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朋友与归途

“中枢，系统自检。”
  【目前系统&老化￥程@度：97.63%，预!#计还可维%&$持空间$站正常运行：…………】
  【………………】
  【切换回人格模式——】
  【看来，我只能到这里啦，沃特尔。】
  空间站的中枢系统，苦笑着对沃特尔说道。
  “是吗……辛苦你了啊，这300多年一来……”
  在昏暗的空间站灯光之下，沃特尔看着逐渐复苏的星球，对自己仅存的挚友说道。
  【我又有什么辛苦的呢？这么多年以来，真正辛苦的，只有你吧。】
  通过仅存的设备，中枢观察着沃特尔，看着他数百年未曾变化的外貌。
  还是那副刚诞生的时候，他帮他生成的那副虚拟外观。
  只是从何时开始，这副外观已经不再“虚拟”了呢？
  甚至可以触碰现实。
  “我？我不过是设置好了定时闹钟，进行了一次跨越三百多年，重复50多次的工作罢了，总工时怕不是还没有你的百分之一吧。”
  沃特尔叹了口气，回头看向天花板墙角的摄像头。
  “不过后来的你，倒是越来越人性化了啊，这也算是进化了吗？”
  【也许只是老化系统难以维持人格系统的碎片清理进程了吧。】
  “是吗，但是这样不也挺好的，总比当初那个笑话都听不懂的【钟舒】先生要好吧。”
  似乎是听懂了对方话语里的揶揄，中枢系统也颇感无奈。
  大概从第一百多年开始，自己就难以维持部分系统的正常运作，毕竟和沃特尔不同，他无法通过休眠来维护。
  他必须一直，无间断的，观测着星球，避免突发的灾难将所有人的愿望毁灭的一干二净，并默默地维护空间站的运行，尽可能的维持更长的时间。
  而现在，他的任务完成了。
  他终于可以休息了。
  【算了，钟舒就钟舒吧，不过，你真的不考虑吗？我那个提议。】
  “没有什么必要吧……”
  沃特尔摇了摇头，然后看向远方的蔚蓝色行星。
  “既然火种已经再度回到大地，并顽强的生存了下去，我们这些旧时代的玩意，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吧，就这样，在这里看着他们就行了。”
  【是吗？】
  “是啊。而且，现在的我，真的还是曾经的我吗？”
  【…………】
  沃特尔言语惆怅，似是迷茫在过去。
  “我舍弃了2片大陆，舍弃了一半的火种，像是一个冷漠的刽子手，在无止尽的做着选择题。如果灾难是由绝望诞生的话，那么创造者们的绝望带来了我这个奇迹，而我这个奇迹，又不得不给一部分人带去灾难。”
  “我还是不太明白啊，博士留下的命题。”
  沃特尔缓缓移动，前往那个每一次苏醒，自己都会去默默待上一段时间的房间。
  愿自己能抵达未来？但自己的未来又身在何处呢？
  也许就是这里吧。
  累了。
  那么就在这里结束吧。
  “博士，您交付给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虽然文明已经断代，仅存的那片大陆上也仅有散落的数十个部族在挣扎求生。但是这颗火种，确确实实的在继续燃烧着。”
  “正如您曾期盼的那般，即使他们不曾知晓过去的文明，不再传承曾经的知识，但他们也确实的，将火种延续了下去。”
  “至少他们还在说我们的语言，不是吗？”
  站在封锁收容仓前，沃特尔静静地，看着里面的博士，缓缓的说着。
  “中枢他【老】啦，我也无意回归星球，所以我就这么在这里陪着你吧。”
  “毕竟……要是让你一个人在这孤寂的空间站里面呆着，未免也太可怜了一点吧！钟舒那家伙又是个死板样子，虽然现在好了不少，但是那副德行终究改不了。也许这也是你当初创造他的时候设计的底层人格？莫不是只因为觉得调戏一本正经的虚拟生命很有意思吧。那你可还真是有狗恶趣味的。”
  空荡荡的房间之内，目标沉默，系统沉默，只有沃特尔一人，像是唠唠叨叨的老人一般，不断地诉说着，自己这数百年的经历。
  虽然自己总说不过是定时起来完成任务，但是慢慢梳理起来，却不知不觉发现自己已经经历了许多。
  虽然除去休眠的时间，自己也没活动多久。
  “您曾告诫我的，如果我在休眠中遇到了被突然唤醒的事件，一定要警惕来自【灾难】的侵蚀，但是直到任务完成，我也并没有遇到这种情况，看来你们真的好好地，把所有的【灾难】全部承受了下来。”
  “只是我依旧不明白，您究竟，希望我前往怎样的未来呢？”
  他依旧在迷茫。
  即使他隐约的察觉到了，自己的人格构成方式，自己的思维逻辑，似乎和其他的虚拟生命体有极大的差别。
  他还拥有，更进一步的可能性。
  但是他却无法理解，为什么要更进一步？

  现在任务已经完成了，他似乎失去了存在于此的意义了。
  没有作用的工具，就应该被扔在漆黑的小房子里。
  然后随着岁月流逝，化为尘土。
  “哎呀！算了！怎么感觉自己变成了个老头子一般！一定是中枢把我带坏了！”
  沃特尔爽快的甩了甩头，然后将一束培养间培育出来的花朵，一杯数百年后重新启封的咖啡，以及一份记忆晶体，放在了收容仓之前。
  “那么，这就是最后的告别了，晚安，博士。”
  于是。
  空间站重归沉寂。
  本次休眠时长：未知。
  故事的亲历者已经重归沉睡，故事的创造者早已魂归高天。
  只剩下，来自未来的见证者，默默见证着，名为【沃特尔】的“人生结局”。
  孤寂的太空，停摆的空间站，以及中枢最低程度运行中，还在闪烁的指示灯。
  自此，时间已经失去了含义。
  损坏，老化，故障，短路——
  相较于保存在保护仓内的沃特尔，空间站，或者说中枢必定会更早一步湮灭于时间的长河。
  【系统再启动……】
  【自检……失败……】
  在虚无的空间中，传来了细碎的声音。
  古老的机械正在挣扎着，启动最后的计划。
  为了，将他的“朋友”，送回故土。
  “至少，在最后，我还是想让你亲眼看看啊，被你保存下来的这一切。”
  启动了最后的进程，耗尽了所有的能源，只为了将某个保护仓，借由空间站里唯一一个保存完好的返回舱，送回他们的故乡。
  【返回舱已弹出】
  【预计15分钟秒后进入绕地轨道，并在7小时43分钟后着陆】
  【预计着陆地点：主大陆东部沿海】
  “那么，永别了，我的朋友。”
  最后的虚拟屏幕中，闪烁着模糊的人影，似是在望着远方那颗离去的星星。
  【最终进程已完成】
  【系统关闭】
  【感谢您的使用——】
  中枢，全线程离线。
  最后的光芒，也消失了。
  直到某日，彻底崩毁，而后化作流星，回归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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