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药谷往事
她脖子上挂着一块令牌,她师父临终传给她的令牌。
娘亲的相貌她早已记不得,李氏的假意奉承前世今生她都看不上眼,论起长辈的关爱,爹爹虽然不少,但总归是男子,不比女子细心,所以细数下来,师父竟是少有的,对她呵护备至的女子。
师父的相思,师父的隐忍,师父的了无生趣,师父的郁郁而终,她都看在眼里。
所以,她为师父鸣不平。
“你师父该是跟你提过药谷的规矩吧?悬壶济世,心怀善意,我师父尚在的时候,时常派我出谷救人,一次行程中我遇上了你师父,那时她无父无母,年纪尚小,我就把她带回了药谷,因着药谷寻常不准生人进入,所以我收了你师父为弟子。”张庸缓缓道来。
柳依诺听得认真,攥着令牌的手紧了又紧,这块令牌,她是在药谷的典籍见过的,为药谷历代主人所持,师父临终前曾嘱托她好好保管,待人来找她,她也是知道的。
当时只觉得不解,为何师父知道那个该持令牌的人会来寻,会来找她寻,如今却是晓得了,张庸就在相府,而且地位超然,自然知道她一走五年,稍加打探自然知道她是去学了医术。
“你师父天赋极好,对医书典籍更是如数家珍,小小年纪便艺术超群,师父喜爱她甚至超过了我与师弟……也就是李老四,因此,那年皇上初初登基,我大盛朝爆发疫情的时候,我与李老四被派出来救人济世,但你师父被留在药谷之中,也因此,我再没脸去见她……”
张庸的声音不算好听,但带着一股子的沧桑,说到末尾,柳依诺莫名想哭。
“为什么?”
柳依诺含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脑海中不自觉出现了当年师父在普安寺考的那道无解的相思题。
既知不该挂念,却忍不住相思。
是为,无解。
“疫情……自古以来就无解的,有一病人求我给个了解,我给了,便自此走上歪路,一瓶醉消无,十二州三十六郡,无一幸免。”张庸神情怔仲,脸上流泪,嘴角却是弯曲。
“醉消无?”柳依诺迟钝问道。
“是,醉消无,那是初版的醉消无,能让人在迷离梦境中沉浸后死去的醉消无。”柳司明在旁补充。
醉消无之所以名扬天下,是因着这药物让人无所察觉,柳依诺从未听过什么沉浸在梦境毫无痛苦离去这种说法。
“破戒了。”
柳依诺淡声,药谷中人习医,习毒,习武,但有一条,药材只能用来救人,不可用来杀人,更何况是无辜百姓。
“是,破戒了,我被师父逐出药谷。”张庸无奈苦笑道。
好心怎么样?还不是杀人了?还不是破戒了?
疫情传染,如要制止,唯有将所有感染的人通通杀光,才小心诊治才能制止住,而一场席卷大盛王朝疫情,要杀的绝对不会止一两个人。
法不责众,张庸一个人,犯了众怒。
哪怕知道张庸是为了救人,但活着的人依旧不会放过张庸,因为他们的亲人都没了,死在张庸手上。
哪怕前任药谷主人不愿因此而用药谷规矩处置张庸,也依旧护不下张庸,只能为了药谷,割舍张庸。
这是一场无解的局。
张庸守着药谷规矩长大,自是不忍心百姓受苦,不愿疫情席卷大盛,那么他便必要走上一条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路,然后被逐出师门,师父守着药谷主人的身份,也必须要与张庸断开关系。
终于,柳依诺掀开领子,掏出颈脖上带着的令牌,“这是师父临终前交给我的,让我等人来寻。”
张庸目光触及,眼底湿润更甚。
柳依诺抓起张庸的手,把药圣令放置在张庸手上,张庸推拒,没要。
“这是师父留下给你的。”柳依诺固执道。
张庸摇了摇头,“我已被驱除出药谷,李老四那种歹毒之人,也没资格继承药谷,你是药谷唯一的继承人,这块药圣令,你且拿着,日后好好看护药谷。”
抿了抿唇,柳依诺见张庸的认真模样,知晓他不是玩笑,便也将药圣令收了起来,同张庸认真道:“我保证,必定死守药谷,绝不叫外人进去一步。”
药谷,寻常人不得进入,师父临终,柳依诺离谷的时候,已在谷外原有的天然阵法和历代药谷主人定下的陷阱又加了十八类机关陷阱,在离谷百米之处设了一道机关,只要有人触碰机关,哪怕柳依诺远在千里万里也会知晓。
“好。”张庸含笑点头。
“李老四又是为何?”柳依诺转头看了看自家爹爹后,又看了看张庸问道。
“我用醉消无的时候,被李老四发现,他借口家族斗争厉害,他想以此自保,我便一时心软给了他,谁知他一路上以疫情百姓作为试探,改良了醉消无,最后还将醉消无神不知鬼不觉的下给了师父。”张庸沉痛开口,柳依诺明了。
药圣都察觉不了的药,自然是可以号称神不知鬼不觉的,大抵也是因着这个,醉消无才一战成名。
“爹爹身上的醉消无……”柳依诺看着一直在一旁等候的柳司明问道。
张庸跟着移过视线,叹了口气道:“大小姐,你爹爹中的是李老四改良过了的醉消无,确实,江湖中早已给了解法,以冰魄莲子为主引,可是大小姐,你可知道如今的相府是什么模样的?”
“相府?”柳依诺不明所以。
柳司明接过话茬,“我是文官之首,丞相,在朝中势力非常,之前你娘亲在的时候,我年少轻狂的时候,什么事情都要掺和一遍,有你娘亲保驾护航,自然无事,因此揭发了不少暗幕,也就是因为这些,我得罪了许多人,也得了许多人效忠,说是功高盖主,也不为过。”
功高盖主!自古以来,这就不是什么好名头。
柳依诺瞳孔微缩,“文官没有兵权在手,主要就是威信,不如爹爹告老还乡,以此换冰魄莲子。”
“傻孩子,爹爹一走了之,那一直跟着爹爹的人呢?就看着他们一个一个被连根拔起?”柳依诺微怔,柳司明继续道:“诺儿,爹爹如今已是骑虎难下了。”
这个皇上不肯给冰魄莲子,那换一个皇上呢?
柳依诺紧了紧手,未曾说些什么,但心里暗下决心,定要扶持墨珏晔上位,到时候,爹爹在墨珏晔面前那是从龙之功,不管她与墨珏晔关系是好是坏,墨珏晔都不得不赐药。
思及此,柳依诺想起问道:“爹爹可知为何七皇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关系……与往日不同?”
墨珏晔对墨诀庭的态度像是一根刺扎在了柳依诺的心里。
“你果是与七皇子殿下闹别扭了,以前你可没这么知礼。”柳司明淡声,见柳依诺不言不语,将墨珏晔与墨诀庭的事交代一遍。
墨诀庭抢先一步接走周济的青梅夏小梅指正周济,要的是,墨珏晔的臣服。
墨珏晔,应了。
柳依诺眼前浮起水雾,然而到底不愿在人前落了下成,叮嘱了张庸勿要操之过急,一切交给她之后,转身回院。
思来想去,换了一身黑衣,潜进夜色之中。
同在夜色之下,东宫之中。
一群丫鬟仆从手持托盘将东宫围了个水泄不通,今日太子生母,怜贵妃娘娘亲自来东宫探望太子。
“啧,早就听说贵妃娘娘极为关心太子,本候倒没想到,就连寻个名头见面,贵妃娘娘都给太子实打实的挑了些好东西。”一面容普通的男子,身着侍卫服,笑吟吟道。
怜贵妃眸光转至,太子更是起身相迎,“镇北候太过谦虚了,您不也是为了世子多费心思?”
“哈哈!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怜贵妃娘娘今日找我来,所谓何事?”镇北候含笑问道。
怜贵妃也不拐弯抹角,“七皇子墨珏晔,往日里我倒是没看出来居然也是个有本事的,他不能再留了,皇上本就对淑妃念念不忘,对墨珏晔万千宠爱,放任下去,会威胁我儿地位。”
“一个皇子罢了,娘娘也值得几次三番同我说?”镇北候嘴边笑意不变。
怜贵妃轻笑,眉头微挑,“七皇子会武,之前本宫派过不少人,就是折在了七皇子手里,更何况,今日还有一件事要告知镇北候。”
“哦?”镇北候漫不经心。
怜贵妃也不恼火,嘴角弧度更大,“周济出事,周府被封,我儿先下手为强火烧周府,但并未见到李老四的身影,后来又去查了一遍,连具尸骸都不曾有。”
“你说什么?!”
镇北候猛然站起身来,再无一开始的无所谓。
太子在一旁接话道:“听说本宫派人火烧周府的那一日,墨珏晔曾经出现在周府附近……”
镇北候听完,转身便走。
他身后,怜贵妃笑意变淡,看着太子得意非常道:“一个病秧子世子,真不知晓镇北候在乎什么。”
“太子殿下。”
怜贵妃夹杂着淡淡警告的声音响起,太子连忙收回得意之色,恭送怜贵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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