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第八十章
“其实没什么好后悔的，很多事情就算时间能重来一遍，以当时的心智和阅历，还是会做同样的选择与决定，避免不了同样的结果，人本来就是在失败与伤痛中成长与领悟，与其后悔过去，不如擦擦眼泪向前走吧，总会有拨开晦暗看到光明的那一天。”
——罗翔
＊
还是喜欢着他。
清蔓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六月的天气已经有了些许的微热。
街上的男女们在喧嚣的夜市里肆意穿梭。
城市的广场热闹非凡，只有她此刻，如跌入冰窖。
尤其是今天，看到他和简伊去试婚纱，她才彻底清除他们之间也许已经走到了尽头。
当初选择回到这座城市，说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
她其实依旧在等待他的解释，在等他当年一直没有对他说的解释与辩解。
可是如今，即使当年的那些误会逐渐拨开云雾，即使周钰告诉了她当年他那么伤她的真相，可如今更大的困境与绝望却摆在了她的面前。
原本她可以恨他，可现在，她却爱他，甚至失去了合理恨他的理由。
知道了他当年并没有背叛她们的感情后。
清蔓本以为可以重新接纳，可是……
十年时间，他们之间现在却多了简伊，或者说从很久之前开始，简伊就横亘在这段感情里，贯穿始终。
更何况，他的父亲恐怕不会接受她。
想必简伊才是最让他父亲满意的、配得上他的人吧。
直到今天，看到穿着婚纱的简伊，她知道，她应该彻底死心，放开这段让她痛了这么多年的感情。
她爱他，依旧爱着他。
可是十年之间一切早已物是人非，因为当年她的不坚定，当年她没有如对他承诺的那般信任他，所以报应来了。
离开的这些年，代替她在他身边的。
一直是简伊。
清蔓感到无力，也无法原谅自己当年的不坚定。
一股深深地愧疚与懊恼伴随着心痛蔓入四肢骨髓。
连抽泣的力气都已经丧失。
命运与人性，人心与自我，有时候总是玩弄着我们自己，可笑的是命运，还是自我
于是我们只能被命运和自我裹挟着走过一个又一个时光的洪流。
可是，命运伦常，皆有因缘。
＊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家门口，她推开门进去，开始做晚饭。
不多时，敲门声响起。
她没多想，去开门。
看到来人后，短暂惊愕后迅速关门，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拦住。
殷骥离猛的闯入了她的屋子。
对于他这样霸道的蛮横她已经习以为常，垂眸，不再和他多说什么。
转而径自去厨房坐起晚饭。
殷骥离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不语，一脸阴沉地看着她的这番行为。
对于她的沉默，他不开心。
房间里只有切菜传来的卡嚓卡嚓声，然后就是压抑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重。
客厅昏黄的暖光在夜幕中渲染出几分温情。
清蔓没怎么刻意学过做菜，加上她并不是个在吃食上会照顾自己的人。
两碗面端上桌，她有些局促地对他说：“不嫌弃的话，殷总就吃些吧。”
一句话却让对面的男人愤然抬眸瞪她。
她假意无视，撇开了眼，坐在他对面兀自吃起面。
两个人皆是默认。
直到清蔓打破了这诡异的沉默。
“记得以前在一起的时候都是你做饭给我吃，今天这顿算换我来给你做一次吧。”
淡淡的让人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只有殷骥离知道。
这是她情绪不正常的明显征兆。
越是受伤难过，这个女人反倒越是平静。
就如当年分手那般，平静沉默一声不吭地狠心走掉。
“今天的事你没必要放在心上，我和她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不擅长解释，连语气都过分冷硬了些，反倒并不能丝毫起到任何安慰作用。
清蔓笑了笑，点头：“我知道，我不会放在心上。”
她执起桌上的酒给他倒上一杯，再给自己倒上一杯。
端起，对他道：“我不会放在心上的骥离，其实当年一直没有等到你的分手理由，这些年我一直没有忘记你，在国外的日日夜夜我都在想，我当初一声不吭走掉是不是太多决绝，没有给我们的爱情留一丝回旋的余地，所以我其实一直没有死心，想了那么多年后，我最终还是回来了。”
她缓缓抬起本低沉的脸，纯黑的眸子定定凝望著他：“我回来，我们彻底做一个了断！”
她的脸上飘起惨淡的笑意，酒杯撞了下他的杯子，一饮而尽。
殷骥离却没有喝，垂在桌上的手暗自握紧成拳，慌乱闪过他冷肃的面庞。
“了断？清蔓，我们之间永远不可能有真正的了断，你相信我吗？”
“相信你？相信你爱我？”
“我相信又能如何，骥离，十年了，这十年间发生了太多变化，我们回不去了。”
“我说回得去就回得去，只要你愿意！”
“我不愿意！”她摇头，使劲摇头：“如果回得去的前提是建立在伤害另一个女人的感情上，那么我做不到！当年为了你，我已经伤害了秦韵，难道现在你又要让我再次伤害简伊吗？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残忍！”
“那你就可以为了不伤害别人而违背自己的心，放弃自己的爱情，选择伤害自己，伤害我吗？陆清蔓，你何尝没有用你所谓的良知与道德在伤害我！你喜欢我，却一次次无视我的心意，在你的心里，所有人都比我重要！你自己的伦理规则也凌驾在我对你的感情上，看看你，多么高傲，高不可攀或者说是自以为是！”他冲动地脱口而出，抱怨般，对于她的顾忌，他感到无比痛苦。
或者说，他并没有如她那般有那么多固我的规则。
那些规则就像一道道阻碍，让他始终进不去她的心，让她一次次忽略他的情意，他恨，却只能慢慢来。
慢慢来，一来就是十年，人的一生有多少十年？
“陆清蔓，我已经等了你十年，你还要我等你多久？”他像泄气的皮球般，拿起酒瓶就往嘴里灌。
那粗鲁的动作吓了清蔓一跳。
“你别喝了，殷骥离！”她拿酒的初衷，没想让他喝这么多的。
见拦不住他，她脑海里嗡嗡响，对于他刚刚的指责感到无措与烦闷。
从一边盒子里抽出一根女士香烟放嘴上，还没点燃,就被拿走。
“你还给我！”她起身去抢。
她已经够痛苦了，连烟都不让她抽了？
“我说过，不许你抽烟！”他冷冷瞥了她一眼，后将烟一折为二。
“你凭什么管我！我让你别喝酒，你不是也没有听！”她又从旁边抽出一根。
殷骥离按住她的手，低声示弱道：“我不喝了，你也别抽了，好不好？”
她抿唇，终于在他执着的注视下撤回了手。
两人相坐无言，时间让她们之间再也回不到那些纯粹的时光，只剩下沉重的未来抉择。
“骥离，忘记我吧，当初缠上我不就是因为简伊吗？现在她已经回到你的身边了，别再错过了。”她说着自己都觉得违心的话。
“哼，你倒是大方。”他冷讽了一句，站起身。
清蔓仰起头，眼望着他越发阴郁的高大身影，那阴戾的冷酷面庞让她没有来瑟缩了一下。
继续道：“我已经决定彻底忘记你了，就在今天，我们彻底结束吧。”
她艰涩地滚动了下喉头，说着残忍的话语，心脏练练抽搐着，不敢看上方人的眼睛。
“我说过，不可能！我不会放弃你，你以为你单方面自以为高尚的决定就能决定我的感情吗？你以为这样我就会和简伊在一起吗？”
他缓缓来到她的身边，捏起她的下巴，微微用力：“不可能！”
“为什么？当初你不是很爱她吗？殷骥离，现在她回来了，一直陪在你身边，你为什么……”
“因为我的心已经被你偷走了，你不明白吗？”他猛的吻住她的唇。
像是害怕自己深陷般，短暂过后又撤回，站起身，拿起椅子边的外套，逃避般向门口走去。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不要再想着和我一刀两断，永远没可能！”
“可我已经决定了！”她低着头，大声的喊了句。
他回头，远远地深深地望了他一眼后，打开门，走了出去。
只留下房门重重关阖的声音昭示着离开之人隐晦的怒火。
她跌坐在地上，捂住自己的脸，为自己今晚一昧说着的伤透他心的话感到后悔。
可是良知又在告诉她，她必须做出这样的选择，不能像当年那样再次一错再错，铸成大错。
＊
殷骥离站在楼下，夏日的凉风扫过他冷酷的脸颊。
男人定定站在原地，目不转移仰望楼上那户开着灯的窗口。
他原本平静的脸上在此刻有了些许崩坏的裂痕。
过了一会，他拿起手机。
对面接过后，急切的语气在不断询问。
带着思许痛苦隐忍的声音在对面呼唤了好久后，才懈怠般松开了口。
“阿湛，她说不要我了。”
黑暗的夜晚，繁星点点，男人手机里好友关切的询问还在持续，他却自此不再言语，像封闭了一颗心般。
只定定站在原地，望着楼上。
直到受过伤的腿泛起丝丝疼痛，他才蹒跚着走出巷口。
他的后遗症犯了。
曾经那个像风般意气蓬勃，顽劣狂傲的青年，如今竟走入这般狼狈不堪的境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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