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八章 罪与罚
这是一座海上的钢铁堡垒，T7000前沿科技研究所，它占据海平面五平方公里，戒备森严，往下直入海洋的内部，各类设施都配备得很齐全，堪比小型的战略基地。
在港口下了游轮后。
迎接寒羽良的, 不是欢迎这位少主的引路人和家仆，而是成堆整装待发的士兵，他们始终保持着高度的警惕，把这个回归的少年当做怪物来看待。
根本无需多言。
这就是最终的战斗了。
“嗯？那些人是……”
“举枪！！！”
一声令下，所有的士兵全都齐刷刷地举起了枪支，洞口对准寒羽良和他身后的七名男女, 食指放在扳机上，随时准备扣下去。
“放下。”
“这是命令。”
黑发末梢半卷的少女，白底衬衫外套一件黑马甲, 在领口打了个粗糙的结，她撩开了额前的刘海，压迫感十足的眸子很冷漠，她抬起手，轻轻向下一压，发出不容置疑的声音。
唰唰唰！
所有士兵全部放下了枪。
002，“心理学家”。
傲慢的镜响夜。
以寒羽良为首的八名男女，除却最靠边的那位弱气的男生外，其余人丝毫没有停顿的迹象，坚定地向前走去，踏出了一条不可阻挡的路。
“寒羽少主，你现在还不是家族的人，你没有得到允许，现在你只是个外人！应当服从我们的安排！”
“还有你们，七罪级别的实验品！你们要服从安排，否则——”
不等他说完。
走在最前面，身着黑色连帽衫的寒羽良, 他的面庞很少有这么冰冷的时候，瘦削俊秀的脸颊，凌乱的黑发被卷动，一如既往。
他继续向前迈出了沉重的一步。
嗡！
巨大的压迫力将所有人都震慑了。
连说话都做不到。
从他身上若有若无地浮现黑红色的气息，连成枝丫般的扭曲形状，一度让人产生幻觉，仿佛这是一道瘦长的黑红之影，屹立在那里。
惊涛骇浪，拍击在这座海上基地的边沿，破碎的浪花迸发出白色银碎，周围开始刮起了狂风。
“我先走一步。”
说完，他就向前走去。
两侧的士兵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去，却无人有胆量和能力上前阻碍，潜意识里，自觉地为他让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道路。
这里，还剩下那七名男女。
“我记得你，还有你。”
“我现在才知道啊，你们吃的原来叫甜甜圈，还有摩卡咖啡, 为什么不能分我一点呢？”
哐当！
垂挂的锁链发出骇人的声响，她披散着冗长的黑发, 黑白囚服下，她赤裸着双脚，向着刚才指点的那几个人走去，手上摩拳擦掌，笑着，露出了一口鲨鱼牙齿。
005，强欲的“囚徒”，无名无姓。
被她那样看着，不少人已经萌生了退意，对于这个人的危险性，他们都很清楚，再加上寒羽良不在场，没人阻拦她，也没有反制的手段，恐惧感油然而生。
“别怕！把他们给抓回来就好！”有人为拉回士气，呐喊起来，可是效果实在有限。
“噗嗤！”
披着白大褂，深蓝色长裤的金发女子，忍俊不禁，她的手里还握着针管，另一只手插在口袋中，脸蛋很精致，是典型的西方美人，身材也很修长。
最引人注目的还是她的眼睛。
她的左眼虹膜颜色很奇特，是由黑色与红色共同混合而成的，这双异色眼充满了妖异之感。
009，“医生”。
暴食的凯琳•奥莉莎。
在她身后，躲了一个男性。
“我……我的能力没办法提供正面支援……凯琳小姐……”
他的眼角天生下垂，所以面相看起来很像是在哭泣，作为男生，他的个子却很单薄瘦弱，而且脑袋上围了一圈纱布，此刻蜷缩在最后面瑟瑟发抖。
之前被天花板砸伤的头还没完全好，就被奥莉莎给强行打了针药剂，拉了过来。
007，“小说家”。
嫉妒的普罗米修斯。
“你可是个男人，怎么软弱得跟个废物似的？”奥莉莎白了他一眼，发出冰冷的嘲讽。
“呜！对不起！”
轰！
另一边已经爆发了冲突。
“拯救世界！”
将那些科研人员和士兵们，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是另一名少女，她的风格与“囚徒”可以说是截然相反，淡雅的清新气息，还有金光闪闪的长发，可是却满脸的怒气。
008，“英雄”。
愤怒的「拯救世界」。
她也没有名字，但因为只会用英文说一句“拯救世界”，所以就干脆把这个作为了名字，对此她的回答还是“拯救世界”，不过既然是点头了，想来本人也是同意了的。
还有阴暗的三无女孩，手里举着一把黑乎乎的伞，在那里忧郁地转动伞柄，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天空，小心翼翼地将惨白的手伸出伞外，生怕会有雨点掉落下来。
006，“气象学家”。
色欲的午夜。
她同时也是004的“发明家”。
当离开雨伞遮蔽的范围，她就会变成另外一个相对理性的人格，两个人格相互并存，让她同时具备了两种才能。
002-009，这七位最顶级的实验品，全部都来到了这座海上基地，他们过来不是为了叙旧，也不是为了观光，而是要为过去的事情做一个了断，趁着寒羽良进入其中的同时，他们和这里的人展开了一场大决战。
太过困倦，不小心迷迷糊糊站着睡着了的暗修帝，脑袋一沉，突然惊醒，他打了个哈欠，一甩睡意，浓的如同烟熏妆的黑眼圈上，那布满血丝的眼眸，第一次如此认真。
003，“幸运儿”。
怠惰的暗修帝。
“上吧，各位！”
“噢——！”
……
在外面战斗得热火朝天之时。
寒羽良这里却很安静，作为研究机构，墙壁的隔音设施很完善，相对要安静得很多，甚至因为这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可以说得上是恐怖的寂静。
估计是都已经撤走了。
他踩在光滑洁白的地面上，眼睛扫一遍四周，这里的环境从九年前开始就没怎么变过，还保持着原样，那无趣的天花板也是如此，虽然尽是些痛苦的回忆，但时隔这么久，居然有那么些怀念，也是挺奇妙的。
那些带滑轮的急救床铺。
各种模型和机械组装用具。
这里就是打造出“乌鸦”的实验室。
按照记忆中的景象，寒羽良走过了一间又一间的实验室，他看到了那七个早已被废弃的培养罐，还有一间很宽敞的活动室，以前大家聚在这里给小诗过生日。
还有一座囚笼，曾关押“囚徒”。
很多很多，回忆里的东西根本就数不清，要是驻足怀念的话，那真是本末倒置了，他来不是为了做这种多愁善感的事情。
耳畔传来一阵悠扬，却又略带悲伤的钢琴曲调，所演奏的是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
就在前方的门里面。
穿过了所有的实验室，所抵达的是这样一间屋子，仅凭门的材质和外观，就能看出与这座海上研究基地的不同之处，它是用云杉木所造，深褐色的，不同于实验室那一扇又一扇的铁门。
不必多想，哪怕仅听那乐调，寒羽良就知道里面的人是谁，他稍作停顿，拉开了本就半掩的房门，平静地走入了其中。
眼前豁然开朗。
这不是什么小屋，而是一座巨大的歌剧院，整齐排列的深红座椅，足足有上千个，连二楼的贵宾坐席都有，规模比起大歌剧院也是相差无几，幕布和帘子都是用柔和的高级布料所制。
目光尽头，舞台之上摆放着一架大钢琴，更是有十三架巨型乐管安装在舞台上，镀上闪耀的金色，尽显奢侈和优雅。
聚光灯照向那名孤独的演奏家。
他是寒羽悠斗。
一袭黑西装，如盛大舞会上的礼服，他尽心尽力地弹奏着，手指灵活地在钢琴上跳动，脚下的皮鞋也不断地踩着踏板。
即使已经年岁很大了，这番景象，依然让他充满了艺术气息的雅致，得以想象，他年轻时也肯定受到过无数年轻女孩的追捧。
寒羽良坐到了舞台边，第一排的位置上，轻佻地打了声招呼：
“好久不见啊。”
铛！
抚平琴键，音乐声戛然而止。
随之到来的是沉默。
他们没人说话。
相隔九年未见的父子两人，待在这宽敞的歌剧院里，显得很落寞和渺小，常年没有观众，也让这里的座位早已落上了一层灰尘。
片刻后，寒羽悠斗开口了：
“我预感，再过一千年，不，大概两百年左右吧，这颗星球就会满目疮痍了，人们掠夺资源，但资源终究是有限的。”
“这么久不见，你作为父亲想说的就是这个吗？”
“……”
又是沉默。
紧接着，他又说：
“以后的未来，人口上升，资源锐减，只有头部真正有能力和天赋的人，才有生活下去的资格，才能带领人类走向前方。”
“我不想和你高谈阔论世界的未来走向。”寒羽良打断了他的讲话，“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题，当然你不回答也无所谓，我妈在哪里？”
两人始终没有在同一个问题上进行对话，他像是在刻意回避似的——
寒羽悠斗站了起来。
他抚摸了一下琴键。
“我所生活的年代，是没有这么多灾难的。”
“人口上升、全球变暖、乱砍乱伐、海洋污染……数不胜数的慢性毁灭，一点点地蚕食着未来，以后，没有个性和才能的普通人，大概很难生存下去吧，伟大的终究只能是少数人。”
寒羽良舒了口气：
“这是你伤害自己儿子的理由吗？我还记得为了练习长跑健将的才能，我的脚背被钉子贯穿，请问，你觉得这算是什么呢？”
“……因为只有你能做到，所以没有办法。”
“要是只有我妈能做到呢？”
“那……很遗憾。”
舞台上的那个男人露出一副痛苦的表情，他的皱纹很深，眼神很空洞，看不到一点光彩，除了他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才落到的如此地步。
“好了，我已经很清楚你是多么无药可救了，我不知道，也不在乎，你是什么思想，反正等你进了监狱，你有的是时间思考你的所作所为。”
寒羽良站起了身子。
他听到一阵嘈杂声，转头向舞台边的阴影处看去，随后瞳孔收缩，看到了不可思议的东西。
哒、哒……
那是和他长相完全一致的——
仿生人。
实验代号“-1”
“人工智能•全能”——“寒羽罪”。
“它作为人工智能，搭载了所有的才能，相当于‘绝对能力复制’，而且它不需要进食，不会自我思考，不会累，也不会痛，只要充电，就能无休止地战斗下去。”
这是耗资无数的，最强的人工智能，如果说AlphaGo是围棋界的神，那么眼前这个，就是世界的神。
它彻底地否定了人类的可能性。
“唉！”
寒羽良叹了口气。
使用“绝对能力复制”。
【绝望化——91%……】
砰！
如同镜像一般，两个长相完全相同的人同时出拳，打在了对方的脸颊上，而且受到的反馈也是完全一样的。
【绝望化——95%……】
寒羽悠斗重新在钢琴前坐好，演奏起了全新的典雅曲目，那是忧愁伤感的基调，也是骤雨般反抗的激昂旋律，为那两个打在一起的人，以及外面爆发的战争，献上了这一曲。
啦~啦啦~
“吼啊啊啊——！”
砰的一拳，寒羽良被那个仿生人揍飞了出去，它也能使用格斗的才能，而且不会感到疼痛，面无表情，为了完成任务地做着机械的工作。
“呸！”
他吐出一口血渣。
再度扑了上去。
【绝望化——97%……】
“死啊，你得胜的权势在哪里~”
不仅是寒羽良，其他的七位实验品们，也同样在外面奋战，他们要将寒羽家的过错完全纠正，把这些人给一网打尽，迎接真正的自由。
“死啊，你的毒钩在哪里~”
神圣的歌曲，传颂在这空荡的歌剧大厅，不断地回响着，演奏它的寒羽悠斗闭上了眼睛，只用心去感悟。
直到身旁再没有了声音。
铛！
“呼啊……”
寒羽良筋疲力尽地，战胜了那个仿生人，但他也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绝望化——99%……】
他坐在那仿生人的身上，抽出携带的匕首，对准其胸口。
“啊……”
仿生人突然张口说话了。
它脸上被打出的裂痕，宛如泪水。
“我也想像你一样，拥有一个家。”
寒羽良深吸一口气，他痛苦地将那把匕首给捅了下去。
咔嚓！
贯穿了其中的机械零件和电线。
这是人，还是人工智能，已经分不清楚了，拥有全能的人工智能，说到底，不就和人是一样的了吗？假如机器人有了感情和人性，那到底该怎么才好……到底什么才是对的，是正义的，该怎么分辨……
“死的毒钩就是罪，罪的权势就是律法~”
歌曲演奏终了。
来自《圣经•新约•哥林多前书》第十五章，就是从那里改编的歌曲，充满了神圣与肃杀的气息。
【绝望化——100%】
这一次，可再没有祝福了。
“呵呵……哈哈哈……”
寒羽良笑了出来。
听到他的笑声，寒羽悠斗很惊讶，他露出震惊的目光，不敢相信地问道：
“你……早就准备好了？”
“啊，是啊，从最开始，我就准备好了，我很久之前就知道，我的结局多半会是这样……”
“就算是这样，我救了很多人，也无怨无悔，要是我总有一天可能会变成一个陌生的混账东西，那还不如早点远离我想保护的那些笨蛋们，免得伤到她们。”
“我，超级喜欢大家，所以不想离开，为此，我只有一个办法——”
“我想办法让所有的‘乌鸦’聚过来，再让自己完全绝望化，要是他们能帮我解决掉这个状况，那我以后就再也不用担心了，要是不能，我就离开东京，一个人远走高飞，孤独地活到这辈子结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寒羽良咬住嘴唇，才尽量没有让晶莹的水珠掉下来。
没有模拟器帮他提前预知未来的结果，让他真心很害怕，很担心这次结束，自己就再也没办法回去了。
他怎么可能不怕呢。
已经怕得浑身发抖了。
但是，还是要站起来！
为了回家。
“我，真心很喜欢大家……”
“所以拜托你们了。”
“就当是报答我也好，就算是欺骗我，敷衍我也好，把我的所有善举当成是伪善，是道德绑架，也都没关系……”
“请救救我吧！”
“我不想离——”
最后的话还没能喊出声。
他猛地一个抬头，仿佛被雷电击中了身体，那从来都毫无阴霾的眼神终于涣散了。
“呼——！”
一个吞吐之间。
周围的空气密度骤然降低。
他想要慢慢地站起来。
啪！
摔在了地上。
紧接着，他就学会了站立。
大脑在飞速处理着周围的信息，以及脑中过往的所有回忆，过滤掉了其中全部无意义的片段，还有那些会影响判断的冗杂感情。
他现在本应是不会说话的状态。
可是他的嘴里却在不断念叨着：
“家……家……”
【检测到宿主异常！异常！】
【无法分析！】
【……模拟器最终备案启动！】
……
此刻，全世界所有人。
每一个与寒羽良有过接触，曾相遇过，被他拯救的人，他们的心里同时响起了来自模拟器的声音：
【最终事件BOSS降临！】
【这是一个特殊事件，持续时间无限，难度评级为“神”，无任何奖励，需要由全部人携手完成——】
【救赎“寒羽良”！】
轰！
海洋之上，卷起了庞大的龙卷风，带动数不尽的海水，引发了末日灾难级别的恐怖效果，高达三百多米，接连天与海的彼岸，阴沉的云不断汇聚，其中爆发出雷鸣声。
“来了，所有人做好准备！”
这种情况下，根本睡不着了，暗修帝嘶吼一声，他们全部人都要抓紧些什么才勉强不被卷走，七个人严阵以待地望向前方。
轰隆隆！
实验基地发生了大爆炸。
因为里面的人很久之前就已撤离，所以没有引起任何伤亡。
烈焰的气浪，海与风的席卷，交织在一起，从那混沌的迷雾中走出的，依然是那黑色连帽衫的少年。
只是他已经再也没有了表情，也忘记了自己是谁，心底只有一道深深的执念，让他发出那模糊的声音：
“家……”
他抬起了手，伸向遥不可及的远方。
“呵，大家都没问题吧？”暗修帝看了眼周围的其他人，确认无误后，逞强地，让嘴角扬起笑容。
“我们一定要把他带回家！”
“寒羽罪！你这白痴能听到吗？！”
“没有人会抛下你！”
唰！
镜响夜第一个冲了上去。
“我早看你不爽了！现在就把你干死在这里！我才是000！全部人都跟我一起上！把他给揍趴下！让他知道我们的厉害！”
“说的有点怪……不过大体上没问题，这次没有任何计划，不管什么肮脏的招数都尽管用出来，就这么干！一起冲！车轮战！”
“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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