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1 苦肉计的嫌疑
千机的话仿佛吉普赛人的语言，在我的心头降下厚厚一层不详的阴霾。
因此，我直到跟着沈如初离开千机酒吧的时候，情绪都有些低落。
沈如初皱着眉头问道：“肚子饿了？”
感情在他看来，我心情不好只有吃不饱一个原因。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没有。我说，以后我们少和千机打交道好不好？”
沈如初一愣，却没有当场发火，而是让我给个理由。
说得好像我如果能说服他和千机一刀两断，他就真的会和他掰了似的。
明明是他告诉我前几扮演的角色类似驱魔者们的负责人，只要他还是僵尸猎人一天，就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他既然问我，我当然要给个理由出来：“他根本就是个定时炸弹，谁知道什么时候就又变成我们今天看到的那个样子了？而且啊——”
我的声音戛然而止。
我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
不想要和千机打交道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我觉得，这么一个漫不经心地诅咒沈如初的家伙，怎么都不可信。
沈如初却追问道：“而且什么？”
我咬了咬牙，说道：“而且他说，你早晚会变得和他一样，没有外部的刺激就没办法找回自我——你说说，这叫什么话啊？千机不是很神通广大吗？既然如此，他知道你的身体有问题，难道不应该尽力帮你吗？”
沈如初的脚步猛地一顿，半晌之后浅笑道：“顾冉，你怎么就那么关心我呢？”
我对着他咧开嘴笑：“做宠物的难道不应该关心主人？”
“你没养过猫么？做宠物的怎么会关心主人？”沈如初别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做妻子的，才会关心一家之主。”
沈如初这句话说得我双颊发烧。我低下头去，慌乱得话都说不完整：“你、你说什么呢？”
“陈述事实。”沈如初慢悠悠地收回视线，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可是我知道，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他知道我多喜欢他，所以越撩越起劲，行为举止幼稚得简直像是初中里整天扯我辫子的那个小男生。
不过我抬头看到沈如初悄悄扬起的嘴角之后，又觉得甜蜜得不行：因为沈如初这样幼稚的举动，只会对我做呀！
我收回荡漾的心思，认真问道：“你父亲和叔叔被拘走的那一魂一魄，有下落了吗？”
“还没有。”沈如初摇了摇头，看上去却一点都不着急。
可他之前明明说这俩人的时间不多了：只剩下三天还是五天来着？
我不安地喃喃自语：“这样下去，时间会不够的吧？”
沈如初却没心没肺地吐槽我：“我家的事，你倒是比我还上心。”
“你还好意思说？”我用力白了他一眼，道，“我告诉你啊，你爸这次要是真的出什么事，你肯定会后悔的。”
“你怎么知道？”沈如初冷笑一声，说，“说不定，我巴不得他死呢。”
“他死了你怎么折腾他？”我跟着他冷笑，“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学心理学的了？”
在我看来，沈如初对父亲沈钊的矛盾情节非常常见：他因为某些原因憎恨怨怼沈钊，可这种憎恨情绪的背后其实是在要求对方的忏悔——沈如初的目的不在于让沈钊好好地吃苦头。他真正想要的，恐怕是沈钊能够认识到自己的错误，然后真心诚意地道歉、赎罪。
要我说，这真不是一般的矫情。
但是，我并不知道沈如初过去发生了一些什么，所以，我并没有什么资格对沈如初的行为多加评论。
而沈如初也陷入了沉默，知道我们两人接近了沈桥水榭，他才说道：“拘走沈钊魂魄的人，是我。”
砰。
我受惊过度没有看前方，一脑袋撞在了铁门上：“你你、你说什么？”
“你听到了，不是吗？”沈如初耸了耸肩，懒得重复。
我调整好情绪，问道：“可是，为什么？”
沈如初微微一笑道：“什么都说出来，岂不是很没劲？小僵尸，你别着急。这是一个大局，你静下心来看这就是了。”
又是大局。
我头疼地叹了一口气：我可不可以说，自己很笨、也不想要我玩什么推理游戏？
但是，沈如初却只是说道：“等一下，我会把我爸和沈镀的病房分开。然后，我要你去盯着沈镀，明白么？”
“明白。”我点了点头，暗道，沈如初这显然是在怀疑老实巴交的沈二爷了。
的确，沈钊发狂的那一天，护卫十一很明显是被人故意用黑鱼僵尸调走的。换言之，沈镀的确有可能从中作祟，上演这么一场舍身保护沈老先生的苦肉计。
可我不明白的是，如果这一切真的是看似无害的沈镀所为，那他的目的是什么？
和被沈如初保护起来的沈钊不同，他现在的的确确是少了一魂一魄命在旦夕。如果只是苦肉计，没必要做到这个地步吧？
还是说，我的推理当中有漏洞？
我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整理自己的思路：
如果不能及时找回魂魄，沈镀就会死——即便醒来，恐怕也会变成痴呆或者疯子。
如果沈如初没有提前拘走沈钊的魂魄，那么，沈钊此刻的处境也应该是一样的危险。
那么，我们不妨将沈如初从中产生的干扰排除，然后将情况还原：
沈家的两位老爷命悬一线，而所有可用的力量必然会为此而奔走不休。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沈镀的苦肉计，那么他一定安排好了后路，会赶在最后一秒让人找到自己被拘走的魂魄。
至于沈钊——很不幸，救援的人到得太晚，他的灵魂已经消散了。
如此一来，为了保护沈老先生而险死还生、但多亏老天有眼才捡回一条命的沈镀，就可以把“二老爷”最前面的那个“二”字给丢掉了。
但是，果真如此吗？
这个逻辑看上去毫无漏洞，然而，我的心底却隐约捕捉到了重大的违和感。
别的不说，就说沈镀给我的感觉吧。
在我看来，沈镀是一个真正的老实人——没有坏心的。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豪门里头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事情难道还少吗？
我站在原地绞尽脑汁的时候，沈如初也没有打扰，直到现在我的表情略微舒展，他才开口调笑：“福尔摩斯小姐，想通了没？”
我老老实实地摇头：“没。”
沈如初嗯了一声，说：“那就等去了沈镀的病房之后，接着想。”
他这话，是叫我先办正事的意思吗？
我无奈地撇了撇嘴，应了一声是。然而，我才刚刚转过身，又听见沈如初说：“千机的事情，我自有掂量。小僵尸，你最近管得有点太宽了。”
我的脚步猛地一顿，心里像是打了个疙瘩：他这话说得，可就有些伤人了。我的确是不知道他的底细，所以，就算是担心他，恐怕也说出来的话也戳不到点子上。
可是，这不能怪我呀。我关心他总不能说是我的错吧？
我觉得，沈如初这家伙真是身在福中不是福。
等哪天我不想撩他了、不喜欢他了，那个时候——
我叹了一口气，心想：那个时候，沈如初大概也不会觉得有什么怅然若失的。
这么一想，我就更加觉得郁闷了。
不过，因为项圈的缘故平时都对我的情绪变化无比敏锐的沈如初，这一刻却好像关闭了接受端口一样，没心没肺地在背后催促我：“怎么了？还不走？等着二爷魂飞魄散么？”
“我这就走。”
我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胸口憋屈得厉害，好像压着一块大石头。
我估计，自己是不小心触到了沈如初的敏感点了。果然，谈论千机是否是一个安全可靠的盟友这一步棋走得太差。
我撇了撇嘴，很快调整好了情绪，大步走向沈家的别墅。
沈镀的“病房”果然已经单独分出来了，门外虽然没有人守着，门框上却隐约有着闪闪烁烁的能量痕迹。
沈如初果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我伸出手在门框上按了一下，符文辨认出我的尸气，这才暂时暗淡下去供我通行。
我走进房间里，便看到沈镀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而他的妻子、温柔娴静的二婶则顶着一对黑眼圈为他擦拭着身体。
这个女人情深意重的样子，看得我同情心大生：“二婶，你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由我来就好了。”
二婶如同惊弓之鸟一般抬起头来，脸上一瞬间闪过的慌乱并没有逃过我的眼睛。
“怎么了？”我笑眯眯地问道。
二婶摇了摇头，疲惫地向我笑笑：“我太累了，精神不集中。你一下子出声下了我一跳。”
“既然如此，二婶就更加应该去休息了。如果您累垮了，叔叔看了会心疼的。”我一边说着，一边顺理成章地走上前去，伸出手安慰性地圈住二婶的肩膀，实则悄悄送出尸气，在她的身体里仔仔细细游走了一圈。
——并无异样。
二婶因为我的尸气而抖了一下：“你有没有突然感觉很冷？”
“没有啊。”我收回自己的力量，说道，“二婶是不是太久没睡，血液循环变差了，所以才觉得冷啊？”
二婶疑惑地嗯了一声，看了我一眼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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