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我的宝石
加利安奴和琴酒回来的途中出了一点小意外。
因为在道路上排查安全隐患的交警发现了有未成年驾驶机动车,他俩连人带车被扣在了局子里。
格兰菲迪接到警察给监护人打来的电话的时候既诧异两人竟然没能开车跑掉,又有点想笑,对我们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边接电话边拿起了搭在椅子上的黑色外套,朝酒吧门口走去。
亚力酒却表现得很激动,把手里捏很久了的两张牌往桌子上一扔,试图赖掉这一局,“队长,我也一起去!”
我拿着王炸,低头看桌子上亚力酒扔下来的那一对三。斗地主这种三个人就可以进行的扑克牌玩法,还是亚力酒主动教会我玩的。
“别看了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泠也一起去吧。”
亚力酒耍赖把桌面上的牌打乱,拉着我往外走,追上了队长。
就这样,去警局捞人的这件小事变成了全队出动。
回来的路上,琴酒的脸色很难看,或许是在队长面前丢了面子的缘故。加利安奴的脸色则更难看,他一直有晕车的毛病,只是开车的时候没问题,一坐车就发作。
看到被交警扣下的那辆车,本来肆无忌惮地笑出了声的亚力酒也笑不出来了,因为那是他刚买的迈巴赫,自己还没开过就被加利安奴偷开了出去在交警那里留下了记录。
为了避免两人在车上闹起来,格兰菲迪让琴酒坐在了亚力酒和加利安奴中间。
我系好安全带,坐在副驾驶上,抬眸看了一眼车内后置镜:亚力酒握紧了拳头,似乎随时准备给加利安奴一拳,但避免绷着一张脸忍着难受的加利安奴不吐在他的车上,勉强克制住了自己……
冷不丁和琴酒对上了视线,感觉到那双深邃的墨绿色眼眸里的冷冽和警告,我眨了下眼睛,识趣地转移了目光。
阵哥的面子比较重要。
侧头看向车窗外。隔着深色的防爆膜,可以看见细密的雨点打在玻璃上,东京夜晚的霓虹灯不断掠过,闪烁在每一滴雨水里,慢慢地朦胧了,形成一片灰蒙蒙的雨幕。
地面上的水洼犹如城市的一面镜子,承载着伫立在道路两旁街灯的金色光芒,车轮飞驰而过,碾压过镜面,这种琐碎而温暖的光芒就在水花四溅中消失了。
……
回到别墅。
因为亚力酒和加利安奴一下车就打了起来,溅了大家一身水,被格兰菲迪的铁拳制裁,每个人不得不去各自的房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
虽然前几天刚搬进这里,我对这栋建筑的结构和环境也已经很熟悉了,不用队长引路便上到二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开了灯,房间亮了起来,里面的装潢很简洁,和我在基地里的宿舍差不多,只是空间要大一些。由于我的私人物品很少,显得比较空旷冷清,没什么人气,因此桌子上的盆栽就格外引人注目。
这是格兰菲迪送给我的,当时说这种莲花形状的多肉植物的名字是“宝石花”,觉得肉嘟嘟的很可爱就买来送给我了。
……可爱?
“可爱”的反义词是“可恶”,“罪”的反义词又是什么呢?
是如蜂蜜一般甘美的“罚”吗?
我摸了摸多肉充满水分的叶片,发现植株的茎部出现了淡褐色的水渍状斑纹,记下了这点,才去找睡衣去浴室洗澡。
因为穿什么都无所谓,衣柜里的衣服基本上是格兰菲迪给我买的,除了执行任务时穿的黑色衣服,其他都是偏可爱的类型,粉色的睡衣上还印着kitty猫的头像。
洗完澡吹干头发,准备离开房间去一楼的厨房看看队长有没有煮夜宵,刚打开房门,就撞见亚力酒打着哈欠,只穿着一条蓝色裤衩和一双人字拖从面前经过。
看到我,亚力酒愣了一下,随后挠了挠头,“抱歉啊泠,忘记你搬进来了……我去把衣服穿好。”
二楼的走廊另一端,也只用浴巾围着下/身的加利安奴脸颊一红,迅速收回刚迈出房间的左脚,带上了门。
其实解剖人体解剖得多了,我并未觉得看到异性这种程度的裸/露有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两人就撤退了。
下了楼,还没到厨房就已经先闻到了食物的香气。我加快了脚步,意外地看到穿着黑色浴衣的银发少年抱着手,酷酷地站在厨房门口等着。
阵哥还真是……气势十足呀。
小队里都是些在长身体的未成年,容易饿是可以理解的。不一会儿,格兰菲迪就围着围裙端着奶油蘑菇汤和白汁烩小牛肉从厨房里出来了,还有荞麦可丽饼和法式鸭胸肉。
琴酒和亚力酒似乎都很中意那道鸭胸肉,本来没什么问题,但亚力酒偏偏犯了轴,一个劲儿地抢菜,把人激起了几分火气,餐桌上两个人的筷子使得跟刀似的……直到一块鸭胸肉被甩到了一颗金色的脑袋上。
两人瞬间收回了筷子,不知谁先谁后。
坐在餐桌正位上的格兰菲迪保持着微笑,身后仿佛有一片黑百合盛开。
加利安奴拼命扒饭,似乎什么都没看到。
我低头吃可丽饼,假装自己不存在,队长才是这里的食物链顶端。
等格兰菲迪气消了,亚力酒又生龙活虎了起来,提议来点儿夜间活动,随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了一副扑克牌,被打发去刷碗还不肯放弃,说等他刷完碗再来玩牌。
加利安奴借口困了要回房间休息。伴随着哗哗的流水声,亚力酒在厨房很不给面子的啧了一声,“死宅,又要陪你那群老婆去了?”
“死宅招你惹你了?”加利安奴翻了个白眼。
我逐渐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看向了见多识广的队长,希望能得到解答。
格兰菲迪却只是笑,“别管他们。”继而抬手摸了摸我的头,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说道,“小泠该去睡觉了,记得刷牙。”
“嗯。”
轻轻地应了一声,我总是愿意听队长的。
……
洗漱好了,我端着盆栽敲响了队长的房门。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格兰菲迪站在门口,因为身形高大,遮挡住了门外人看向室内的大部分视野。
他换上了一身深蓝色的睡衣,整体形象就是再普通不过的居家青年。刚刚洗过头发,发梢还凝结着往下低滴落的水珠,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洗发露香气,但这种香气消散得很快,如果不是一直待在房间里,在室外,不到三分钟就会全无痕迹。
睡衣干净整洁,没有任何污渍或折痕,新旧适宜。袖口一丝不苟地挽起,搭在门把上的左手白皙,骨节分明,看不到特殊的茧子和伤痕。无法从最容易暴露职业的手部得到他的身份信息。
但毫无痕迹,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信息。
“泠,找我有什么事吗?”
见我不说话,格兰菲迪奇怪道。
“……生病了。”
收回视线,我低头看怀里恹恹的宝石花。
格兰菲迪微微一愣,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试探我有没有发热。我摇了摇头,举高了抱着的盆栽,“是它。”我的宝石。
格兰菲迪莞尔,接过那盆多肉,“先进来坐吧。”
第一次进入队长的房间,感觉有点新奇。
非标准的单身男青年的私人领域。整体是较深的色调,灯光黯淡,窗帘拉得很紧。衣柜里挂着一系列同款的黑色工作服,很难看出个人特色。书架上整齐排列着各种书籍,基本上是一些推理小说,偶尔乱入几本儿童教育心理学、青少年心理学。
书桌台上摆放着一个透明白色长方体玻璃花瓶,里面插着七枝茎干修长、亭亭玉立的白色花朵,散发着诱人的甜蜜香气,仿佛能让嗅到它的人坠入一个香甜的梦境。
我盯着这些熟悉而又陌生的花目不转睛,忽然听到身后正在给多肉看病的格兰菲迪温和地问道,“这是从波尔多的温室花房里摘的,泠认识这种花吗?”
“不屈花。”
我垂下眼帘,又用深渊的语言说了一遍,“这是「不屈之花」。”
如果我也不认识,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第二个人认识这种只盛开在深渊里的植物了。
“啪!”的一声。是陶瓷的盆栽被打碎的声音。
我睁大眼睛,迅速转身。
地板上,陶瓷碎片和土壤散落着,宝石花的根茎暴露在空气中,毫无生气。
格兰菲迪浑身剧烈颤抖,捂着脑袋,额头青筋暴起,脸上流露出了狰狞而痛苦的表情,喉咙发出嘶哑的低吼声。
——就好像在与头脑里某种控制着他的东西做着抗争一样。
……原来如此。
「不屈之花」,就是口令啊。
格兰菲迪将我按倒在地,掐住了我的脖子,神色挣扎。我知道,他此时整个人是混乱的,这样的行为,只是在挣脱精神控制的瞬间,几乎本能地攻击对他说出口令的人。
我凝望着格兰菲迪,片刻之后,平静地松开了卡住对方手腕的手,放弃了反抗。
又一次的,将我杀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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