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17
冷雪,暖光,美人。构成一幅最珍贵的油画,借着酒精的延灼深深烙进心里。
真他妈漂亮。
这大概是卫迟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景色了。
可惜,画中唯一有点瑕疵。画里的美人总是又倔又不爱听话。
他的美人,怎么就那么不听话呢。
既然不听话,他只能好好惩罚他了。不听话的孩子就要挨罚。有人曾经说过的。
男人拨开青年四处撩拨的手,蹙眉冷冷开口:“高医生昨天已经说了,我恢复得很好,可以走路了。”
“是吗?”卫迟扣住他的下颚,霸道地将他的脸掰正,“看着我,再说一遍。”
他深深凝视着那双眼,凝望着眼里倒映着的冰封千里的心湖。
“你是喝了多少酒?”
“又在撒谎。”
他都不敢直视他,一定又是在骗他。
美人抽身离开发烫的拥怀,渐渐远去,模糊成小小的白色光斑,卫迟彻底沉了脸色,追问道:“你去哪儿?”
“给你煮醒酒的东西。”
“我没喝醉!”他生气地拦住他,“燕识鸿,你是在看不起谁?”
“没喝醉,你记不得高医生亲口和你说的事?还是你也失忆了?”
怎么又是失忆!
这两个字将青年的脑袋激成一片空白,脚下一个踉跄,带着人一同摔在沙发上。意外瞬间解救了片刻清明,他发现自己的手肘已被垫在男人的伤处做缓冲,他又小心观察起他的脸色,确认他没有被摔坏,垂下头暗暗松一口气。
自己怎么这么不小心,差点又伤到他。
但有些事,他一定要弄清楚。
“哈哈,我失忆。”他笑着抬起头,眼里暗藏戏谑,“骗我说失忆的不是你么?”
“信不信由你。”男人的拐杖摔在一旁,只能仍由年轻人欺压着自己。
“我信,信你。”青年的深邃目光忽然沾染上迷惑人心的委屈,像是一条被人遗弃的落魄狼狗,“十几年前的事,真的一点都记不起来了吗?”
“我帮你回忆回忆,好不好?”
见男人没什么反应,他伸手撩开他那有些汗湿的碎发,然后如同描摹古画一般摩挲着他标志的眉骨和眼眶,渐渐蹭过他挺拔的鼻梁,最后在他泛粉的唇珠上悬空,落下重重的点按。
动作庄重得像进行一场仪式。一次代表约定的盖章承诺。
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他睁着眼,清醒地在那方柔软上拓下一个吻。
是甜的。比任何甜食都要甜。
他有些不舍得分开,直到身下的人近乎是要缺氧了,这才知髓其味地松开。
“你就是这样帮我回忆的?”
“还没想起来吗,这些事我们都做过。”青年的眼眸狡黠而清亮,“您再好好想想,燕老师。”
男人心脏骤停,双手下意识抓住沙发上铺着的毛毯,骨节白到发青。他绷着脸一字一顿地说:“你、确、定?”
“当然了,当年您是老头给我找的家教老师,您亲自教的生理课,实在想忘记都难。”
卫迟像是真的陷入到年少时期的桃色回忆中,一边凭着肌肉的本能在燕识鸿身上的每处都留下淫靡的痕迹,一边细致详实地描述着正在进行甚至是下一步将要做的行动。这场荒唐又不堪的记忆重现,交织成禁忌羞耻的干柴,添在两颗飞速跳动的心上,卷起延烧漫长时空的烈火,贪婪地想要燃尽世俗偏见的恶言,烧穿冰冻三尺的心湖,最后淬出一颗甜到发苦的糖。
肆无忌惮的侵犯在这样的痴狂中愈发深入,愈发猛烈。
所有的情事在做到最后一步时,戛然停止了。
卫迟看着身下的人,躯体诚实地微微颤栗着,眼神却充满迷茫无助、惶恐不安,以及对这段记忆的厌恶和痛苦。
怎么会是这种反应呢?
燕识鸿为什么任由他侵犯而没骂他混蛋呢?为什么不在他一遍遍耳边叫老师时扇他耳光呢?为什么在他吻他的时候没有咬破他的嘴唇呢?那些编来戏弄他的话,他怎么就全都相信了呢?
那对清冽的鹤眸里本来好像有棵青葱的大树,而现在,茂密的树叶全都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
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心里突然好难受。眼睛也特别得酸。
“好了,都是骗你的。”
卫迟轻柔地并拢他的双眼,帮他重新穿好衣服。
“这些事情,以前都没发生过。”
抚慰的吻落上男人的额头、眼尾,和鼻尖。
“真的,这次不骗你了。不要难过了,你想知道什么,我全部都告诉你。”
“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他紧紧抱着燕识鸿,把头埋在他的颈窝处,带着醉意的声音染上些许鼻音,“那年我十岁,被他们扔在乡下的别墅里自生自灭,后来老头不知道从哪里找到了你,来当我的家教。你就比我大七岁,能教我些什么东西。我是这样想的,所以引你到结冰的湖面上,想让你掉下去。但最后掉下去的却是我,你为了救我跟着跳进了湖里,后来我才知道你其实不太会游泳”
“后来你留了下来,空荡荡的别墅里终于多了一个人。那时候你很讨人厌,天天逼我学习,什么科目都教。我只要有一点不听话就会挨骂,再调皮点就把我锁在卧室里反省。我可恨你了,也不叫你老师,不是叫你全名就是叫你老混蛋。你一开始还很生气,后来习惯了,也就改叫我小混蛋,我不服问你为什么,你回答说老混蛋教出来的只能是小混蛋”
“你知道你肚子上的疤怎么来的吗?那是你为了救我跌下山崖被树干捅穿的,你差点就死在那天了都是我不好,这件事是,以后很多事也是,那天如果不是我想离家出走,就不会碰上扑克脸”
“我总是说讨厌你,但也许我就没有真正讨厌过你,从来都没有。燕识鸿,是我欠你的”
“你还想听什么?再后面的事我没办法告诉你了,之后他亲自跑来你接回去了,你只待了三年就走了,走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打一声。”低沉喑哑的倾诉突然停顿,似乎是带着某种冀希,他小心翼翼地再次问,“一点印象,都没有吗?”
很久很久,耳边传来极轻的,有些颤抖的单音。
“嗯。”
霎时,颈窝处传来一片湿热。
青年深埋的脑袋再也没有抬起,他紧咬住牙关,极力克制着双肩轻微的颤动。
半晌,他缓缓开口,说出安慰的话。
似乎是在安慰燕识鸿,又或许是在安慰自己。
“没关系,那些都是痛苦的回忆,忘了也是一件好事。”
“忘了就忘了吧。以后,永远不要再想起来了。”
风雪初停,月落日又升。
晨曦穿过半掩的窗帘,将卫迟的双眼刺得生疼。
他迷蒙地挣扎起身,赫然发现自己衣衫凌乱地躺在沙发上,脑袋嗡嗡地发疼。
他缓缓扫视四周,看见右侧的沙发里陷着一个人,闲情地刷着手机,似乎等他醒来等了很久。曦光将他照亮了一半,裸露在外的肌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暧昧红痕。
昨夜不成链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他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他。
他的伤还没好透,自己却没控制住上了他。
真他妈是个混蛋。
卫迟懊恼地闭上眼,狠狠敲了下脑袋。
“醒了?”阳光下的男人突然开口发问,“昨晚的事还记得么?”
卫迟心头一跳,眯起眼睛,心里盘算着装傻充愣的措辞。
“你喝醉的时候话还挺多。”
“?”
什么意思,难不成昨晚前戏的时候被嫌弃废话太多了?
但燕识鸿似乎心情格外地好,拖鞋挂在脚上悠悠晃动。
“知道昨天自己还哭了么?”他难得微勾起唇角,“没印象了?哦,我把照片传给你了,你自己看看”
卫迟瞬间脸色铁青,跃起身在狼藉中寻找手机。
恰巧,沙发的矮脚处传来一阵铃声。
卫迟看到显示的来电号码,表情变得严肃起来。
“什么,霍怀德想见他一面?”
他的目光冷冷落在燕识鸿身上。
墙上适时传来九下钟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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