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
杭朔看着旁边眼巴巴的许柏言,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他推开电脑,指了指旁边的圆凳,“坐这里。”
许柏言煞白着脸坐下了。
外面的天气阴冷刺骨,摄影棚外一阵阵狂风刮得群演说台词都直打哆嗦,棚里的执行导演默默盯着显示屏,所有人都沉默不语。
杭朔戴着一副新的金边圆框眼镜,厚厚的羽绒服里露出驼色毛衣的边。他下巴上有些胡茬,眼下一摸青痕,似乎是被剧本搞得心焦。
此时许柏言默默落座,杭朔望了望他,伸手抄起地上的暖瓶晃了晃,“没水了,你喝我的吧。把那边的纸杯拿来一个。”
“哦。”许柏言下意识听从杭朔指挥,毛手毛脚地乱找一气。杭朔也习惯了,他最后自己伸手从杂物箱里抻出小纸杯,言语间颇有无奈。
“就知道到你找不到,我来吧。”
拧开保温杯,倒出还滚烫的白开水,许柏言两口下肚,半凉透的身子从胃里汲取暖意,慢慢舒展开,杭朔见他舒服的样子,够了勾嘴角。
“你最近很缺钱吗。”他问许柏言。
执行导演听到半个“钱”字,往这里瞟了一眼,看见杭朔旁边坐着个熟悉的群演,心下有些奇怪。
许柏言发蒙,“不缺啊,怎么了。”
杭朔不回答,他只是问,“这段时间来你演的这些戏,都是你经纪人带你去的?”
许柏言点头,“是,有的是我自己接的,但是我经纪人都知道。”
“你在那个经纪公司?”
许柏言说了一个杭朔没听过的没名字。
“总部开在哪里?”
许柏言说了一个杭朔没听过的地方。
“”
短短几句话,杭朔心中八九不离十。
他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委婉提醒,“那公司给你指定的发展道路是什么,一直跑龙套吗你经纪人怎么不给你争取一个配角之类的角色,这样是圈子里增加曝光量最好的办法。”
“胖哥说我需要历练历练,砸实基础才好接戏。”
杭朔看着许柏言对他呲着牙笑,好像对自己的“卖苦力”的行为感觉到十分满足。
他只能无奈地闭嘴回头去够自己的电脑。
傻子许柏言是不缺钱,
他缺的是脑子,是他娘的心眼……
杭朔内心暗暗思衬,他得想个办法让许柏言自己开窍,然后离开无良公司,不然这呆瓜以后坑也要被坑死了。
杭朔自己想象着,无良经纪公司坑蒙拐骗了大傻子许柏言的钱跑路,圆脸男孩一夜之间负债百万,只好走投无路上吊影视城。
而且临死前还要呲着大牙对自己苦逼的哭,念叨着,“杭老师,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呀,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呀,现在我要死了,都怪你呀,都怪你呀”
我可是有很努力地提醒过你了,只是你自己不开窍。
但是杭老师表示自己很怕怕,杭老师表示自己还很无语。
他看到还穿着戏服冻成狗的许柏言,伸长脖子问不远处蹲着研究画面的执行导演,
“余导演,这小子一会还有戏份吗?”
余导演鲜少言语,他只一边大口抽烟,一边远远地向杭朔摆手。
杭朔收回身子拿着纸杯问许柏言说,“你今天没戏份了,去后面拿我的棉衣穿上还喝不喝水?”
许柏言乖乖披上棉衣走回来,“不了不了,杭老师。您杯子里都没多少了全让我喝了多不好意思。”
“哦。”杭朔悻悻放下自己的保温杯。
许柏言不甘心,他又凑过来,
“杭老师,中午您还点外卖吗?”
“我不饿,你自己点吧。”
吃吃吃,就知道吃。
“哦那行,我正好也不吃了。”
杭朔“太阳打西边出来”似的看了许柏言一眼。
许柏言把脚伸进桌子底下撑脑袋着发呆,他眼皮子直打架。
旁边的拍摄组忙忙碌碌,大家都压低着嗓子交谈,摄影棚的塑料布被风一下又一下地吹起,杭朔搬来一个小太阳,照的两人暖洋洋。
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待在杭朔身边就莫名的舒服。
许柏言小心翼翼问,“杭老师,我可以趴在这里睡会儿午觉吗。”
杭朔抬眼瞅他,“这里冷,回旅馆去。”
“可是我今天中午说好了不回去。”
“怎么。”
“今天胖哥的女朋友来”
“”
成年人的世界,懂的都懂。
许柏言见杭朔沉默,求饶似的,“杭老师,我下午还有两个剧组的戏份,就让我在这里趴一小会,不会打扰您”
“睡吧睡吧睡吧”杭朔左右拿他没辙,他把自己的暖手宝扔给许柏言让他枕着,“都给你,不许出声,自己老老实实待着。”
“好,杭老师。”许柏言变得有些无精打采的,他像一颗蔫了的白菜,把脑袋扎到大衣里就不再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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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朔噼里啪啦打着字,手脚冰凉。他叫来助理让她去再打一壶热水,回头看了看俯身在桌子上熟睡的许柏言,默默把小太阳的方向往他那边调了一调。
外面寒风尖肃,杭朔指间敲击着键盘,注意力有时却会自动跑到许柏言的身上。
许柏言拿后脑正对着杭朔,脸蛋扎进大衣里,只留耳朵在外面。他的头发打着旋,乱糟糟盖住了通红的耳尖。
杭朔余光瞥了一眼又一眼,看四周没人注意,轻轻拉起大衣盖住了许柏言快要冻伤的耳朵。
一边正在扒拉盒饭的导演,“”
盲生,我好像发现了什么华点。[○`Д○]
待到下午,杭朔起身伸了个懒腰,他抬起手看了看表,已经两点多了,剧组的人也陆陆续续回到摄影棚开始调试机器。
临近年关,主角演员大多都是休工状态,这时候还留在影视城赶工的剧组只主要拍一些群演配角的背景戏。
杭朔站在旁边轻轻叫他,“许柏言,起来了,你下午不要去拍戏吗。”
许柏言:“”
“许柏言?”
“”
沉默啊沉默,不在沉默之中崛起,就在沉默之中灭亡……
臭小子睡这么死?
杭朔只能伸手去推,几番来回,大衣之下仍然没有任何反应。他才隐隐觉得不对劲,撩开一看,许柏言脸蛋通红,像是那过了热水的龙虾,就差冒热气了。
“柏言醒醒。”杭朔用手去摸他滚烫的脑门,许柏言触及杭朔冰凉的手指才总算有所反应,
他掀开眼皮,喃喃道,“杭老师,我怎么这么难受啊……”
“你手机呢,给你经纪人打电话。你当然难受了,许柏言,你发烧了。”杭朔撩开大衣,从戏服口袋里摸出许柏言的手机让他解锁。许柏言稀里糊涂地接过来,愣愣的看着显示屏发呆。
脑袋,是钝钝的疼。疼的发胀,疼的发慌,疼的想流泪。
想躲起来,躲到床上,躲到被子里。如果可以,最好能躲到一个怀抱里。
傻子许柏言呆呆地惆怅起来,惆怅自己好像已经有很多年都没有和别人拥抱过了。
没有亲人可以和自己拥抱,也没有恋爱对象可以和自己拥抱,他是孤家寡人,可是他还是执着地想去要一个拥抱。
不管对象是谁,只要一个小小的,就可以满足了。
最终杭朔无奈抢过手机,拉起许柏言的手按下指纹。他在通讯录里很容易地就翻到了胖哥的名字,手机在许柏言面前突然晃了晃,杭朔的声音传过来。
“是这个不是,你经纪人?”
许柏言艰难转动眼珠,大脑主机缓慢转动识别,点了点头。
杭朔拨通电话,随后还给许柏言,“跟他说,你生病了,让他赶紧来这个剧组接你。”
胖哥接通电话,“喂?”
许柏言照葫芦画瓢地说,“胖哥,我生病了,你可以来上午的剧组接我吗?”
“行行行,等会啊,我这有事,我马上就来!”胖哥那边似有急事,隐隐有杂音,他马上挂了电话。
杭朔以为许柏言的经纪人胖哥很快就会来,他把许柏言给提溜起来让他直起身子坐着,“好好清醒清醒,我给你拿点热水喝。”
但是许柏言坐起来并不舒服,他头重脚也重,脑袋像皮球,脖子像麻杆。
他瞅准了杭朔正晃荡在离他最近的地方,铁了心追逐着杭朔的不停移动的屁股,就要歪着脑袋靠在他身上。
许柏言脑门顶着杭大编剧的腰,满面通红。他开始闭目沉浸于梦境,以躲避病痛折磨。
但在他人的眼里,这无异于是在和杭朔撒娇吧。
杭朔也是这么认为的。
他扭过头回看,有个毛茸茸的脑袋正在把自己当大柱子借力,不过想起自己上次崴脚欠过的人情,他好说歹说倒也没有生气厌烦,而是在众目睽睽下自然地托住许柏言炭火般的脸,向他递去纸杯,俯身催促到,
“喝了他。”
许柏言听到耳边有人说话,蒙蒙地睁开通红的眼。
他看到面前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甲整齐。这只手向他递来冒着热气的纸杯,他忽然觉得这只手是是很温柔。
许柏言脑子里尽是一些胡思乱想,他想,这样漂亮的手,这样修长的手,这样干净的手,他都摸过什么呢。
他摸过奥特曼吗,他相信光吗?
许柏言不知道这双手的另一半就摸在自己脸上,他眼前的世界是膨胀的,脑子又沉又轻,一会像是大雁飞天,一会又像是烙铁临头。
杭朔不知道许柏言的脑子里此刻正在构造自己和奥先生的“绯闻”。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语气中带上了一丝命令,“喝掉它,许柏言。”
手上的脸蛋抖了抖,杭朔听见那呆瓜小声地说,“这是药吗?”
“是,赶紧喝了,喝了清醒清醒。”
许柏言笨拙地伸出双手去够,小小尝了几口,眯着肿胀的眼睛,胡乱地问,“喝了就会好受吗?”
杭朔手插口袋看着他绯红的侧脸,破天荒的顺着坡接下那些胡言乱语,“嗯,会好。”
就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
许柏言慢慢捧着手里的“药”一饮而尽。
本来在想一旁帮忙的工作人员看了这幅局面也都知趣地微笑而尴尬地离开了。只留下杭朔和许柏言独自窝在摄影棚的角落里,他们的对面是一颗闪耀着热气的黄金小太阳,嗡嗡地摇头摆尾。
杭朔而后起身来回踱着步子,半个钟头过去了,许柏言的经纪人还没来。几杯热水下肚,许柏言非但没有恢复清醒反而烧得更糊涂了。
他就自己一个呆呆地,乖乖的地佝偻在小太阳对面,重重呼吸着滚烫的病气。
一呼,一吸。一呼呼,一吸吸
呼吸到最后脑膜生疼,肺管也生疼。许柏言就不敢再轻易呼吸了,他默默憋着气,到最后再统一憋不住呼出来。气管又是一阵揪心的痛,连带着鼻涕也流出来了。
然后,许柏言就乖乖地吸着鼻涕,
一呼,一吸。一呼呼,一吸吸
杭朔,“”
一旁的工作人员都快要看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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