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张支言和蒙棋祺

这几个人看见吴仁荻和杨枭也是一愣。看样子，通知他们前来的人没有说吴仁荻和杨枭也在这里。熊万毅和西门链还好说，其他几个人看见杨枭时的脸色都不是太好看，上回在麒麟市被杨枭抽走魂魄的就有他们几个。看见吴主任在场，这几个人一起过来打了招呼，吴仁荻从来没有客气的习惯，直接向他们问道：“丘不老让你们来的？”
熊万毅笑呵呵地说道：“那倒不是，我们丘主任不在局里，是高局长让我们来的，他说这里可能会出点什么事情，需要我们过来善后。本来说让我们天亮之后才过来的，是我们早到了点，没想到您也在这里。”听到丘不老不在民调局的时候，杨枭眼角的肌肉不自觉地跳了几下，吴仁荻倒是没有什么意外的反应，回头指着那具腐骨对熊万毅他们几个说道：“你们别的都不用管，把那个处理一下，拿回去给高亮就行了。”熊万毅和西门链答应一声，随后过来向我和孙胖子打了个招呼，熊万毅嘿嘿笑道：“辣子、孙胖子，你们哥俩儿有前途啊，什么时候进六室跟吴主任混了？”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又说道，“受累打听一句，这儿到底出了什么大事儿了？还惊动吴主任了？”
这里的事情哪能对他们几个说，我笑了笑没有说话，倒是孙胖子打了个哈哈，开始胡说八道起来：“不是我说，熊玩意儿，不该打听的事儿别瞎打听。我能告诉你是吴主任功德圆满，过来度劫准备成仙了吗？”熊万毅立刻瞪大了眼睛，说道：“我就知道吴主任他不是凡人，他什么时候飞升？以什么样的方式？是羽化还是兵解？”西门链在后面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说道：“羽化……还兵解？你听不出来孙胖子在胡说八道吗？这话你也信？”熊万毅回嘴道：“那是吴仁荻……吴主任，别说他准备成仙了，就说他是天神下凡我都信！胖子，你笑什么？你刚才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孙胖子一撇嘴：“你爱信不信……”
熊万毅和西门链他们到了之后，我和孙胖子基本上就没什么事了，本来还想去找吴仁荻再问一下地珠的事情，但这时他已经出了大门，将他之前在大门口留下的脚印痕迹都给擦了。这时，天色也蒙蒙亮了，二室的人善后的事做惯了，轻车熟路，没多久就将腐骨处理好，装进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里。
本来我还想找机会向杨枭询问有关《天理图》和“人鬼合一术”的事情。可杨枭一直在吴仁荻身边耳语着什么，吴主任的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等到腐骨装好之后，他说道：“杨枭留下，剩下的人都回民调局。”说着，他看了杨枭一眼，拿着地珠的手突然一松，手上的地珠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到了杨枭手中。
在民调局待得久了，类似这样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熊万毅还是凑到我身边小声问道：“辣子，吴主任给杨枭的是什么东西？怎么看着那么像马粪？”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我还是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见过这么……漂亮的马粪吗？”看来地珠也算是比较生僻的物品了，熊万毅在民调局也有几年了，见了地珠竟然没有认出来。
如何回到民调局不必细说，吴仁荻回来后第一时间就去了高亮的办公室。具体两人谈了什么没有人知道，直到天黑也没见吴主任从局长办公室里出来。后来听当晚值班的调查员说，局长办公室的灯到第二天凌晨四点的时候还是亮着的。第二天早上，我再见到高亮时，高局长就跟没事人一样，只是吴仁荻没了踪影。
从麒麟市回来后一个多月正赶上入冬，这段时间里，我和孙胖子基本上都没什么事可干。用郝文明的话说，现在到了淡季。反正没有什么事情可做，我干脆每天上班先去一室点个卯，然后就直接去资料室，在那里待上一天。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些枯燥无比的资料这么感兴趣，只知道在阅读这些资料的时候，我就像上了瘾一样，陷在里面不能自拔。直到每天下班欧阳偏左过来赶我（资料室里的规定，除特殊情况以外，调查员不得在资料室里过夜），我才恋恋不舍地离开，重新回到现实生活中来。
这段时间里，萧和尚还是有事没事就来一室坐坐。他的身份特殊，除了孙胖子，包括高亮在内没什么人敢惹他。也不知道萧和尚是怎么想的，整个民调局里就孙胖子不拿他当盘菜，他还偏偏爱往孙胖子面前凑。他们俩一个不着四六，一个为老不尊，凑在一起就没有什么好事。
有一次孙胖子说漏嘴了，把他以前做卧底的时候，去夜总会花天酒地的事情说了。萧和尚眼睛当时就亮了，非逼问孙胖子细节。把孙胖子说烦了，扔出一句话：“不就是夜总会吗？晚上带你去一次，别等什么时候你走了都闭不上眼。”可能孙胖子和萧和尚觉得就他们俩不热闹，又或者底气不足，非把我也拉了进来。正巧那几天赶上五室每季度一次的资料统计（除非特殊情况，其他几室的调查员免进），我也闷得发慌，孙胖子请客，又是夜总会这种男人的圣地，不去白不去……
好不容易等到天黑，华灯初上。我们三个开车到了孙胖子所说的夜总会，和想象的不一样，这里冷冷清清的。走近一看，大门已经被封了，一打听，这夜总会好像惹了什么事，下午的时候来了大队警察，直接抓人封店了。失望的不止我们三个，我们前面还有几个慕名而来的人，听到夜总会被封的消息，其中一个愤愤地对萧和尚说道：“娼都不让嫖了，还有王法吗！”把萧和尚说了个莫名其妙。
夜总会去不成了，我们只能找了个大馆子，在里面胡吃海塞了一顿。萧和尚可能是觉得有口气出不来，点菜的时候，不看菜肴，光看价钱，哪个贵就点哪个，直弄得孙胖子倒抽凉气：“老萧大师，先说明白了，我不是心疼钱，可你也不能照着最后一顿来造吧？这顿吃完了，你就那什么了？不是我说，饭是我请，命可是你自己的。想开点，去不成夜总会就当修身养性吧……”
萧和尚刚想还嘴的时候，我们三人的电话几乎同时响了起来，打电话给萧和尚的是高亮的秘书，打给我和孙胖子的分别是郝文明和破军，三个电话说的都是同一件事——速回民调局。
看样子是出了大事了，我们直接就往回赶。回到民调局直奔会议室，里面满满当当地坐满了人。我大概看了一眼，除了六室的吴仁荻和杨枭没到之外，就连一直都没怎么露面的杨军都出现了。他一头的白发看起来特别扎眼，乍一眼，还以为坐着的是吴仁荻。
见我们三个回来了，高亮公式化地咳嗽了一声，会议算是正式开始了。先是照惯例，放了一组幻灯图片。荧幕上首先出现白茫茫的一片雪地，看不出来准确地点，只见白茫茫的雪地里，隐约出现了几串灰色的点。下一张幻灯片还是这片雪地，只是镜头拉近了，终于看清了那灰色的点，是狼，准确地说是上百头的狼。
剩下的幻灯片也是这些狼群，只不过拍摄的地点变了，分别在雪地里、山谷和树林里，还有一张是在温泉旁，狼群围成一圈，正在喝水。没多久，幻灯片放完了，已经有人小声议论起来，看这些幻灯片看得有些莫名其妙。高亮又咳嗽了一声，会议室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高局长环视了一圈，缓缓说道：“照片是一个星期前的卫星图片，地点在新疆天山山脉之中，照片里面的狼群经专家鉴定是新疆灰狼。不久之前，照片拍摄地点附近的赛力克提牧场遭遇了几次狼灾，损失了六百多只牛羊，幸好没有人员伤亡。”
“你先等等。”高局长还想继续说下去的时候，被萧和尚打断了他的话，“闹狼也归我们管了？”高亮看了他一眼，有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说道：“下次有什么不同的意见，等我说完你再说。”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刚才的几张照片的确没有什么特别的，关键的是后面这几张。”高局长说完，会议室里又暗了下来，荧幕上又出现了两组图片。
第一组图片还是刚才的狼群，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但是在照片的边缘处隐约出现了三个人影。之后所有的照片，这三个人影都出现在狼群远处的位置。挑选出几张照片将人影的位置放大，大概辨认出这三个人是两男一女。如果这几张照片还不能说明什么问题的话，等最后一张照片出现时，尼古拉斯·雨果主任惊愕地站了起来，指着照片脱口而出道：“芬里尔！上帝，这是魔狼芬里尔！”
最后一张照片里的地点是狼群聚集喝水的温泉，上百头狼分成了两排，中间的位置趴着一头熊一般大小的白色巨狼，远处的三人没有靠近，反而离得更远，正用望远镜在观察巨狼。
高亮摆摆手，示意雨果主任先坐下，又播放了一组幻灯片资料。这组幻灯片资料是两个人的相片，分别是一男一女两人。男的这位身材微胖，戴着眼镜，头发有点乱，脸上的表情笑眯眯的，但总好像是在偷窥什么人一样。女的这位身材倒也匀称，也戴着一副眼镜，不过她面无表情，有点冷冰冰的，看面相属于那种不好打交道的人。
看完这两张照片，会议室里重新开灯，不过这时，我看到除了雨果之外，对面丘不老和他的副主任王子恒脸色也很难看。
高亮点了根烟，抽了一口，拿起来两人的幻灯片说道：“这两个人也算是老朋友了，丘不老、王子恒你们俩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看高亮的样子，比起雨果口中的魔狼芬里尔，他好像更关心照片里的一男一女。而丘不老和王子恒看见这两人的照片时，都是一脸的尴尬，不知道他们和这一男一女有什么关系。高亮看了他俩一眼，顺手将幻灯片扔到郝文明面前的桌子上：“郝文明，还是你来介绍吧。”
郝主任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高亮会让他来做介绍，他看了一眼丘不老和王子恒，犹豫了一下，才将两张幻灯片放到投影仪下面。荧幕重新出现了微胖男人的面容，郝文明清了一下嗓子，指着荧幕上的男人说道：“张支言，澳大利亚华侨，现年……三十岁，表面上是澳大利亚一家大型中餐连锁店的老板……”郝文明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高亮打断了：“直接进重点！从张洞天那里说！别讲那些没用的。”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训，郝主任多少有些尴尬，不过他是被高亮骂惯了的，没一会儿他就恢复了正常，咳嗽一声继续说道：“张支言的祖父张洞天是民国时期宗教事务处理委员会的创始人之一。宗教事务处理委员会于1949年迁往台湾，当时会中大部分骨干心灰意冷，陆续离开了委员会分散到了世界各地，其中就包括张洞天和委员会另外一个活跃分子蒙十一。”
郝文明换了另一张幻灯片，荧幕里出现了刚才看过的冷冰冰的女人，郝主任看着她的照片说道：“蒙棋祺，是刚才提到的蒙十一的侄孙女。现年25岁，法国华侨，是巴黎卢浮宫非展品修缮部的工作人员。蒙十一一生未婚，仅有的亲人便是他的侄子侄媳蒙长龄夫妇和这个侄孙女蒙棋祺。”
说到这里，郝文明的脸色开始古怪起来，眼神总有意无意地瞟向丘不老和王子恒。再说话时也开始吞吞吐吐起来：“张支言和蒙棋祺……在……两年前——”这次没等高亮拍桌子，丘不老先说话了：“还是我来说吧，当初也是我们二室丢的人。”见高胖子没有反对的意思，丘主任稍微沉默一下，才开始说道：“张支言和蒙棋祺起码在两年前就到过大陆，当时是在南方的一个小镇上，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搞到一张民国时期最大的盗墓贼阮六郎画的战国时期墓葬分布图。”
说到这里，丘不老停顿了一下，好像是回忆了一下当时的情况，脸色变得有些微红。他继续说道：“碰巧他们寻找的古墓已经被发现，考古队正对古墓进行保护性发掘。考虑到古墓里有我们民调局需要的东西，我和二室的几个人也混进了考古队里。没有惊动考古队，我们半夜偷偷潜入墓穴的地宫中，就在我们进到主墓室的时候，发现这一男一女已经在主墓室里面了。”
“当时墓穴的四周都有我们的人在把守，按理说，他们不可能出现在墓室里。当时我们都以为对方是盗墓贼，直接就动了手。”丘不老说到这儿时，他脸上的红晕越发明显，他继续说道，“后来我们……吃了点小亏。”丘主任的话刚说完，就听见高局长哼了一声。
破军坐在我旁边，他小声地在我耳边嘀咕道：“他们把墓穴都给整塌了，老丘和王子恒他们几个当场就被埋在地下面，多亏上面还有二室留守的人，和考古队一起才把他们从地下面挖了出来。当时地下面的只有丘不老和王子恒他们几个，连张支言和蒙棋祺什么时候跑掉的，以及他们在地宫里拿走了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当时各大媒体都去现场抢新闻了，咱们高局长费了老大的劲才把事情给压了下来，要不然咱们民调局早就暴露在公众面前了。”
丘不老那边继续说道：“后来经过调查，才查清楚这两人的身份。不过这几年他们再没有在大陆出现过。本来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们了，想不到他俩还敢再回来！”最后一句话，丘主任说得有点咬牙切齿。
西门链是丘不老手下的调查员，见丘不老有点失态，马上出来岔开了话题，他举手说道：“照片上面不是有三个人吗？还有一个人是谁？”高局长的秘书解释道：“照片拍得不好，有些失真，现在正在修复。”
“各位，你们可以听我说句话吗？”尼古拉斯·雨果主任终于忍不住了，他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说道，“你们好像把最重要的事情给忘了，这几个人是为什么来的？”说着，他走到投影仪旁边，将巨型白狼的幻灯片放了出来。
雨果指着这头白色巨狼说道：“我不知道在中国，这只狼叫什么名字。但是在欧洲，这样的狼都叫芬里尔，魔狼芬里尔。传说它们的始祖是邪神洛基的长子，曾经一口将北欧的诸神之王奥丁吞噬掉。还有芬里尔咬人之后，被咬的人变成狼人的案例。看在上帝的分儿上，你们早做准备吧。”
“雨果主任，你也说了这是在中国，不是北欧。我们也有关于动物成妖的传说，而且我们也有对付动物妖化的办法。”高亮眯缝着眼睛对雨果说道，“再说了，神话和传说里的故事，没有必要太当真。这头狼也许有一些妖力，但在我们中国，妖属于逆天而行，必遭天谴。用你的话讲，它一定会受到上帝的惩罚的。”对尼古拉斯·雨果，高亮明显要比对其他几位主任客气很多(吴仁荻除外)。
雨果主任还是直摇头，他进入民调局的经历有点复杂，准确地说他是作为“交换生”来的民调局(民调局原三室主任在欧洲几大教区轮流任职)，以他所受的神学教育来说，总显得和这里有点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高亮桌子上的传真机响了起来，一张照片打印了出来。高亮拿起照片只看了一眼，脸上的表情就变得阴沉起来，他的牙缝里蹦出来两个字：“黄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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