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一巴掌
夕阳西下，院内光线逐渐柔和，夏洛笙逆光站着，缓缓屈身，对着周木行礼，而后挺直腰板，浑身上下散发着孤傲却凄美的意味。
“先生所有的问题，小女都能用两个字来回答——自保，先生可还要继续问？”
她不想为这改变做出任何解释，亦不想挨着去澄清为何自己会那么多东西，周木是聪明人，不然上一世也不会在相府形势大好之际告辞走人。
果然，这话一出，周木哈哈大笑：“大小姐，回去好好休息，老朽很期待日后课堂上的表现。”
夏洛笙冲着他点点头，转身往外走去。
屋内，晋铭刚好走进去坐在先前夏洛笙坐着的位置观看那残局，周木把两位小姐的字画递给他：“猜猜这都是谁的？”
晋铭只是扫了一眼：“这还需要猜吗？本以为你我担下个无法拒绝的恼人差事，来之前还在想要如何度过这无趣的一年，没想到啊没想到，看来夏丞相也未必是真的明智，错把鱼目当珍珠。”
“倒也没有这么夸张，京中女眷的脾气大多像这位二小姐，稍加引导也算是可用的，只是珠玉在侧，略显愚笨罢了。”
周木说完，拿起夏洛笙的那幅画：“是位惊才绝艳的主儿，夏丞相这次真的是灯下黑了。“
“也说不准，别忘了这位大小姐的身份。”晋铭抬手打乱了棋局，“走吧，回去休息会儿，赶路这么久，也累了。”
从学堂出来的夏洛笙，慢慢的往自己的住处走去，没了青兰在旁边引路，脚下的道竟有些生疏，府上有这么破旧的亭子吗？
“站住！喊你几声了没听见吗？我让你停下！”
身子突然被人大力拉扯，夏洛笙没站稳，下意识的扯上了旁边的人，两人一起摔倒在地上。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熟悉的声音响起，夏洛笙下意识的皱眉，松开手自己爬了起来，看着绿珠大惊小怪的去扶坐在地上的夏洛霜。
后者大约是坐在了碎石上，疼得龇牙咧嘴，碍于刻在骨子里的礼仪，没有把手放在不该放的位置揉，直接把气撒在了夏洛笙身上。
“你还敢把我推在地上，我要去告诉父亲！”
夏洛笙挑眉：“妹妹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明明是你先来拽我的，这才让我们都不小心摔倒，我在你前面走着，怎么就成了我推你的呢？”
这是不同于往常的伶牙俐齿，夏洛霜懵了片刻，怒火中烧：“不要以为今天在学堂上先生夸你一句，你就真的能目中无人了，这条路也是你能走的吗？看见我过来也不让道，在前面挡着是怎么回事？哼，果然是有娘生没娘养的东西，跟……”
“啪！”清脆的巴掌声响起，直接打断了夏洛霜的话。
她捂着脸颊不敢相信的看着面前正在往手掌吹气的人：“你敢打我！”
这个巴掌她忍了几十年，打过去的时候用尽全力，那句有娘生没娘养确实是把她的怒火都调了出来。
夏洛霜的脸没多久就肿的大高，红彤彤的一片，旁边绿珠都惊呆了。
“姨娘肚子里出来的，还敢出言侮辱夫人，这一巴掌，算轻的。”夏洛笙声音平静。
夏洛霜泪都快流出来了：“你有什么资格打我？我就算是说了又能怎么样？这府里是我娘管着的，不是那个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女人！”
夏洛笙手重新抬了起来，夏洛霜瞪大眼睛慌张的后退半步，生怕那巴掌再落在自己脸上。
“吵什么吵？隔着那么远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霜儿，怎么了？脸怎么这样了？谁打的？”
一身穿暗红色衣裙，头戴金钗的女人边喊边快步走过来，到夏洛霜面前时，一脸心疼的捧着她的脸惊呼。
夏洛霜一把扑在她怀里失声痛哭：“娘，她打我！她打我！”
夏洛笙眯着眼睛看着这两人，在女人猛地回头瞪她的时候恢复了先前的表情：“柳姨娘。”
从小到大都没有从夏洛笙嘴里听到这个称呼，柳氏先是震惊，而后气到嘴唇发抖，抬手一巴掌就准备甩过来。
夏洛笙后退一步避开，冷笑着询问：“柳姨娘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我今天就好好教训一下你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霜儿是你的妹妹，你居然敢把她打成这个样子！”
不愧是母女，说的话都如出一辙。
要是以前，夏洛笙早就被吓到哭着道歉，乖乖站着让她打，可是现在不同了。
再次侧身躲开，声音愈发冷：“姨娘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打她？您这么直接动手，到底是想教育，还是想借机为自己的女儿报仇？她对嫡姐不善在先，对母亲不敬在后，姨娘倒是说说，哪一条不值得我打她那一巴掌？更何况……”
视线中一个身穿青衣的小姑娘快速朝着自己跑过来，夏洛笙勾起唇角，继续说道：“更何况，先前二妹妹将我拽到在地的时候，说了句……这条路也是我配走的吗？我倒是想问问，身为相府嫡女，这府中的路，哪一条，是我不配走的？”
一改常态，咄咄逼人。
与其说柳氏不知道怎么回复，不如说她是被夏洛笙这个气势吓到了。
这孩子一口一个嫡女，一口一个姨娘。
柳氏的位置一直是她心头的一根刺，不止一次跟夏恒彦提起这个问题，只是他碍于各种原因，始终让她当个姨娘。
好在府上的人会看人颜色，知道喊她一句夫人，夏洛笙这个几乎被养废了的嫡女，看见她也是恭恭敬敬的喊句母亲，从未像今天这般反常。
她突然想起来前几日夏恒彦警告她的话：“过段时间府上会来两位先生教导她们，你给我注意一些对待洛笙的态度，不要像以前一样，若是传出去什么话让我听到，你自己细细掂量吧。”
若是从前就算她把夏洛笙关在院子里十天半个月，夏恒彦都未必会吭声，这次这么重视，怕是有什么新的计划。
柳氏气势弱了一半，笑得僵硬，强行改了态度：“你妹妹年幼，不管说了什么都是无心的，哪里有你不能走的路呢，她闹着玩呢，你一个当姐姐的怎么能跟她计较呢？这样，母亲做主，你给妹妹道个歉，这事就算了。”
“娘！”夏洛霜着急的喊了一句。
柳氏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胳膊，用眼神示意她闭嘴。
夏洛霜委屈的跺脚，硬是没忍住脾气：“你给我跪下磕头道歉，这事就算了，就跪在这里！”
她指着面前碎石子铺成的路，捂着脸颊，眼神凶狠：“跪！”
柳氏原本就心疼女儿，这会儿没有吭声，只是看着夏洛笙，默许了这个跪下道歉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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