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0 热恋的人都残忍
和周骞见面的地点，仍旧定在了玻璃暖房里。不过和之前绿意盎然的样子比起来，如今的暖房空空荡荡的，里头的花花草草没几盆，那些遮天的树木和藤蔓更是不知道去了哪里。
我挑起眉头，问道：“你要搬家？”
“升职了，当然要搬家。”站立在暖房中央，似乎正在进行光合作用的周骞漠然答道。
他冷淡的语气让我觉得有些不习惯。
到不是说我多希望周骞对我殷勤无比，只不过，一个人说话的习惯是多年养成的，与自身性格、习惯紧密相连，一朝一夕之间根本不可能改变。
而周骞此刻的语气，不要说是冷漠了——事实上，我根本就觉得他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一点，我跟他讲电话的时候就有些发现了：我总觉得和我讲电话的那个人，和我所认识的周骞并不完全是同一个人。
这也是为什么，我虽然觉得周骞嘴上说没有不良意图、实际上未必就可信，但还是赶过来了的原因。
大概是女人的第六感，我总觉得他接下去说的事情对我而言或许会很重要。
站在落日之前最后的阳光里的周骞慢慢转过身来，身边垂下的藤蔓和满身绿色的刺青都慢慢缩回了体内。他苍白的肌肤在阳光下显得很不真实，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刚刚苏醒的吸血鬼。
周骞随手拿起一旁扔着的棕色衬衫穿上，然后将墨绿色的及腰长发随意束了起来：“坐。”
他面对着我的时候，眼中仍然隐约存在着我所熟悉的那种深情和无奈。
但也只是隐约而已。
我盯着周骞隐约泛着绿色光泽的双眼，忽然觉得，他的灵魂似乎已经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去，而在这里与我对话的，只是一缕残留的意志、或者说是执念而已。
周骞的眼底浮现一抹带着宠溺的光。他用有些无奈的语气问我：“你果然看出来了？”
我皱起眉头，问道：“你怎么了？你的意志在散？”
周骞点了点头，然后想了一下，又摇头否定：“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应该是我在蜕变吧。现在的这个我仍旧是我，我过去的所有记忆也全部都在。但是……我变得不一样了。尤其是我的感情……似乎在消失。”
我听着周骞的话，心里却忽然想起那一天张静姝离开之前所说的。
她说这个不是周骞——当时，我还以为是那姑娘被人用完了就丢所以一时之间承受不了，所以说的赌气矫情的话。
但现在看来，说不定，她是当时就看出来周骞有问题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张静姝可真是爱惨了周骞——甚至说一句夸张的，她对周骞上的心，或许不必我对沈如初的少多少。
只是很不幸的，她爱错了方法，也爱错了人。
我叹了一口气，问道：“你的意思是自己感觉不到喜怒哀乐了么？”
周骞点了点头，然后对着我轻轻一笑：“可是真奇怪啊。我的这颗心在想到你的时候，却仍然会觉得痛。冉冉，你知道么？你是我最后的人性。”
他这句话的重量不言而喻，以至于我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最后，我只是慌乱地移开了视线，不敢去面对周骞那一对仿佛暗藏着惊涛骇浪的双眼。
他的视线落在我的身上，灼热得如同激光，让我如芒刺在背，浑身不自在起来。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骞终于将视线收了回去，语气也重新变得淡漠起来：“我喊你来，主要是想要让你亲眼看一看我感情的变化。我不知道沈如初是什么情况，不过你说过，他是半个僵尸，对吧？”
我一愣，然后回过神来：难道，周骞今天是特地来警告我，要留意沈如初的人格变化？
这……
稍微让人觉得有些感动呢。
我愣愣地抬起视线看了过去，但这一次，接触到的只是一双冰冷漠然的眼眸。
周骞主动与我错开了视线，然后说：“不过，虽然我原来是人类，但现在，毕竟是百分百的僵尸，所以我身上的情况，你不能完全类推到你家的僵尸猎人身上。反倒是你自己……可以拿来做个参考——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先问你自主意识有没有发生变化的原因。不过看起来，你好象完全没有那个问题。”
“的确没有。”我摇了摇头，心想：其实，我从头到脚都那么特殊，自己也觉得很苦恼的啊！
周骞点了点头，说：“没有就好。”
然后，我们两个就尴尬地沉默下来。
我盯着面前没有热气的花草茶，最终站起身来：“没有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冉冉。”周骞没有看我，视线冷冷地投向玻璃穹顶外渐渐阴暗下去的天空。
我顿住脚步：“怎么？”
“记住，我永远不会伤害你。”
这个亲手将我杀死的人，此刻一本正经地说着。
我瞪着周骞那张死鱼脸，除了冷笑之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周骞接着说：“进入真理之眼之后，我能够和你联系的机会就会少很多。你……万事自己多小心，我能够从内部帮着你的事情，会尽可能帮。”
我皱起眉头，欠人人情的感觉让我心头一阵不自在：“你不需要为我做任何事情。你给了我重要的成品研究资料，我帮你上位，这本来就是我们说好的事情。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们现在已经两清了。对于我，你没有任何的义务。”
周骞默默地看着我，最后叹息了一声，感情丰富的语气和冷漠没有起伏的表情形成的反差让我觉得别扭到不行。
他无可奈何地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怎么现在变得那么倔强了呢？冉冉，你就让我多照顾你一下，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当然不好。”我摇了摇头，又退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第一，我是沈如初的未婚妻，对其他的男人当然应该敬而远之。第二，我们之间的仇大了去了，所以你不需要摆出这种冰释前嫌彼此合作的态度——这不可能。共同利益是短暂的，我们随时随地会对上。到那个时候，你难道准备为我去死吗？”
周骞却只是定定地看着我，眼底压抑的光芒让我感到害怕：“如果，我说我真的可以为你去死呢？”
我定了定神，冷笑道：“你要死就去死，不过不要加上为我那两个字——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去死，不要把你自以为是的好意加在我身上。”
周骞愕然，沉默地看了我片刻，然后说道：“冉冉，你何必呢？为了一个沈如初，值得吗？”
“值得啊。”我认真地看着周骞，说道，“如果是为了他，那什么都值得。”
周骞看着我，久久的没有说话。
我向他笑笑，然后转身离开，丢下一句：“其实，你真的不需要吊死在我身上。从你一钢管插进我肚子里的那一刻开始，你应该就知道我们之间玩完儿了啊。所以，与其在我的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好好地为自己而活，怎么样？”
周骞没有回答，我也懒得等，闲庭信步地往外走去。一直到走到暖房门口，我才听到背后传来一声悠悠叹息。
“可是，你就是我的生活啊。”
“冉冉，你怎么就不懂呢？”
明明是平静的语气，却偏偏听得我心脏都收紧了。
我在离开之前，听到周骞凄苦的笑声：“冉冉，我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你竟然可以变得如此残忍。”
呵呵，残忍？
我冷笑一声，转过头去，对周骞回眸一笑，露出自己最妩媚最妖艳的笑容：“对旁人来说，热恋之中的人，都是残忍的，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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