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都城来信
绍阳城,皇宫。
内廷一处不起眼的宫殿,身着明黄龙袍的傅褚玉屏退了宫人,孤身推门而入。宫殿内极少有光线照落,角落的阴暗处摆放着一张雕龙木椅,有个蓬头垢面的男子坐在上面,一动不动,像一座雕像。
听闻脚步声,他动了一下腿,似乎传来一阵铁链的声音,他慢慢抬起了头。
看到来人正是傅褚玉,他呆滞的双眸忽然一点点聚光,愤怒、狂暴、仇恨、恶毒、杀意一点点在他的眸中蔓延。他猛地扑身过去,伸出双手想要掐住来人,可勃颈却被铁拳锁在木椅后的墙壁勾环上,整个人又被强力往后拉。
他只好伸手扯住勃颈上的铁拳,伸长脖子要往前够,可他似乎说不出话来,张着嘴只能发出“啊啊嗷嗷……”的声音,但看他的样子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大哥,听说你近来很少进食?”傅褚玉慢慢走到他面前,偏停在他碰不到自己的地界。
乱蓬蓬的头发下掩盖着一张布满恐怖疤痕的脸,那双浑浊泛血的眼眸快要暴血般盯着他,满是仇恨和杀意。
他的喉咙被毒药毁了,只能不断从喉咙发出撕裂般的闷声,待他发泄完,又安安静静、目眦欲裂地瞪着傅褚玉。
“大哥,你总算安静下来了,安静下来,才能好好听朕说话。”
在傅褚玉登基之前,他并非先帝看中的帝君人选。当时,有一种说法,先帝最看重的乃是太子殿下和三皇子,以及他最偏爱的九皇子殿下。他作为二皇子,却不得先帝喜爱,其中较为耐人寻味,而这位被他唤做“大哥”的人,正是当时的太子殿下,傅褚逸。
当年的造陵案,九皇子弑君夺位,逃出皇宫便不知所踪,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还活着。两年后,傅褚逸准备登基之时,却突然发了疯,当着朝臣的面供述自己和九皇子勾结,当年的造陵案他也有份参与。
登基大典取消,他被当成疯子关了起来,而最后皇位,落在了傅褚玉手中。
“你瞧这天下,我治理得不错吧?”傅褚玉伸出手,轻轻搭在自己下颚处,昏暗的光线下,却觉他白得整个人都在发光,保养得极好极好。
“你累不累?你的喉咙被毒酒浸泡过,根本发不出声来,只能像野兽那样嘶吼,累不累?”他看着这位曾经的天之骄子如今凄惨的模样,心情越发愉快。
“看我?还想杀我?”傅褚玉上扬的眉眼露出一抹丧心病狂的恶毒:“你当初没杀的了我……现在就更不可能了。”
“我更不会杀你。”他嘿笑了几声,绕着走到他身侧:“我要让你看着,看着这天下成为我的掌中之物!”
“哈哈哈哈……”傅褚玉爽快地笑着慢慢走出了宫殿。
笑声回荡在偌大的宫殿内,与傅褚逸发出断断续续的嘶吼声混合在一起,形成鲜明的对比。
一人衣冠鲜亮,高高在上;一人蓬头垢面,形同野兽。
凌素从山洞回来之后,就被冷小初压着在军帐中养伤,其他的事情不用她操心。看着她这一身伤会来,还孤身引敌,险些丧命,就冷小初无情地说了一通,无非是那些“你是主帅,不能少了你……”这番话,她已然听腻了。
冷雄和项扬是男子,不方便待在军帐里多说,但也自觉地担负起了很多事情,不让凌素去操心这些。
看着他们这样,她心里自然感动,但又有些无奈。
她晃着冷小初的肩膀说:“我都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了,你好歹让我下来走动走动?”看着她可怜又渴求的目光,又撒娇的容颜,冷小初最终点了点头,两人开始商谈战事。
那一战,虽然凌素差点遇难,但他们的伏击成功了,北漠士兵被打得溃不成军,甚至差一点就活擒了耶律信。
不过,敌军似乎早有准备,知道他们会在西南方和东南方布军,兵行险招但被冷小初识破了,否则耶律信定是逃不掉的。
“军中有奸细。”凌素如是说着,冷小初也认同地点了点头,又道,“否则上次仇南风不会说出我们军营的兵力,不像是胡猜的。”
“要找出那人,我们就将计就计。”凌素看了她一人,计上心头。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纪峰的声音,说是给她去锣浮县买到了卤鸡腿。听闻,她的双眸一亮,立刻让小初帮她去拿了进来。
在她养伤的这段期间,项扬让纪峰过来替她跑腿了一次,然后索性就让他留在帐外照顾着,有什么事情都让他去办,他也很乐意。这个人热血勤快,上了战场又英勇无畏,却是是个好后生,以至于项扬有了收他为徒的打算。
这段期间,北漠那边的驻军倒是安稳,双方都在观望的阶段,又是一场心理战,各自筹备着下一步动作。
凌素的伤期间也好得差不多,几日后,她收到一封从都城来的信件,是皇宫传来的消息——太皇太后薨了。按照仪制,驻军也换上了丧服,与天同哀。
此时,身处北境的仇南风也收到了飞鸽传书,一旁的耶律信连忙问道,“有消息了?”
飞鸽传书有两份信件,仇南风先是打开了第一封,上面写着:“已找到地宫记录。”
他笑着点了点头:“当初造陵有记载每日的进度和遇到的问题,当下挖至潜水层以后如何排导多层的地下水,而且还要考虑地宫建成后的防水措施。当时是谁负责呈报的?记录上一定有名字!”
“死了那么所多人,严刑逼供他们这么久,才终于找到地宫记录,真想知道是哪些人所为。”耶律信说着。
“并不难猜。”仇南风的心中大致有了想法。
接着,他伸手拆开第二封信,展信,他的双眸一滞,愣愣地站立在原地,就连耶律信的问话都没听见,任由手中的信件掉落在地面。
他还是呆呆得,仿佛被人施了定身术,无法动弹。
“你怎么了?”耶律信疑惑间,捡起了地上的信件,看着上面写道,“太皇太后薨。”
“你……”待他再抬起头之时,仇南风已然离开,快如流星,好似一下子就能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不知为何,耶律信心里一阵惶恐,他想着他该多么痛心啊。那是他唯一的亲人了……可他唯一的亲人,不在了,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了。
猝不及防,他想到了凌素,或许此时,只有她能安慰仇南风吧。
于是,他想着把她偷偷约出来,让两个人见一面,或许在她面前,修宁大哥会说出一些心里话来。可他用什么名义约呢?修宁大哥此时又去了哪里呢?
“我真是笨!”他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说:“我不如先找冷姑娘?”
就这么决定了。
于是一封有着“耶律信”署名的信件被斥候带到了冷小初面前,她看着上面的字,有一种颇为神奇又匪夷所思到无法言喻的感觉。
信上写着,“冷姑娘,可否在西山郊外见一面?孤有急事。耶律信。”
——这个人是想自己送死吗?
她没有理睬他,更没有去西山郊外,倒是叫耶律信在那一阵好等,脸上被蚊虫叮咬了好几口,痒得他忍不住抓了抓,等回去军营的时候,整张脸都是红彤彤的。
大王,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几名副将上前关心着。
被夕阳晒红了。他这般回着,气呼呼进了自己的主帐,然后又提笔给冷小初写了一封信,“为何不来?孤等了你很久。”
等冷小初再看到这封控诉信的时候,她破天荒地笑了一下,很快恢复了清丽之色,提笔也给了他一封回信,写着:“你说想见我,我就一定要去?”
他回信,“那你为何不来?”
她又回信,“那我为何要去?”
……
如此,斥候辛苦地给他们两人互相交换着信件。
日落黄昏,天际一片浓重的橘色,云彩那一瞬间染上梦幻般的颜色,可夏季的炎热实在炙烈。养好伤的凌素心心念念想着出来走走,可刚走到一半路就被热出一身汗,折返却又觉得既然出来了,就去竹林那颗百年大树下躺着看看夕阳。
竹林后,沿河而生长的大树,是她最喜欢静静待着想事情的地方。
不过她刚走出竹林,便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站在那大树的枝干上,河面投映下他的身影,夕阳洒落,三景仿佛融于一体,像是一副浓墨重彩的画。
仇南风怎么在这里?况且,这里是她的秘密基地,竟然被他先占了去。
“这个坏蛋。”凌素默默念叨了一声,又想到之前山洞那羞耻的一夜,心头萌生了一抹坏坏的念头,于是轻手轻脚、偷偷摸摸往他身后走去。
他似乎在全神贯注地想事情,丝毫未发现她的靠近。
她眯眼笑了笑,正利于她偷袭呢,谁让他总是两次三番欺负她还羞辱她。
于是,她垂立的手中忽然多出一根银针,那银针的阵尾还淬了毒,只见她慢慢露出一抹邪恶的笑意,然后小心翼翼地靠近他身后,举起银针对着他的后勃颈。
这可是她回去后,专门让军医淬了毒,用来对付他的。
嘿嘿嘿……她无声地笑了笑,正举手准备发射银针之时,他猛然一个回头,把她吓到了。
这是仇南风第一次对危险有所未察。
他转头看去的时候,凌素正一脸奸笑地准备偷袭自己,但被他当场抓个正着,那眼眸黑溜溜地转着,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有蚊虫。”
接着她手中的银针就飞了出去,把旁边一只胖蚊子钉死在了树上,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淬毒的银针来灭蚊虫?好借口好借口。仇南风略带深意地看向她,终是转过了头,继续面朝夕阳,一声不发。
凌素心惊不已,收回了手,两只手背在身后搅来搅去,模样有些扭捏,不似平常的样子。她轻轻地跳上那树干,站在他身旁,低声问了一句,“你在干嘛?”
今天的奸相似乎怪怪的,因为她在他刚才转身之际,看到了他湿润的眼眶,以及脸上的泪痕。她没看错吧?
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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