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汪青趁着两个人在小路上行走的工夫向骆十九介绍这座城——
他们现在身处这些比较低矮的建筑群所在的地方是藏骨乡的老城区，远处那些高楼所在的地方则是后来慢慢建出来的新城区。
不一会儿骆十九跟着青到了一家名为‘吃饱’的店门口，小店挂着的牌子虽然都旧了，但是一点都不脏，一看就是有人常常擦拭。
店门口有位正在摆弄花草的老爷爷看到有人过来放下手里的东西中气十足地打招呼：“青来啦！”
他的身子全直起来才看到青身后的骆十九。
“哟！这姑娘是第一次来吧？来来来，快进来。青是我们这里的常客，让他给你推荐点儿好吃的。”
二人在店中坐下，原来这家店是一对老夫妇很早以前在这里开的，老爷爷名叫关奇山，老奶奶名叫柳笑之。
老两口寻思着有个店也就有个活儿干，不愿意回家闲着。
夫妻二人也不指这个挣钱，就一直留在这个已经偏僻了的小地方，主要就是接待像青这样一直在这里吃饭的老主顾。
青也考虑过到底是带骆十九去繁华的新城区还是这里的旧城区。
但是他想着比起新城区行色匆匆的人们，骆十九或许会更喜欢人与人之间的温暖，再加上他也想带骆十九看看他生活的地方的样子就带她来了这里。
好在蒲诺先生的药可以解决“不同”的问题，只是不知道骆十九喜不喜欢这种小地方。
骆十九倒是真的很喜欢这样的小馆子，无论是新奇美味的食物，还是这种真实的生活中的温馨她都很喜欢。
“青和这位姑娘一会儿打算去哪儿啊？用不用老头子我推荐推荐？”关爷爷接过二人端过来的碗筷问道。
“你可收了你的神通吧，人家有自己要去的地方，你掺什么话。”屋里的声音传来爽朗的声音，话音消失一位老奶奶才擦着手走出来，想必她就是那位柳奶奶了。
“我打算再带着她在这老城区里逛一逛，然后去新城看看，最后去归乡塔。”
柳奶奶听了直问关爷爷她说得对吧，老爷爷连连答是，最后老夫妇热情地把二人送了出来。
青和骆十九沿着小路走走停停又去了很多地方。
一路上有孩子追在另一个孩子后面从二人身边跑过去，不时有行人停下来互相打招呼，有的叔叔阿姨还会塞给青一些自己刚摘的野果子。
他们又去新城区简单地逛了逛，对于那个地方，骆十九就一个感觉：人从众叕，所有人都步履匆匆，埋着头也不怎么交流。
好在青带着她主要逛的是老城区，不然真的是没什么意思。
青带着骆十九到了一个位于新城区边缘靠近山的地方，那里有一座有着老城区建筑特点的楼。
“这里是叩骨司，是我工作的地方，平时我不是在家就是在这里。十九，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来找我。”
骆十九认了认地方问：“那青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我？我是‘二三’”
青看着骆十九没听懂的样子，眼中浮现一丝调皮，在她问出来之前就举起手指着一个地方说道：“接下来我们就去那里——归乡塔。”
骆十九顺着青手指向的方向看去，黄昏下一座灯塔矗立在那里，那塔极高，仿佛要将天空与大地连接起来。
那是她那天看到的那座塔。
骆十九跟在汪青的后面顺着盘旋的山路往塔顶走去，有很多人从他们身边经过，有上山的也有下山的，还有一些人停在路边，手掌十指相扣，将掌心里夹着的花纹繁复的带子贴近额头，他们闭着眼睛好像在许下什么心愿，然后将那带子系在路边的护栏上。
骆十九恍然大悟，原来那天她看到的卧龙一样的东西就是这山间护栏上无数迎风飘扬的带子。
在顺着山路到了第一个山间平地之后，汪青领着骆十九坐上了一个设施，听他解释说是后来修建的能直达第二个平地的东西。
随着高度慢慢升高，这座繁华的藏骨乡也慢慢将它的全貌展现在他们眼前，风吹过脸颊，天空也低下了身子，这里只有骆十九和青。
应该说点儿什么呢？骆十九看着脚下变换的景色，掩饰似的抬起了左手摸了摸自己的右臂。
“十九，你冷吗？”汪青的声音犹犹豫豫的。
“没有没有，我不冷。”眼看他就要把外袍脱下来了！骆十九连忙红着脸摇了摇手否认道，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骆十九平复了一下心情，她想到刚才路上那些虔诚的人，于是好奇道：“那个，青，刚才路上的那些人是在做什么呢？”
一片藏蓝色的衣角出现在骆十九的身前，那是汪青向前走了几步往远方望去，又回过头看着骆十九，就着上面的天空和下面的大地给她讲述那些古老的故事：
他们常听老人说当大暴雨来临时，平日里喧闹的生灵们也都会暂避世界的怒火，各自挑个地方安静地躲雨。
那个时候世间除了雨水拍打大地的声音外就只有一种名为白日梦的飞鸟的啼鸣声会在天地间响起，那是它们在迎着疾风和暴雨往更高的天空而去。
这种飞鸟生有二脑，聪慧而有力量；羽翼华美，仿若扯晚霞为衣；身躯庞大，所过之处如浮云蔽日。
它们是天空的造物，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开始飞翔，直到死去时才会坠向大地。
那时它们的血、肉和骨会化成特殊的能源充斥在自己的葬骨之地中，方圆数百里内的生灵承其厚泽可得盛世几百年，人们将其称之为“梦落”。
白日梦不是群居的动物，又最爱自由，因此梦落的地点并不固定，而是随机散落在大地上。
就像热带大草原上追逐着青草迁徙的动物们一样，这里的人类祖先有记载来也追逐了梦落几千年。
在这漫长的时光中他们慢慢探索慢慢进步，终于在发现白日梦第二脑的骨骼之间可以产生特殊的反应之后有了相对健全的机制——叩骨人。
人们会在自己找到的梦落中建一座归乡塔。
然后将第二骨一分为二，一半放在这座高塔的最高处点燃，做指引叩骨人回家的灯塔，剩下的一半会被割成小份装入特制的叩骨铃中点燃。
选拔而出的叩骨人会带着一把手杖，一盏叩骨铃和无数族人的希望踏上寻找梦落的旅途。那个时候，没有找到新的梦落，所有的叩骨人就都不会再回乡。
青曾见过族中德高望重的老前辈在昏暗的灯光下说，很早很早以前人们还没有现在这么完善的工具丰富的经验，无数叩骨人迷失在了这复杂的七州八湖中。
平时这几十年都不会熄灭的叩骨铃就是他们手中的灯，若是寻到了新的梦落，他们就会将叩骨铃装在手杖上击打新的第二骨。
等到第三声铃声响起的时候一道火焰就会从叩骨铃中升腾而起冲回故乡的第二骨，归乡塔上的火焰会瞬间直冲天际，再弱下来时便会分出无数光芒连接上每一个叩骨铃，告诉他们他们成功了，该回家了。
那时无数的族人和叩骨人都盼望着能看到天上延伸到远方的光芒，每当它出现时很多人都会喜极而泣，因为那光芒名为归乡和希望。
诉说声中天色已然转暗，二人也到了地方，骆十九看着朦胧的夜色下塔尖上熊熊燃烧的火焰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这一切真是令人震撼。
“那现在呢？”
“现在我们又有了更好的办法，可以让叩骨人经常回家，也可以不必迁徙，转而将梦落的能量提取出来运回家乡。这给我们带来了很多变化，像这座藏骨乡，老城区都是一些低矮的建筑，后来的新城区才有了比较高的建筑。”
青将一条彩色的带子交到骆十九手中，又点了一盏灯接着说道：
“但一些传统还是保留了下来，比如这座归乡塔，它仍然承载着人们对梦落的崇敬以及盼望叩骨人回家的心情矗立在这里。我们还是会将许下心愿的带子挂到灯塔的路上祈福，也会这样点一盏灯指引叩骨人回家的路。”
“还有我的工作，敲击第二骨的第三声铃响，是为二三，我们负责的是一种代代传承下来的祭礼。”
骆十九看着眼前人在灯光映照下的脸部的轮廓，说起这些东西的青好像有什么跟平时不同的地方，眼里有着无比明亮的光。
她第一次明白君子如松如竹是个什么意思。
她学着汪青的样子也郑重地许下心愿，挂上带子，再点上一盏灯，生命总是顽强不屈又极致的浪漫。
“青，猜猜看我许了什么心愿。”
灯下少女笑得正甜，光在她的笑容上跳动，汪青看到她将发绳拿下，干脆将被风吹乱的头发披到身后。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青想着。
她好像已经有余裕认真倾听这里的故事，欣赏这里的风景。
“猜不到。”
现在的她就像用小勺搅着玻璃杯里的水，一阵叮当响后小勺被放在杯旁，转着的水慢慢停下来，水面上最后只剩下微微的漩，腾起的水汽带着一点点蜂蜜的香甜味。
“青，看你说起这些东西的样子，你和叩骨人有关吗？”
“当然，我的父亲和姐姐都是叩骨人，我今年也要参加叩骨人的选拔。”沉醉地看着骆十九的汪青被这话惊醒，掩饰一般地说道，“天色已晚，我送你回去吧。”
“你回来啦。”
正轻手轻脚地走着的骆十九听到声音转过去就看到掌柜的的身影从空中慢慢浮现。
掌柜的终于睡醒了吗？她一边想，一边回道：“是的，今天青带着我在藏骨乡逛了一圈。因为外面天色渐渐深了，青就送我回来了。”
“哦？他还有点良心啊。那你记得告诉他让他这两天来万八千一趟。”
看着掌柜的打了个哈欠，马上又要走了的样子，骆十九突然想起来下山的路上青跟她说的那些话，连忙问道：
“掌柜的，正常来说我应该被这个世界判定为异物排斥到世界的缝隙中吗？而且这个世界的语言不是中文吗？不是的话我为什么能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
“是这样。不过你才发现这里说的不是中文吗？”
“那为什么……”
没等她话说完掌柜的就瞬间出现在她面前，还不知道从哪里把石头掏出来扔到了她怀里。
“这猫老缠着我，喏，还给你。至于你的问题，谁知道呢？也许有人来过这个世界或者本来就是这个世界的人吧，除了这个我可想不出来别的理由了。”
听了这话，骆十九反而更糊涂了，但眼前的人说完话就溜走了，她也只能先抱着石头往房间走。
路上她想起来青跟她说那些东西都是他在万八千的藏书阁看到的，就又在问过蒲诺先生以后跑去了藏书阁找出一堆资料堆在桌上。
她想查清楚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她也不能干等着别人帮她，她得自己查一查回家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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