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乱世离纷前尘迷事人已非
柳风眠告辞施礼,随即走回了偏厅。
那位李将军,视线似乎黏在了柳风眠的背影上,目送其人转过回廊,看不见人影了,才回过神来。
陆清泠跟随慕清寒回转客堂,问起那位孙公子是谁,如此无耻下流,在近日所接触的京城人物里,也算头一份了。
“是近几年颇得皇帝宠幸的容妃的兄弟。”慕清寒简略说道。
“如此嚣张,就没人管管?”
“其父母出身市井,地位不高,全凭女儿丽色获得富贵。这孙卜仁算是个浑人,每次被宫中管教,过不了几天,又旧病重犯了。”
“哦。那你刚才说他的腿断了是怎么回事?”
“前几年有一次,在街上欺男霸女,被我们公子教人打断的。”华城插嘴道。
“倒真是个浑人。竟然又纠缠柳琴师。”
慕清寒斜斜睇她一眼,“你关心他?”
“怎么了,我觉得柳琴师人挺好的。”
“他可不算什么好人?”
“至少人美腿长,看着养眼。”
“我不美吗?”
“啊?”
慕清寒已经走到前头去了。
“华城,我刚才是听错了吗?”
“我也好像听错了。”华城顿了顿,掏了掏耳朵,
“我怎么觉得公子最近越来越不像公子了?”
一场夜宴结束,已是戌时。
大门外车马喧嚣,纷纷各自归家。
偏门外,一名家丁追出来,
“柳琴师,留一留,我们将军说还要再赏你,请你去偏厅等一等,他送完客人就过来。
柳风眠拒绝道:“将军府已经给过赏赐了,不敢劳将军亲自打赏。”
“柳琴师,你就再等等,可不要得罪了客人。”
那位花妈妈上前说道,还暗暗冲柳风眠使了个眼色,意思是不要得罪了这位新贵。
“那,有劳小哥带路。”柳风眠只得又走进了将军府。
一刻钟后,身穿暗红锦衣,有些酒意的李瑾走进了偏厅。
厅内那人一身雪白的素衣,只在头上别着根墨玉簪子,越发显得身姿挺拔,容色俊秀。
“风眠,这些年你还过得好吗?”
柳风眠转过身来,躬身施礼,“不敢劳烦将军过问。”
“风眠,你一定要跟我这般生分吗?”
“尊卑有别,贵贱不同,不敢逾越。”
李瑾上前两步,借着酒意,想抓住柳风眠双肩,把他拥进怀里。
只见白色身影一闪,柳风眠侧步转身,随手一推,把他推进了一把高座椅里。
“李将军醉了,在下告辞。”
说着,走向厅门。
“风眠,当年,是我无意之过,你就真的不能原谅我吗?”
柳风眠脚步顿了一顿,眼中神色似悲似怒,头也不回的道:“是啊,我有今日,还要多谢将军呢。”
翌日,难得艳阳高照,无风无寒,似乎到了春日。
快到年底了,慕清寒有事要去南郊,陆清泠也正好想去逛逛闻名已久的曲江池,二人便约好了午时在曲江观景亭相会。
此时,陆清泠正看着这冬日里的一潭碧水,湖面颇广,南狭北长,亭台点缀,画舫泊岸。
水面无波无痕,倒映云天,青绿得似乎见底,池畔垂柳依依,虽然此时已落光了叶子,但可以想见春日里袅袅纤纤,牵挽游人的柔姿。
陆清泠正在想像“绝胜烟柳满皇都”的美景,无意中看到前面一人,白衣抱琴,款款而行,正是柳风眠。
“柳琴师,怎么是你?”
陆清泠几步追了上去。前面那人停下脚步,转过身来。
“陆姑娘,真巧啊,又遇上你了。”
“是啊,你也来游湖吗?”
“刚刚替人弹完琴,正要回去。”
“那,一起走走。”
“陆姑娘请。”
“不要这么客气,叫我名字就行了,我叫陆清泠。”
“那陆姑娘也不要叫我柳琴师了。”
“柳琴师年长于我,我叫柳兄或者风眠兄好了。”
“对了,我刚还在想,这湖岸无数杨柳,到了春日,才更是盛景呢,可巧,就遇到了柳琴师――哦,柳兄。”
“是啊,曲江春柳,也是皇城一景呢。”
“柳兄来京几年了,可看过这曲江春柳?”
“前年刚来京城,因为经常有人在这里赏景听曲,所以没少来过。你看那边画舫,春秋时节,游湖之人也不少。”
“陆姑娘又是何时进京?还没来过曲江吧?”
“我刚来没几个月,许多地方还没去过呢?”
“陆姑娘是靖国公府亲眷?”
“也算不上亲戚,我是慕公子认的义弟,他的故人之后,暂时住在靖国公府,以后还是要搬出去的。”
“哦,故人之后?那位故人可是玉佩的前主人?”
“应该是吧。”
“陆姑娘为何不佩戴玉佩?那日为何又让我看见?”
柳风眠停下了脚步,清澈眼波直视着陆清泠。
“被你发现了?”陆清泠摸了摸鼻子,“就说你这么聪明,一定会起疑心的。”
“我还为皇城探查司做事,陆姑娘不怕么?”
“我相信柳兄不会无缘无故害我的。”
陆清泠一双无尘双眸也直视着柳风眠的眼睛,“何况,有人说你还欠
着我师傅恩情呢?”
“尊师是?”
“聂云岚,‘顺风’以前的掌柜的,20年前在肃州你应该见过的。”
“不错,聂掌柜是救过我们母子的命,但时过境迁,这世上,多的是忘恩负义之人。”
“柳兄不会是这样的人吧,至少不会恩将仇报。”
陆清泠笑笑,“若你真是那样的人,就不会一直珍藏着那个木牌子了?”
“你又怎会得知?”
“当然是你在陇州打听‘顺风’的事,后来还帮着隐藏官府要捉拿的逃犯,有人报上来的。要不,我怎么会找上你呢。”
“你想追回那本秘籍?”
“什么秘籍不秘籍的,既然你帮了我们的人,人家送给你当谢礼,我还没那么小气。”
“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只想知道当年的情况,越详细越好。”
陆清泠诚恳道,“我在追查当年的事,是谁陷害我师父,请你帮我。”
“好,我帮你。”
二十年前,我和母亲在‘顺风’的帮助下,逃离肃州,在陇州安家。陇州也有‘顺风’的分店,当时我年纪幼小,对‘顺风’心存感激,便经常去店中玩耍或帮忙。
时间长了,我便发现,‘顺风’不仅是一间车马行,还兼做塞外的生意。有时,还经常往来一些奇怪的人,这些人没有带货物,或骑马,或步行,往来匆忙,身怀武功,更像是信使。
有一次,来了个粗豪的汉子,40多岁,姓墨,挺奇怪的姓氏,我便记住了。
他来时身上带伤,当时‘顺风’的管事说店中人多眼杂,不方便养伤,我便把那位墨大叔带到了我家里。十天之后,墨大叔给了我一些银钱,伤好便离开了。
再后来,一个月后,‘顺风’便出事了。
一天晚上,我正在睡梦中,只听得外面人喊“着火了。”
当时正是冬天,天干物燥,大家怕火势蔓延,便都起来查看救火,我才发现,火是在‘顺风’的店铺烧起来的。
我急忙跑到店前,火势已经控制不住,四五间的铺子烧成一片,邻里怕火势蔓延,拉倒了周围一片房屋,又在周边泼足了水,最后大火烧光了一切能烧的,才自己灭了。
听说,当时店铺里还有人没跑出来,被烧死了。事后,官府报了大意失火,烧死四人,不了了之。
可我觉得,这事更像是杀人毁迹。
因为,后来‘顺风’再也没重开起来,也无人再过问。
再后来,大概是七八年后,我母亲已逝,我无意中被一伙强盗虏上山去,在山上待了几个月,一个月黑凤高之夜,我再次见到了那位墨大叔。
他是上山来寻仇的。
当夜,他杀了山上几位头目,放火烧寨,也顺便救了我。
当时,墨大叔虽勇武,但毕竟独战众匪,受伤颇重。我扶他下山,回到家中,不久就听说官府通缉捉拿他,我当时还想,官府不捉拿强盗,反而捉拿杀强盗的,真是岂有此理。
我把墨大叔藏在土地庙供桌下,我以前挖的一个地洞里。那是我小时候玩耍藏东西的地洞,能容一人,只有我一人知晓。
可是城中搜查严格,墨大叔身受重伤,缺少医药,最后,在一个夜里,他死了。
临死前,他交给我一本练武的书,说是谢我。
还给我交代了几句话,叫我先不要打听‘顺风’的事,等过几年风声过去了,再打听。
还说‘顺风’的女掌柜姓聂,当初救我母子的就是她,但我没见过她的脸,只见过那块刻着云纹的木牌。
过了几年,我在陇州始终没等到‘顺风’的人,也在旁边的州县打听过,人们都说,‘顺风’得罪了朝廷,被查封了。
于是,我就到了京城,听说以前‘顺风’在京城有一个很大的铺面,但来了后,始终没见过。直到见到姑娘露出的那枚玉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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