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炎柱
尴尬和害羞这两种情绪,炼狱杏寿郎这样的社交牛逼症肯定是不会有的。
所以先移开视线的是我。
在队士们冲过来以前,我闪电般从他身上跳起来,试图假装刚刚什么也没发生。可心脏还在猛烈的跳动,有些事情从此变得不一样了。
没一会儿那些黑色的身影便纷纷出现,吵吵嚷嚷的把倒在地上的杏寿郎围了起来。
甘露寺蜜璃抓着我们又哭又笑,我很高兴看到她没有受太多伤。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手脚都使不上力气,这会儿我是真的撑不住了。
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到自己被运来运去,最后又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气味。
这次在蝶屋一住就是七日,我果不其然断了几根骨头,要长起来得花一段时间。但由于这次受伤的队士人数较多床位紧张,伤势稳定之后我便被批准回炼狱家休养。
杏寿郎伤的不轻,我本以为他得在那里呆上很久。结果才过了小半月,他也在甘露寺蜜璃的搀扶下一瘸一拐的回来了,说是想把床位让给更需要的队士。
这样家里就有了两个伤员,蝶屋那边送来了小山一样的绷带和药物,负责跑腿的女队士还嘱咐我们定时去复查。
为了照顾我们,千寿郎成了家里最忙碌的人,煮洗绷带煎药这一类的活都是他在做。直到我终于好一些可以为他分担的时候,他才有了休息的机会。
杏寿郎腹部的弹伤在恢复期需要每天换药,这种事我不方便做,只能按时帮千寿郎把需要的材料送到门口。
这天睡前我照旧捧着绷带和敷料来到杏寿郎房间。移门开着,昏黄的烛光在地上拉开一条摇曳的光影。
我没见着本来应该在门口等我的千寿郎,便探头向屋内看去。
杏寿郎背对着我,赤着上身正试图把自己身上的旧绷带解下来。这场战斗让他断了左手,此时只得用嘴咬着绷带的一头,看上去有些为难。
看着他扭头试图用嘴和仅有的右手艰难的试图解开一个死结,我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杏寿郎见到我,迅速把食指抵在唇上嘘了一声,示意我看向旁边。
千寿郎倚在壁橱旁睡熟了。
他身上盖着兄长的羽织,正在轻轻的打着鼾。一连多日的连轴转,他还是个孩子,肯定累坏了。
杏寿郎看向千寿郎的眼神总是温和的,带着一点疼惜和对弟弟的宠爱,让人觉得十分温暖。
我无声的把手上的东西放在一旁,用口型道,
我送他回去——
把千寿郎抱起来送回卧室后,我再次折返。杏寿郎和绷带的战斗与其说是没有进展,不如说进度还倒退了。
"我来吧。"
歪头看了一会儿,我忍不住插了嘴。
"……给你添麻烦了!"
他把嘴里的绷带吐出来,感慨道:"本来还以为可以轻松解决的!真想找个洞钻进去啊!"
烛火跳动了一下,我拨了拨灯芯,让光线更明亮一些,然后一圈一圈把纠缠的绷带解下来。
胜利的果实背后往往是与之俱来的伤痛。创口愈合是绵延漫长的过程,疼痛从来不只是一瞬间的事。
消毒过后,我在指尖点上药,犹豫了一下,向他的腹部抹去。
鬼杀队的锻炼让所有队士都有一副好身材,杏寿郎更是如此。手下的触感坚实而滚烫,男性的体温本就较高,膏药很快就融化在肌肤相触的地方。
"凉吗?"
我担心体温差让他不适,便询问了一声。
"完全不会!不如说这个温度让人很舒服!"
我仔仔细细的把药一圈一圈匀开,杏寿郎忽然伸手,我下意识缩了一下,结果他只是把我垂落下来的一缕头发别到了耳侧。
……为了让自己不要乱想,我便随口找了话题。
"那时候的鬼为什么说要找你复仇?你认识它吗?"
"不认识!"
杏寿郎干脆利落的否决,"我记性很好,我确定从没有见过它!"
但是那里曾经是炼狱槙寿郎曾经负责的区域。所有人都知道炼狱家的男人们发色和长相多么相似。
我能想到的事情,杏寿郎自然也能想到。
"我已经获得了成为炎柱的资格,很快主公就会在大家面前承认我的身份。"
他的声音抑制不住的上扬,听起来是真的很高兴:"我打算在获得主公的正式认可后,就去向父亲大人汇报!听到我成为炎柱的消息,他一定会重拾动力的!!
小枫还没有见过他吧,父亲大人是充满热情的人,到时候我必定会好好介绍你们认识!"
无论什么时候,杏寿郎火焰一般的热情都能够轻而易举的感染他人。
"嗯!"
我被他的情绪所染,也情不自禁的为他高兴起来。
我知道他有多希望父亲能够重整旗鼓,也知道他们这些年过的辛苦。如果炼狱槙寿郎能够好起来,炼狱家一定会是一番新的光景。
只是想一想那个画面,我就忍不住笑起来。
"我相信你,也很期待!"
产屋敷的消息送的很快,在杏寿郎刚痊愈没多久,可以站起来走动的时候,邀请他前往柱合会议的指令就到了。
我和千寿郎目送着他出门,杏寿郎在道路尽头笑着冲我们挥手,磨砺了数年终于有了一个肯定的结果,我是真心的为他高兴。
……
但是我也早该知道,世道艰难,万事都不会轻遂人意。
我躲在炼狱槙寿郎房间不远处的一棵树后面,仰头数着天上的云。
从柱合会议回来之后杏寿郎就进了炼狱家主的房间,我苦中作乐的想,好歹这次没有听到砸东西的声音。
无谓,无聊,怎样都可以。
成为柱又怎样,你和我一样,都成不了大器。
这些话我都能背了,杏寿郎更是不知听了多少年。
房间里再没有声音。
半刻之后,移门拉开又合拢,我远远的看到千寿郎跑过去。
——兄长大人!父亲他有高兴吗?如果我也能够成为柱,他也会认可我吗?
我有点不忍心再看下去,他们期待了这么久,也努力了这么久的事情,到头来还是这样一个结果,真的什么都没能改变吗?
他去的时候明明这么高兴,出来的时候却没有在笑。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回答通常就代表了回答。千寿郎的期冀慢慢消沉下来,不再向他的兄长讨要一个答案。
我不知道这个时候杏寿郎在想什么,可笑容忽然重新回到他脸上,高大的青年蹲下来,扶住弟弟的肩膀。
"老实说,父亲并没有高兴,还说这很无聊。但是,我的热情不会因为这种小事而消失,心里的火焰绝不会熄灭!我也绝不会消沉!"
千寿郎,你和我不一样,你有哥哥,哥哥相信自己的弟弟。
不论走上什么样的道路,你都会成为一个出色的人!
心中怀抱着犹如火焰的热情,好好努力吧!好好活下去!
……再寂寞也不要害怕。
千寿郎哭着扑向他的兄长的时候,杏寿郎也毫不犹豫的回抱住他。
青年的手臂结实有力,环抱住千寿郎的动作温柔又坚定,把年幼的弟弟轻而易举的护在自己的羽翼之下。
他像往常一样穿着鬼杀队的制服,但是我们都知道在这下面藏着绷带和经年累月的伤疤。
我转过身去,隐入树荫里,没有去打扰他们。
……
在他们都离开后,我跳上回廊,端正的跪坐在地板上,第一次叩响了炼狱槙寿郎的房门。
"不是都说了不要来打扰我吗?还回来干什么。"
里面的人似乎是把我当成了杏寿郎,不耐烦的出声驱赶我。
"在下藤本枫,这段时间叨扰贵府,一直没能够当面对您道谢,实在是万分抱歉。"
这一番咬文嚼字的话说的我脑壳疼,炼狱槙寿郎听起来也很不满意。
"……哦,是你。"
隔着门板,男人顿了一下,随即似乎打了个哈欠:"这本来就是我帮鬼杀队的最后一个忙,你要谢就去谢我那个不成器的儿子。要不是他,我上个月就该把你赶出去了。"
"多谢炼狱先生。"
"啧,别跟我这么说话,听着就烦人。你也差不多可以走了,我不信这么久鬼杀队那些破屋子还没修好。"
"我今天是为您儿子的事情来的。"
我这句话一出,气氛凝滞了一瞬,炼狱槙寿郎的语气从暗藏的不耐烦,直接变成了厌恶的驱逐。
"……滚,这是我炼狱家的家事,你一个外人,没资格在这里说三道四!"
"我知道自己寄人篱下,没有资格对您提意见!"
我迅速打断了他的话,诚恳的辩解道:"我不是来说教的,只是想告知您一些事。
您不用回答我任何话!我说完立刻就走,再等五日,杏寿郎的伤好了,我会离开炼狱家,再也不会来打扰您。"
炼狱槙寿郎大概是不想再和我废话,房间内传来一阵酒罐碰撞的声音,除此之外不再有任何声响。
我深吸一口气,开始缓缓道来。
我说的大部分是自己的经历。
我从我第一次见到杏寿郎开始说起,从初见对他的排斥,到后来道场的争吵,他一点一点改变了我的观念。
第一次保护千寿郎的那天晚上,他对我赠以毫不掩饰的鼓励和感谢,到后来他出人意料的为我的家人立了碑。
我说到他为身边人做的事,对弟弟的的照顾,还有对后辈的鼓励,对主公的尊敬。
有时候说到杏寿郎闹的笑话,还有一些趣事,我忍不住自己笑起来。
我没有提到任务,我只说那些关于他的儿子的,他没有参与过的日常。
点点滴滴,一路说到今日,我自己都感慨,我们居然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
"杏寿郎是怎样的孩子,您比我更加清楚。您可以认为他的天赋不是顶尖的,但是在他的帮助下,许许多多的人因此而活下来,我就是其中之一。
世界上的天才确实凤毛麟角,可是普通人坚持不懈的努力也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
鬼杀队的职责本来就是救济世人,这一点你们早就做到了。至于鬼舞辻无惨……"
我笑了一下:"一人的力量不足以匹敌,那就十人,百人。人类的生命意义在于薪火相传,要是只是追求个人强大的力量,那变成鬼岂不是更容易。"
屋子里面依旧没有声音,我也没管他,自顾自的说下去:"但是如果您是因为担心他们的力量不够,总有一天会遇到危险,而用这种方式阻止他们的话……
走上这条路这是杏寿郎和千寿郎自己的选择,就像炼狱家的无数先辈一样。
但是我向您保证,我会保护他们,绝对不会让他们死去,这是我的决心。"
我最讨厌向他人低头了,就连见到产屋敷耀哉,一开始也不会叫他主公。
但是现在,我规规矩矩遵循土下座的礼仪,向那扇从未打开过的房门叩首,
"他们已经做的很好了,所以,请您夸一夸他们吧,拜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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