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极境

　　当剑晨南说到这时，原本坐在一旁默默喝茶的楚城，动作忽然一滞，眼神极其复杂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这幕画面，并没有被林亦枫察觉。

　　“修炼大道，亦是自身在争渡。夺取他人道果，终究不是自身的力量，有什么意义？”林亦枫眉头一皱，思忖着剑晨南说的话。

　　剑晨南低下头，凝望着杯中清澈的茶水，水面倒映出他的面容，似乎多出了一丝细微的不自然。

　　“你还年轻，修道路途上，一帆风顺、无往不利，不曾遭遇过挫折，未曾经历过磨难。如若有朝一日，你也遇到迈不过去的难关，为此困顿数十上百年，你就会明白，只要能在求道路上前进半步，所有的方法都有意义！”剑晨南顿了顿，接着道：“对于那位而言，她的道早已达到极境，停留在尽头数百年。而夺取万灵的大道根基，燃起万道之火淬炼她之道果，也许是她打破大道极境壁垒，开辟前路的唯一办法。”

　　剑晨南的声音，很平静，可是听到林亦枫耳中却如雷鸣，心头剧震，双拳不由自主地握紧了。

　　“极境？大道也会有极境吗？”林亦枫惊道，这对他而言，是极具震撼力的讯息。

　　剑晨南略微沉吟后，道：“这个问题，我很难回答你，所谓极境，在不同人眼中，看到的也不同。对于普通修士而言，道君拥有漫长寿元，近乎无敌的战力，道君即是至高的山峰，是他们心中的极境。”

　　“可对于道君而言，当他们踏入这个层次后，面前已经没有更高的山峰可供攀越了，只有一条漆黑、混沌的小路，不知通向何方。这时，对于无数道君而言，这条看不到前人足迹，完全需要自己探寻、摸索的未知道路，就是他们眼中的极境。”

　　“修炼到道君，虽然不易，但至少有前人的足迹，像是一座灯塔，灿灿生辉，引导你向上攀登。可在大成后，前路只有一片黑暗，不知道路的终点在哪，不知道是否前路已断，想要打破这第二层极境壁垒，只有孤独地面对黑暗无疆，坚决走下去。”

　　“若有一天，有人突破道君的极境，也许壁垒后，会是一条崭新的路，也许已是道的尽头。”剑晨南叹了口气，眼神中有些许惆怅之色，道：“不过，至今，没有人知晓答案，无数盖世天骄，他们曾像群星一般耀眼，但最终，都如绚丽的烟花，在黑暗前路上，璀璨绽放，而后谢落、凋零。”

　　闻言，林亦枫久久不能语，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剑晨南的话，让他感触良多，因为有无名剑的存在，过去，他对于前路并不迷茫。哪怕已跨入道君之境，可无名剑中蕴藏着的三千剑意，像是高悬天穹，指引明路的晨星，让渴求触碰穹顶的他，依旧有着不断追寻的目标。

　　但是，若是某一天，三千剑意都被他悟透了呢？这条未知的黑暗小径，会是他未来要走的路吗？

　　会不会在遥远的未来，他也需要像黑暗之主那般，要依靠他人的道果，点燃万道之火，去勾勒出道路的轮廓，照耀自己的前方。

　　不！不会的！即使大道真的有极境，我也终会依靠自己打破它。

　　这一刻，林亦枫眸光突然前所未有的坚定，剑晨南的一席话，没有让他感到悲观、绝望，反而阴差阳错地淬砺了他的道心，让他的心境变得纯一不杂，愈加通透。

　　“那位黑暗的主人，为了求道，谋划百年，布下今日之局。”林亦枫平静地望着剑晨南，道：“剑谷主，那你呢？还有你身边那位道友，知晓这一切的你们，在这场大局里，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剑晨南微怔，他发现，刹那之间，林亦枫整个人的气质似乎不太一样了。

　　不过，剑晨南并没有流露出异常，神色如初，眼中似有些落寞，道：“我们对于那位而言，只是相对重要的两颗棋子。”

　　“但我们，不甘成为这场劫难下的应劫者，亦不愿意看到生灵涂炭，无数冤魂恸哭。”

　　“我们想与你，联手阻止大劫的降临。”到了此刻，剑晨南不再遮遮掩掩，直白地道出了他的目的。

　　言罢，剑晨南闭上了嘴，林亦枫也未立刻做出回答，两人就这样，静静注视着对方，陷入了沉默。

　　夜风呼啸掠过。

　　剑晨南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坐在那玉桌后，宛若一位高人雅士，轻饮着热茶。

　　而与之相对的林亦枫，气质截然不同，一头黑发在风中凌乱，身上沾染、流淌的鲜血仍未干透，猩红刺目，整个人散发着浓烈的肃杀之意。

　　他清亮的眼眸中，此刻，像是有两口仙剑在沉浮，锋芒四射，凌厉的目光，似要穿过剑晨南的双眼，将他内心看个透彻。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啸，响彻了天际。

　　林亦枫顺着声音望去，只见，一条苍蓝蛟龙，庞大的躯体横空，周身恐怖的大道波动蔓延，犹若江海翻涌。

　　它布满鳞片的长尾闪电般甩出，震得空气爆鸣，抽打在一尊黄金巨人的胸口。

　　顷刻间，魁梧的黄金巨人，护体的光幕支离破碎，本体亦是遭受重创，被砸出一个巨大的凹陷，有解体的趋势。

　　望着这一幕，林亦枫眼中阴晴不定，最终，他叹了口气，扭头望向剑晨南。

　　“剑谷主，我会考虑你的提议。”林亦枫开口，道：“但在这之前，我也需要看到你的态度。”

　　“自然！”剑晨南点了点头，同时，朝身旁的楚城使了个眼色。楚城看明白了他的意思，眼中却有些迟疑。

　　但最后，他还是抬起手，轻轻一挥。

　　顿时，一道道银色锁链，宛若银蛇，钻出虚空，拖曳着许无言苍老的躯体，将他从虚无空间内，带回了现世。

　　哗啦！

　　锁链回缩虚空，被解除束缚的许无言，脸色略显茫然地落在焦土大地上。

　　就在这时，林亦枫缓步走到了他的身后，抬手放在他的肩上。

　　“你状态恢复得不错。”林亦枫检查了下许无言体内的状况，发现伤势已经稳定住，没有恶化的倾向。

　　他望向天空，道：“我知道你有诸多疑惑，但现在，没时间和你解释了，天上的交给你，保重！”

　　话音未落，许无言感到搭在他肩头的手掌，一股巨力骤然爆发，刹那间眼前天旋地转，前一刻刚脚踏实地，落在大坑底部的他，竟然已冲天而起，被抛入九重云霄。

　　这样的高度，对于一般的修士来说是致命的，可对于道君而言，却并无太大威胁。

　　在高空中，许无言稳住了身形，刺骨的寒风，也让他脑中不再混沌，清醒过来。

　　“沧海！”接着，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场景，眼睛瞬间就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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