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俗气

白宝宝瞄了顾临棠一眼，没好气儿的哼道，“就正常的那种可爱呗。”
六公主问，“就没了？”
白宝宝道，“没了啊。”
“哦……”
六公主不甘心，又在白宝宝这里耗了一会儿，旁敲侧击的试探了几句，却再也没听见她想听的，最后一无所获的回去了。
顾临棠可算把六公主给耗走了，六公主前脚刚出了门，他立马就去嘱咐白宝宝，“你以后少和她聊李年华。”
白宝宝跟他瞪眼，“聊聊怎么了，你咋事那么多。都陈年老醋了还能想起来就吃。”
“……反正你别说就是了。”顾临棠不好明说李秀才的秘密，只能由着白宝宝误会他了。
他是没想过要瞒白宝宝什么的，但是李年华和六公主勾搭的事儿太严重了，要是真让白宝宝知道了，依着她的脾气肯定不会善了。说白了顾临棠就是想给李秀才一个机会。
他觉得男人都是心野的很，免不了被权势美人迷了眼，尤其是李年华这刚入官场的，走了岔路很正常。顾临棠想：一时错误没关系，只要李秀才能迷途知返知错就改，那还是一个好孩子的。
刚刚只是六公主一个人在热情罢了，不代表李年华的态度啊。
万一李年华听了他的劝，从此后面对公主的温柔攻势不为所动呢？
万一李年华从今后都学好了，面对诱惑临危不惧呢？
也不能一棒子打死么～
……
六公主抱着她拿来显摆但是没送出去的宝贝打道回宫。可路上她又琢磨了一会儿，总觉得不甘心，就改了主意吩咐车夫掉头，又找去李府了。
这时是正下午，天气最最炎热的时候，李秀才正辛勤的伺候陈秋池在小院里乘凉吃葡萄。
他仔细的给葡萄剥皮去籽，收拾的只剩晶莹剔透的嫩绿果肉，才塞到她的嘴里。小环在一旁给打扇，给两人扇风消暑。
陈秋池勉强吃下最后一个，然后连连摆手道，“不行，我不想吃了，天热的吃什么都没胃口。”
李秀才马上就接上一句，“那夫人吃西瓜么，现在西瓜刚下来，外面就有卖的。夫人嫌太热的话，我叫人拿两个西瓜放去井水里泡一泡，果肉一定很清凉爽口。”
陈秋池被他讲馋了，想吃但又不放心，“可是……我吃这么凉的东西行么？”
李秀才道，“白宝宝好像说过可以，她不是给了一个本子，那上面写着忌口和注意事项，我再去看看是怎么写的。”
李秀才这就想动身去拿，陈秋池一把拉住他袖子给人拽了回来。她细细打量他半天，然后狐疑的道，“你老实说，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事？”
李秀才道，“没有啊，夫人为什么这么问？”
陈秋池眯眼，“没有？没有你做这么夸张干什么？从你下朝回来到现在都是殷勤的很，就差直接把我供上天了。你分明就是心虚。”
“原来是因为这个啊！”李秀才恍然道，“我只是感叹夫人怀孕的辛苦艰难，却不能帮夫人分担，心里过意不去。今日下朝我还碰见了顾将军，我俩也聊及孩子的事。我听顾将军一讲，内心更加深感歉疚。夫人做的是传宗接代的大事，我实在插不上手，就只能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尽量让夫人更舒心一些。”
“你真的这样想？”陈秋池感动的热泪盈眶。
就连小环都很激动，姑爷开窍了啊。
“那是当然。”李秀才握着她手保证，“夫人为我生儿育女，我以后定会时时刻刻都将夫人放在心上。”
陈秋池被他哄的心情大好，所有阴霾烟消云散。她这一心情好，就又多吃了不少东西。
夫妻两个正在浓情蜜意时，有一侍女慌忙跑进门来说道，“老爷，夫人，六公主来了！”
李秀才惊呼，“她怎么又来了！？人带进府里没有？”
侍女答道，“已经请进花厅休息了。”她说着偷偷去看陈秋池的表情，又补了一句，“六公主正吵着要见老爷，看着特别着急，奴婢们不敢耽搁。”
李秀才不敢得罪了六公主，他一边拿了帕子擦手，一边往外走，说道，“夫人等等，我马上回来。”
李秀才就这么匆匆跑出门了，来报信的侍女看陈秋池脸色不好，也不敢多呆，就跟着一起走了。
小环气恼道，“小姐你看啊，她一个公主三天两头的往这儿跑，肯定是有问题！”
陈秋池冷冷的道，“你也说了她是公主，公主想怎样不是我们能管的了的。相公官职低微，稍有差池就会丢了性命，顺从公主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小环不满的嘟囔，“如果姑爷一心向着小姐就没什么，只怕公主追得紧，姑爷自己就扛不住了。”
主仆两个聊了没几句，那个侍女很快就又跑过来了。这次她脸色更加为难的说道，“夫人，老爷出门去了，让您晚上早些歇息，不必等候……”
这是打算彻夜不归了？陈秋池右眼皮突突跳起来，她用力一拍桌子起身怒道，“他说去干什么了么！”
陈秋池这一吼声势浩大，给小环都吓得一愣。毕竟她也是跟着土匪抢过钱的，真发火了也有要人命的气势。
侍女吓的慌忙道，“这个……奴婢不知，老爷是跟着六公主走的。临行之前六公主先出去了，老爷回头来又和奴婢交代的这些。”
陈秋池火冒三丈，气的肚子都抽抽了，冷着脸让侍女下去了。六公主这个人就像是有开关一样，能瞬间无缝切换陈秋池的心情。就比如现在，陈秋池的心就像是盛夏的火盆，寒冬的冷水……
小环急得不行，忙劝道，“难道小姐就看着她天天来找姑爷么？要不咱们去找白寨主吧！白寨主对小姐好，一定会帮小姐忙的。”
陈秋池火气稍减之后又犹豫了，“我先想想吧。”
毕竟只是公主总找来，相公又没做什么，她怎么好去和妹妹告相公的状。若是误会相公，倒惹了两人嫌隙。
小环跺着脚道，“夫人您可别想了，再想就出事了！”
……
此时的李秀才正和六公主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他紧张的手脚都不知往哪放了。
“六公主这是要做什么？为何说……我晚上都不能回来了。”
六公主神秘的笑道，“你怕什么啊，只是让你给我办个事，我又不会吃了你。”
“到底是什么事，一定要我来啊。”李秀才很有自觉，他想他也就会动动笔杆子罢了，再也没什么别的长处。就算六公主真需要个人拿笔写文章，京城文人才子也多得是了，干嘛非要他啊。
六公主道，“别多问，你去了就知道了。”
马车一路驶去郊外，天色也逐渐昏沉下来。李秀才撩开车帘看看外面，不由得额头冒起冷汗来。
为什么六公主会忽然把他带到外面来？难道是六公主最近想明白了，觉得她用一支金钗换了一堆路边摊的破烂太吃亏了，所以要把他杀人灭口？从而泄愤？
不，不会的不会的，李秀才安慰自己，六公主应该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收拾他一个朝廷命官，可她现在也没明目张胆，把他带去外面不就是要暗戳戳的做……
天黑之际，马车终于在李秀才在可怕怨念中停下来了。
六公主道，“咱们走吧。”
李秀才下了车发现这里风景奇美，天虽没黑透，可是天空上已经能瞧见月亮。一泊清澈湖水倒映着玄月的身影，随风晃动的芦苇草尖儿上散落着朦朦胧胧的萤火。
如果是白天，风景也同样不会差了。
六公主一把拉住李秀才的胳膊就往湖边走去，车夫和宫女没有跟来。
他两人停在湖边小坡上，六公主指着前面那一片芦苇高兴的说道，“我要看萤火虫。”
李秀才挠头，“那是要我抓来么？可是咱们没有拿瓶子和灯笼。”
六公主道，“抓什么，我要看它们飞舞，满天繁星。你去草丛里扑它们，叫它们飞起来。”
李秀才看着半人多高的芦苇就直上火，“这能行么……”
“怎么不行啊，你快去，我要看呢！”六公主才不管那些呢，她想干什么就必须马上去干。
李秀才无法拒绝，也不敢拒绝，只能硬着头皮上吧。
他挥舞着衣袖在芦苇荡里扑来扑去，萤火虫受了惊吓到处乱窜。隐匿起来的微光向天上飘散，犹如星河倾泻。
“果然很美。”六公主看着，喃喃的感叹道。
她看了美景是心情舒爽了，可是李秀才就倒霉了。这么炎热的天气，他光扑腾几下就出了浑身大汗，浑身黏糊糊的，草叶总往脸上黏。扑起来的虫子也飞在他的脸上手上，到处乱爬，真是难受死了。
他喘着气努力动弹，六公主还不满足，她高兴的不断大叫，“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别偷懒啊！”
李秀才无法，只好继续用力。他乏累的时候胳膊举不起来，就用身体去扑，那样动作愈发笨拙，惹的六公主咯咯笑个没完。可后来慢慢的，这笑就逐渐停了。
六公主一开始是看的萤火虫，可是后面她就只是在看李秀才了。她在看那个逗她开心、哄她笑的人。
月色笼罩天地，萤火在他周围环绕。六公主xi地而坐，托腮看着他想，他真好看，而且也……真好啊。
六公主对自己的想法感到惊讶，她居然……觉得李年华好？
紧接着，她就见李秀才大叫一声摔倒在芦苇荡里，压倒了一片芦苇。
六公主被他滑稽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你也太笨了～怪不得望仙姐姐说你傻的可爱，你还真是傻哈哈哈哈。”
李秀才俯身趴在地上，耳朵里听着飘荡来的嘲笑声，眼前是潮湿的泥土和草叶。叶子划破了皮肤，被汗水泡的又痛又痒。
他以前从没这么屈辱过。过去过得穷是穷，但是靠自己赚钱吃饭，就算在黑风寨也不是吃白食的。
但是屈辱的感觉一瞬即逝，他知道自己永远没办法对抗什么。皇室高贵，注定生来就带有欺压寻常人的权利。
他深呼吸，艰难的从芦苇里站起身喊道，“公主，我都已经这样了，您能放过我了么。”
六公主笑着跟他招手，“好好好哈哈哈哈你快过来，擦擦你的脸吧。”
李秀才用袖子擦着汗水走回小坡地，六公主依旧一身清爽。她席地而坐，拍拍身边的草地说道，“你也坐吧。”
李秀才累得狠了，再没心情搞什么虚礼，就在距离六公主稍远的地方坐下。
尽管李秀才没有坐到六公主身边，但六公主还是主动挪了过去，她说，“你头上还有草叶。”
“是么？”李秀才胡乱摸自己脑袋，反而把头发揉乱了。
六公主的语气温柔下来，“你别动，我给你弄掉。”
李秀才真的不敢动了，六公主倾身过来，在他头上拿下一个草棍扔掉。
他们挨得很近，六公主在昏暗天光下细细的看着李秀才的眼睛。他的眼睛这样清澈明亮，他的心是不是也这样呢？
远处，没了骚扰的萤火虫又慢慢落回地面，刚好有一点黄绿色的荧光从远处飘来，在他两人中间经过。
六公主伸出手来，这一点荧光就落在了她手心，小虫子细细痒痒的感觉同样也飘在了她的心上。
她轻柔叹息道，“它们真漂亮。”
“是啊。”李秀才敷衍着六公主，可心里想的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喜欢萤火虫了。
六公主回味起她刚刚升腾出的奇特的想法，看李秀才的眼神都变了。她问，“你以前为别人这样做过么？”
“当然没有，没有人这样要求我。”
前半句让六公主心花怒放，可后半句就太诚实了。六公主习惯了他的呆萌，就提意见道，“你说的太直接了。”
“可这是实话。”没有人像六公主这般为难他。
六公主忍不住鼓起勇气问他，“要是你要成家了，你想要个什么样的女子做妻子？活泼的还是温柔的？有想过么？”
李秀才看着眼前一片幽光，“以前我没想过这种事，不过自从有了我夫人以后，我就更不用想了。”
只要是他夫人，什么样都可以，什么样都好。
六公主的热情火速冷却下来，她惊恐道，“你……娶妻了？”
“是啊，而且我夫人怀孕四个多月了，我们马上就有第一个孩子了。”李秀才不好意思的说着，终于露出一丝发自内心的笑意。
六公主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嘴唇抿成直直的一条线。她从未如此愤怒过，愤怒的说不出话，表达不出情绪，只剩下自己在燃烧。
她长久的看着李秀才，可是眼前这人给她带来的所有的怒火，她都无从发泄。
她要怎么怨李年华的错呢？是她从来没问过。她想指责李秀才隐瞒、欺骗、撒谎却都不能。
李秀才怪异的道，“六公主？您怎么了？”
六公主神色冰冷的回答他，“回去吧。”
李秀才觉得奇怪，她不是想看萤火虫飞舞么？她不是说今天晚上要彻夜畅聊不回去么？
虽然他是急着回去见他夫人没错了，但是六公主的态度着实让人担忧。六公主不会生气把他砍了吧？
出于对自己生命的担忧，李秀才继续尽心尽力的关心她，“公主您不想看了么？这种虫子活不多久，也许以后再想看就没了。”
“不看！”六公主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李秀才忙跟上去。万一六公主一气之下把他扔在这里，他晚上就要喂狼了，再也别想见到他夫人和孩子。
两人上了车，再回去的路上，六公主都是默不作声的冷着脸，一句话都不说。李秀才更不敢主动找死，整个车厢里都安安静静的，死一般的沉寂。
六公主虽然生气，但是也没太狠心的把李秀才扔下车，还是让车夫把他送到了府邸门口。这让李秀才松了口气，这一路距离可不短啊，幸好不用他走路。
李秀才下车的时候已经快二更天了。临分别前，六公主忍不住从车里探出头来问他，“哎，你是怎么认识你夫人的？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李秀才简洁的答道，“我去城里考试，在茶馆正碰见一户人家捉婿，我被看中了，所以就这么成亲了。”
那本是一件很浪漫的事，可到了他嘴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六公主听后对此嗤之以鼻，原来他的婚姻这么平淡无奇，就像是尘世间其他的夫妻一样，无聊、毫无新意。
六公主放下车帘，吩咐马夫驾车离开了。
随着车轮滚动，她忍不住一直想着：也许李年华和他夫人就是凑合凑合过日子罢了，肯定是这样的，那时候他们没有别的心上人，刚好碰上个捉婿的契机，他们就为了成婚而成婚了。他们之间一定没有爱慕和喜欢。
六公主在心里反复想着这几句话，可是她并没有因此开心一点，反而越来越觉遗憾，遗憾她怎么就慢一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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