓶牛奶……在发呆！
表情还那么匪夷所思，实在滑稽！
因为他们的座位靠角落，右侧旁边没有人，桌椅摆置时离墙壁尚有十几厘米的空隙，殷骥离握着牛奶瓶穿过缝隙，敲了敲陆清蔓。
顺便若有似无看向周围，没有人发现他的举动，不然……
挺丢脸。
他何时做过这种事。
自从遇到她，他就做了一系列连他自己都感到诧异的举动。
疯狂就疯狂吧，难得遇到一个人，让他的心，感受到了活着的感觉。
那是一种难得的清晰的生命感。
陆清蔓揉了揉头，正在纸上记录老师讲的内容。
眼前频繁出现的模糊令她感到不妙，头痛一阵一阵，隐隐约约袭来，她想应该是自己的低血糖导致的。
她开始后悔没吃早饭了。
虽然每次不吃早饭都会出现这种眩晕状况。
但今天这种不适感格外强烈，她拄着头，使劲揉太阳穴。
正烦躁着，身侧一阵窸窸窣窣，她感觉校服正被人碰着，低头看过去，她以为自己出现了错觉。
晃了晃脑袋仔细一看——
一瓶印着卡通大猫的牛奶在晃来晃去，她忍住笑，不禁看了眼前方。
老师正在讲课，没空注意这边。
她微微侧头，忍着头疼，瞪向后方的男人，小声质问：“你又想干什么？”
“你喝！我看你脸色不太好！”殷骥离再次用牛奶瓶撞了下她，示意她快点收下。
他手悬空着。
手酸啊！
但对方却不领情，拍掉他不规矩的手，傲慢甩头，不再理他。
他何时受过这种气！
殷骥离的脸色瞬间暗了，收回手中的东西，用力扔进抽屉里，动静之大引起了整个班级的注意。
陆清蔓身子一颤，四处投来的目光令她感到危险，她懊恼捶了捶欲裂的脑门。
怎么她背后坐着的就是这么一个混世大魔王呢！
整节课，陆清蔓都在被迫承受背后人仿若凌迟的目光。
殷骥离心里不好受，脚一直蹬在前面人的椅子腿上，时不时不爽就轻轻踢一脚。
陆清蔓坐在前面，心里鄙夷他，又拿他没办法。
真是幼稚，多大了，还和小学生一样一生气就踢椅子腿儿？
真的是蠢梨啊……
脑海里构想他变成一只梨的画面，本来难受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本想撑到下课，但课到三分之二处时，越发疼痛的撕裂感令陆清蔓再也承受不住。
就在老师点名她回答问题的那一刻，晕眩感伴随着沉重的地心引力，她重重摔了下去。
后方一只手及时拖住她。
朦胧间，她听到了一道仓促惊慌的声音：我送她去医务室！
是他啊！
他居然也会帮她。
明明前几天还恶意威胁她。
她听见了他声音里藏着的那股紧张感，那么多年来，第一次她产生了一种微妙的感动。
这种感觉和以往的完全不同，是强烈的、真诚的，纯净又浓烈的，一种想要发自内心的感动。
醒来时，眼前一片白色，点滴一滴滴划入针管内，手臂渗透冰冷的感觉，全身都蔓延上寒意。
手腕突然被人握住，温暖的包裹感带来灼热的温度，让她僵硬寒冷的身体都染上一层粉红的温度。
“你松手！”陆清蔓被他紧握着手，感受他传递来的温度，心脏不受控制乱跳。
他沉默不语，只用那双眼，带着和以往不同的，认真严肃的表情注视她。
这让她反而有种难言的慌乱，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如果不是手上被插着针孔，她真想捂住脸，不让他再用那样灼热的眼神看她了。
不用说什么，他只需要这么看着，她却有种无地自容想把自己用被子蒙住的羞耻。
但，眼下的她，被他控制住了手，手无缚鸡之力的处境。
“你还要这么看我多久！殷骥离，你害不害臊！快放手，被人看到不好！”她拼命缩手想从他禁锢中逃离，却反倒被越握越紧。
“不会有人看到，我已经和医务室的医生说好了，她们一时半会不会来，现在，这里只属于你——和我！”他勾唇一笑，恢复轻佻恶作剧的坏笑模样。
她闪了闪神，他话里带着点刻意的歧义，她不禁脱口就出：“什么只属于你和我，你离我远点，流氓！”
说着，下意识缩进被子里，露出头打量他，脸颊上已经染满自己都没察觉的粉意。
殷骥离没再和她争辩，她在生病，他让她一次也无妨。
垂眸看着她露在外，扎着针孔的手背，他的眼底闪过一丝幽光，转瞬即逝。
“为什么不吃早饭？有低血糖还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陆清蔓，你以为你很牛？牛到连身体都可以不要？”
“昨天下班太晚，不小心睡过了头，早上没来得及吃早饭……”
“呵，还有，你还在发烧！”他转身将已经加热的牛奶递给她，顺便在她额头上用力敲了敲。
“好痛！你打我干嘛！”
“知道痛就好，这是警告你，下次如果再不好好照顾自己……”
“我的身体是我的，关你什么事。”她的身体都得由他做主了吗？
想到还有把柄在他手上，她压抑住了不满，低头喝牛奶。
对方眼神已经阴冷下来，直到她喝完，他才掀唇警告：“别忘了，你必须乖乖听我的，别试图反抗我，乖乖听话对你没坏处，你忘了前几天怎么答应我的？”
“知道了！我没忘！”她放低姿态，生怕他会真的做出超出她承受能力的事情。
她算看清他了，他是野兽，一不开心就不顾后果发疯。
“知道就好，以后乖乖吃早饭，如果再出现这种情况，你就直接搬过来和我住！反正你租的那地方太小了，住起来不方便，嗯？”殷骥离顺势将买的粥端给她，向她提议。
陆清蔓喝牛奶已经喝饱了，再看到他端来的一大碗粥，以及接下来那一段话，她直接急急打断他：“别！我不要！”
“嗯？”殷骥离眯眼审视她。
陆清蔓没妥协，勇敢瞪他：“我一定会记得吃早饭！”
“很好！现在，乖乖把粥喝了！”他用眼神睇了睇手里的粥。
“知道了……”
清蔓接住碗，在他强硬的视线下撑着吃完。
吃完过了会，手上的点滴也快打完了，正想拔掉手上的点滴，一双大掌直接捉住她不安分的手。
“让我来！”
“哦……”
听着他极其认真的声音，清蔓愣愣看着他专注的侧颜。
窗外，秋日薄淡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洋洒在他本就俊逸冷酷的脸上，恍然间，陆清蔓仿佛听到自己心脏激烈跃动的声音。
炙热升腾的热度，几乎要在她极度的克制压抑下，不受控制爬满她的脸。
医务室的屋檐下，一道身影躲在墙柱后方，将刚刚室内发生的看尽眼底，脸上的血色逐渐消失，震惊恼怒充斥了原本娇俏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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