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难以割舍
一道蔓延千米的沟壑，像是大地的伤痕，撕裂了望月谷的地表，犹如经历天崩地裂一般，触目惊心。
而在沟壑之中，正燃烧着属于剑曦的不灭剑意。这是剑痕形成的源头，剑意虽无形，但若是修为不到半步道君者落入其中，造成的裂伤都足以致命。
“咳咳。”
在一串急促的咳嗽声中，一只沾满血污的手掌，忽然自沟壑中伸出，一把扒在沟壑的边缘。
紧接着，只见这只手掌猛一发力，五指深深嵌入石质的地板，将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沟壑中带了出来。
林亦枫拍了拍头上的尘土，腰间的剑伤，已经被他封住血脉，止住了鲜血涌出，但透过他破碎的衣衫，还是能看到一条狰狞的伤口，血肉翻卷。
他此时的模样，着实显得有些狼狈，黑发散乱、灰头土脸，本就千疮百孔的白衣，染满了鲜血又粘满泥土，一时间都快要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了，而在破损的白衣下，他健壮的躯体布满了上百道细小的血痕。
本来剑曦仅凭一剑之威，是不可能使他如此狼狈的，但好巧不巧，他被轰飞后的轨迹，正好落入之前剑曦劈开的沟壑当中，他没有剑罡不灭身，面对沟壑中盘踞激荡地无形剑意，抵御起来比硬吃一记不灭之刃还要来得艰难。
“他人呢？”林亦枫看了眼俏生生站在他正前方的剑曦，而后目光环视一圈，寻找着赵亦凡的踪迹，眸子中充满了森然的冷意。
“被我杀了。”剑曦淡淡地道，语气中透露着一股漫不经心，好像只是碾死了一只微不足道的虫子。
“杀得好！”林亦枫很干脆地点了点头，眼神中的冰冷还未消散。
先前，赵亦凡突如其来的恶语攻心，令他防御出现了致命的纰漏，险些被剑曦的不灭之刃腰斩。
若非剑曦性格高傲，不愿趁人之危。不然的话，他现在恐怕已经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剑曦露出一丝笑容，道：“过去，对于宗门内部的一些派系斗争，我向来不感兴趣。不过，今日，却让我产生好奇。”
金光沐浴下的剑曦很美，尤其当一抹浅浅的弧度勾勒在嘴角，俏脸褪去寒霜的她，让皎洁的明月都黯淡了几分。
“从一开始我就注意到了，月下阁的修士们，极为擅长一种援击之术。这种秘术，对于帮助友方脱离敌人的包围，有显著之效。可在我观察下来，当你被敌人包围时，至始至终，都没有人愿意出手援助你。”剑曦淡淡地道：“而且，我看得出，他们并非是因为知晓你修为高强，选择让你独自突围。只是单纯的不愿意对你施加援手。”
“刚才的事情就更不用说了，那只小虫子选择挑准时机开口，明显是故意打乱你的心神，意图置你于死地。而他在选择做出这一切时，其实本就命不久矣。这使我越来越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在这种灭顶之灾的绝境面前，仍能让同门对你见死不救，甚至不惜拉你当垫背呢？”剑曦美眸中碧波流传，静静等待着林亦枫的回答。
“他们怎么做，怎么想，与我何干？”林亦枫冷然道：“我从不在乎别人如何对我。因为，不论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只尊我自己！”
林亦枫的眼中，似有凌厉的光芒亮起，那四射的眸光，使得他整个人多出了一种所向披靡、势不可挡的磅礴之气。
“好一个我只尊我自己！”
剑曦静静聆听着，听到最后，她的美眸中，忽然多出了一丝异样的神采。她眼中的浑身染血，衣衫破破烂烂的林亦枫，似乎变得高大了几分。
“冲你这番话，今夜你若战败，我饶你不死！”剑曦莲步轻移，持着不灭之刃，朝林亦枫走去。
林亦枫摇了摇头，道：“我不会败的，了结你我恩怨后，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更重要的事？”剑曦柳眉微蹙，道：“寻找那个许亦心，对你而言比无名剑的归属更加重要？”
闻言，林亦枫一愣，但旋即想起，方才，剑曦应该听到了自己在屋内的低语。
林亦枫脑海中，浮现出许亦心那张甜美动人的面容，一瞬间，过去的点点滴滴，在他眼前飞速掠过。
。。。。。
“枫哥哥，你去哪里。”五岁出头，精致的像是一个洋娃娃般的许亦心，一只小手拿着一面绣着白色猫咪的小旗，另一只手，抓着一名持剑少年的衣角。
“练剑。”少时的林亦枫，话语依旧不多。
“那我能看你练剑吗？其他人都不陪我玩。”许亦心看了看少年手中，比她身高还要高的木剑，而后抓紧了林亦枫的衣角，水汪汪地大眼睛中满是期待的神色。
“好！”林亦枫望向她，轻轻点了点头。
而后，林亦枫牵着许亦心的手，沿着望月谷中饱经风雨的石路，慢慢朝着练习场走去。
“心儿！你在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声愤怒的声音，忽然在两人耳边响起。
迎面而来的，是一位身材高大英俊的年轻人，看上去不到而立之年。
他快步来到两人面前，一掌推开了牵着许亦心的林亦枫，坚毅的面容上满是不悦之色。
“枫哥哥！”
年轻人那一掌的力道并不小，当时年龄未满十二的林亦枫，脚下一阵不稳，踉跄几步后跌坐在了地上。
看到这一幕，许亦心有些焦急地想朝他跑过去，但是她娇小的身体，一把便被年轻男子抱了起来。
“我和你妈妈不是告诫过你，不让和他玩吗？”年轻男子剑眉倒竖，带着怒意对许亦心说。
“枫哥哥！”看着跌坐在地，一脸失神的林亦枫，许亦心的眼中流出了大滴大滴的泪珠，完全无视了她父亲的声音，在男子的臂弯中不断挣扎。
但是，年纪幼小的她，又如何能在那只有力的手臂下挣脱，年轻男子抱着她，走到了林亦枫跟前，冷冷地注视着林亦枫道：“我警告你，以后离我女儿远点，这次看在林山长老的份上放过你，再有下次，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说完，他看都懒得再看林亦枫一眼，抱着嚎啕大哭的许亦心远去。
“呜呜..”
许亦心的泪珠，不断从她脸颊滑落，犹如水晶一般，摔碎在了冰冷干硬的石路上。
这一切，看在林亦枫眼中，引得他内心一阵刺痛，几次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他还是黯然地低下了头，缓缓起身，向前走出几步，捡起了地上一面沾满灰尘的小旗，这是原本被许亦心抓在手里的那面。
望着小旗上那只线纹的小猫，林亦枫拍去上面的灰尘，将之折叠好，悄悄放入怀中。
。。。。。
“枫哥哥，血止住了吗。”许亦心美眸中含着泪水，将一条被鲜血浸湿的绷带，自林亦枫的手臂上解了下来。
绷带下那狰狞的伤口，已经被林亦枫用针线缝合，但仍旧有丝丝鲜血不断渗出。
许亦心再也无法忍住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扑进了林亦枫的怀中，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
这一动作，触碰到林亦枫身上的伤口，林亦枫强忍住袭来的阵阵剧痛，抬起相对而言伤势较轻的右手，轻轻拍了拍许亦心的头。
“我没事，回去吧，不然被你父亲看到，又该责罚你了。”
“不！”哭泣中的许亦心，搂紧了林亦枫，断断续续地说道：“为..为什么..你不告诉林..林爷爷，或者可以..上报阁主...望亦缺...他们...明明就违背了门规，呜呜呜。”
“门规？”林亦枫自嘲地笑了笑，没有出声。
良久，许亦心停止了哭泣，像是只温顺的小猫般，蜷缩在林亦枫怀中，偶尔抽动一下雪白的琼鼻。
“师兄。”
“嗯？”
林亦枫低头望着怀中的少女，许亦心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晶莹的泪珠，原本漂亮的大眼睛哭得又红又肿。
“等我再大些，我们就走吧...”
“去哪？”林亦枫微微一愣，下意识地问道。
许亦心拉过林亦枫受伤的那只手，美眸静静地凝视着手臂上那道骇人的伤口。
“去..去一个没有人会欺负你的地方，即使是离望月谷很远..很远的地方。”
。。。。。
“你藏在窗外做什么。”
“亦枫哥哥，你吃的什么，闻起来好香啊，我可以一起吃吗？”在微弱的声音中，两只莹白的小手搭在窗沿，而后，窗外鬼鬼祟祟的探出半张俏脸，美丽的大眼睛扇动着长长的睫毛。
“不可以。”林亦枫扫了她一眼，而后默默将锅中的米饭全部装入了碗里，一粒不剩。
“哇，你好小气，我好饿！”刹那间，许亦心泪眼汪汪，贝齿轻咬下唇，两只小手紧紧抓着窗沿。
而后，她不再出声，犹如两汪清泉般的美眸，幽幽地望着林亦枫，可怜兮兮的模样惹人怜惜。
这种如芒在背的感觉，让林亦枫实在难以落下筷子，最终只能无奈地将许亦心请进屋内。
“真好吃！”许亦心毫不避嫌，刚一坐下，直接拿起林亦枫的筷子，将盘中的一块牛肉放入嘴里，脸上满是陶醉之色。
林亦枫坐在旁边的椅子上，一脸狐疑，若非许亦心雪白晶莹的小脸上，还残留着两道泪痕，不然他都有些难以相信，此时笑颜如花的许亦心，前一刻还扒在窗外泪眼汪汪。
一顿饭的时间很快，虽然一人份的食物分给两人吃的结果，就是谁都没法吃饱，但当林亦枫看到许亦心一边朝他做着鬼脸，一边捧着一摞碗碟跑向厨房后，他的内心，突然涌入了一股饱腹都无法带来的充实感。
。。。。。
记忆不断的浮现，与许亦心的回忆有苦有甜，但大多都离不开少女的泪水。
每一滴泪水，似乎都承载着一个片段，可直到今天，林亦枫才惊醒，许亦心的泪水，究竟有多少是为他而流。
为了抵御其他人对他的伤害，他选择封闭了内心。可却也在无形中，将一直想要靠近他的许亦心拒之在外。
想到这里，林亦枫捏着剑柄的右手，发出一阵清晰的骨爆声。
“是的！她的安危，比无名剑的归属更加重要。”林亦枫抬起头，眼中神光四射，声音异常的坚定，到这一刻，林亦枫终于正视到了内心中情感。
不知为何，在看到向来古井无波的林亦枫，突然露出如此复杂的情绪波动后。剑曦的内心中，忽然涌出一股十分不舒服的感觉，对于在众星捧月般环境下成长的她，这种感觉是第一次出现。
“可惜，如此重要之人，你却注定见不到她了，区区红尘道师的修为，在至强宗门的战争中，比尘埃还要渺小！”剑曦的语气中，莫名夹杂了一丝讥讽，这与她向来高傲冰冷的气质大相径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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