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路在何方

王守林脑子里很乱，他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抬腿就往外疾走，只想着离开。

        前世也算是被父母抛弃的，此生虽然母亲病逝，父亲整天冷着脸，但是兄嫂把自己养大，他心里一直没缺了关爱和家里的温暖。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吗？三分心冷、三分愤懑，还有几分对前途的畏惧茫然。

        唯一熟悉的地方，就是山坡上那个小屋和坟包里葬着的母亲。王守林心乱着，不自觉就又回到了这里。

        跪在母亲坟前，他轻轻的呢喃，“娘亲，儿子长大了，要去远方游历了呢，不能时时过来陪你了，愿你在那边喜乐平安。”

        身后响起轻轻的脚步声，绿裙的小丫头正是夜里跪在自己身边那个。她此时背着大大的包裹，红润的小脸上满是细汗。略重的喘息中，她跪到王守林的右后侧，先磕了几个头，才直起上身，“轻柳给太太请安了，请你保佑小少爷多福多寿、平平安安。老爷把轻柳指给小少爷了，以后小婢就是小少爷的人了，会伺候好小少爷的，请太太放心。”

        小丫头声音清脆，口齿清晰，听起来能跟着小少爷颇为开心。她似乎根本没想过以后流浪在外的生活会是什么样的，只要跟着少爷伺候好就行了，十二岁的心思就是这么简单。

        王守林是这么认为的。

        他打量着这个小丫头，她的跟随显得那么理所当然。这让他心情好了一些，总算不是孤身一人了；却也不免更沉重了几分，以后能不能养的活自己都不知道呢，现在又多了个丫头需要操心。

        他的观念里还没有多少主人、下人的概念，就觉得这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妹妹。站起身来，手刚伸出去，轻柳就自己麻利的爬了起来。她不觉得小少爷是要拉她起来，还以为需要自己扶着呢，抢前一步扶住了小少爷胳膊。

        我又不是老弱病残，需要你一个孩子扶着？王守林额头挂起了黑线。对上她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面都是纯净和坦然，也就不好说别的。看着远处的村庄，长长的一叹，拍拍她挽着自己的手，轻声问，“以后就跟着我浪迹天涯了，你怕不怕？”

        “轻柳才不怕，轻柳要保护小少爷呢！”丫头仰仰小下巴，颇有几分自傲。

        “哈哈，好。那以后就都靠你了。”只当是孩子话，王守林答应着，心里更少了几分阴霾。

        王守林要接包裹过来背着，轻柳坚决不肯。想着应该是些衣物什么的，虽然个头大却没有多少分量，也就随她了。

        “轻柳啊，你说我们要去哪儿？”王守林没指望得到什么答案，只是随口问话。

        “小少爷，咱们去太太的宗门好不好？轻柳以前听老爷说过，太太是皇城里的大户人家，幼年就去了宗门，很得师长喜爱呢。小少爷去了，想必他们也是会喜欢的。”轻柳还真给出了个主意。

        “宗门吗？以后再说吧。”王守林回想着，记忆里母亲一直卧病在床，很少起来。也不知道她属于什么宗门，那宗门在什么地方、又是干什么的。但是他现在肯定不会去就是了，自己家都回不去了，再去个陌生地方被人拒之门外？

        他不想再寄人篱下，再者他是读书人，也没想过去那些混乱的江湖门派。

        “轻柳姑娘，背着行李呢，这是要出远门？”一架驴车打山坡下经过，车夫是个四十来岁的汉子，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打量着王守林。

        “是呢，罗五叔，轻柳以后是小少爷的丫头了，跟着小少爷去外地。”轻柳笑嘻嘻的打招呼。

        “哎呀，原来是小少爷。”那汉子拽住驴车，跳下来上前打招呼，“有年头没见着小少爷了，没认出来，咱给小少爷赔礼了。”

        王守林哪受得了别人给行大礼，急忙一把拉住，“五叔可别！”他也不认识人家，跟着轻柳叫五叔了，想说两句劝慰的话，也不知道说啥，就转移话题，“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罗五叔被一句“五叔”叫的心里乐开了花，家里的小少爷可真亲近人呐！

        “这不园子里采了老树芽，急着给送城里呢。车上就两罐子茶，地方大着呢，你们要是顺路，正好能捎上一程。”罗五叔说的随意，缩在袖里的左手却不自觉地紧握了两下。

        “那敢情好，真是麻烦五叔了。”王守林很高兴。这个世界没有什么先进的交通工具，除了走路就是骑驴骑牛或者乘驴车牛车。马受军中管制，老百姓是不能随便饲养使用的。现在有了驴车，就省下了野外徒步的煎熬。

        驴车没有进村，沿着官道直奔西北方向而去。

        经过镇子的时候，驴车基本没停，罗五叔在路边买了一大包面火烧、一罐子酱菜和几坛米酒，搬进车厢就继续出发了。

        “那边催的紧，这天也热了，树芽放久了就蔫了。请小少爷多担待些，小的真是没办法了。”罗五叔搬东西时小心的陪笑解释着。

        “能让我们搭车就很好了，不能坏了五叔的正经事，客气话就别说了。”王守林摆摆手，有些无奈。罗五叔的下人姿态摆的太足了，让他很不适应。

        毛驴踢踢踏踏的一路小跑着，不太快，也绝对不慢，估计10公里的时速是有的。路上就停下小解过两次，轻柳小丫头都跟着一起，不但不知道避讳，还要伺候着，弄的王守林老脸通红、满心尴尬。

        “官老爷，这是给开阳府郡守老爷家里送的老树芽，他老人家就喜欢喝这个茶。这不怕小的耽搁了，家里派了小少爷亲自护送呢。”时至夜半，王守成听见外面乱糟糟的，刚从瞌睡中清醒过来，就见车帘被拉开，火把凑到了跟前，罗五叔在边上陪笑解释着。

        “送个东西都带着丫鬟，还真是富贵人家，哼！”当兵的看看罐子里，也认不出来是不是什么老树芽，不过像刚采的茶叶倒是没错。打量一眼睡眼迷蒙的王守成，还有趴在他膝盖上睡得正香的小丫头，不爽的骂了一句，才让人放行了。

        王守林掀开窗帘，看着外面的哨卡，不知何时大量的甲士把官道给封锁了。依稀能看到有人拿着画像，在跟路人对比。难道是抓什么逃犯？

        驴车慢慢悠悠的通过，走了里许，慢慢的快了起来。轻柳也被剧烈的颠簸弄醒了，她掀开前面的车帘子问，“罗五叔，出来了吗？”

        “刚出来，还不保险。咱们到前面乘船，半路再进山，就安全了。”罗五叔声音不大，语气却沉稳淡然，完全没有前面陪着小心的样子。

        再是不谙世事的，现在也明白事情不对了。何况王守林并不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他也只是没有多想，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被一家人合伙骗出来了！

        全是他妈的演员！

        “五叔，家里……怎么样了？我们，这是去哪儿？”沉思片刻，王守林颤声问道。

        在驴车的轰轰声响中，这声音不大的问话本不应该被车厢外的五叔听到。然而他就是听到了，只听得车厢外传来一句答非所问，“好好好！小少爷好样的！但有一口气在，罗五定当维护小少爷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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