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询问
认识了张天生，即便我不情愿，但只要听到有人命相关的事儿，我就潜意识认为是鬼干的。我换好衣服，拿了设备出门，借了队里的出勤车，开往新门街。
新门街离我住的地方只隔了三条街道，但每一条街道都纵深很广，我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才到了地方。这地方本来是小型化工区，虽然没有什么辐射危险，但周围的居民还是很少，在旧化工楼被圈地要拆迁之后，周围更是人迹罕至了。
我到了新门街上，把车停到一边，空气里弥漫着尘土的味道。我走到旧化工楼前，那里站着一些记者，旁边听着三辆救护车，两架消防车，消防和医护人员正在寻找废墟中的生者。
我走到废墟旁边，拍了几张照片，又给正在奋斗的医护人员来了几张特写。医生消防员看我装扮，又看我在拍照，顿时干的更起劲了，一个个神色坚毅，动作严肃，俨然救世主样子。
两个男医生从废墟甬道里爬了出来，抬着担架，担架上躺着一个面目全非的人。两个医生本来眉头紧皱的，看我过来，顿时恢复悲痛神色。我说：“医生，打扰一下，我是公安局刑侦大队的，请问这次伤亡人数多少？”
带头的男医生叹了口气，满脸悲痛地说：“就目前被抬出来的尸体，已经有十二具了，搜寻工作还在继续，但是，比较困难。”
我说：“有什么困难？”
旁边走过来一个消防员，看着我说：“因为化工楼的房基和承重墙全都粉碎塌陷了，地基凹了下去，想要进行搜救工作，必须一点点来。我们已经在联系增派人手，哎，真是不幸。”
我转过身来，举着相机对着这消防员来了一张特写。他赶紧站直，然后用脏兮兮的手在脸上抹了两下。
我说：“同志，这旧化工楼，是怎么倒塌的，真的是意外事件么？”
消防员被我问得有些发愣，随口说：“当然是意外事件了。这化工楼早就破烂不堪，马上就要动工拆除了。但隔壁街在修商厦，修商厦的那些工人们，为了图便宜，拖家带口全都在这里面生活，而且私拉电线，我们已经调查过了，就是因为电线走火，导致惨剧发生了，唉。”
我点点头，又拍了些照片后，就回去交差了。
下班的时候，和赵曼一起回家。赵曼提议去一家新的餐厅吃饭，我却要给她展示一下厨艺，所以拉着她去菜市场买菜。在菜市场挑了半天，天都黑了，这才买好。赵曼忍不住抱怨：“安大厨，你做饭不是为了让客人吃好吗？可是你的客人都要饿死啦。”
我左手提着袋子，右手拉着她，笑着说：“身为一个特级厨师，我不能让自己的客人随便吃的。宁缺毋滥，虽然你饿了，但马上你就会知道，这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哦。”
赵曼笑了笑，跟我一同回了小区，正要上楼，我耳边忽的传来那低沉的声音，时远时近，绵绵不绝。
阴兵的招魂歌！
我心头一动，怎么回事，平时阴兵巡街，都要在天黑之后，现在刚刚天黑，怎么就来巡街了？
我手一松，袋子掉在了地上。赵曼楞了一下，说：“你怎么啦？”
我神色尴尬，犹豫着说：“我，我忽然想起来，单位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赵曼，我，我能回去一趟吗，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赵曼秀眉微蹙，看着我说：“有这么重要吗，比给我这个美女做饭都重要咯？”
我更是尴尬，轻声说：“对不起。”
赵曼看看我，然后笑了一下，松开了我的手。她弯下腰提起袋子，自言自语地说：“好久没吃泡面了，虽然对胃不好，但是今天就吃一次吧。”一边说着一边进楼去了。
我叹了一口气，安太平呀安太平，你这不是有病么？要是又成了单身狗，看你怎么办。
我转身往外跑，打了个车奔向新门街。这会儿天刚黑，新门街又是人迹罕至的，此刻更显阴森森的。我走了两步，紧紧盯着旧化工楼的废墟。
就在这时，朦胧气体缓缓飞出，正是一个散魂。紧跟其后，又有几个散魂跟着出来。我数了数，一共十六个散魂，全都飞将出来，朝着路边过去。
我赶紧跟了过去，果不其然，在黑暗的角落里，一个黑袍阴兵正等候着，那些散魂一个个在他身后排好队，被绳子套上。
我犹豫了一下，走过去，试探着开口：“这位大哥，阴兵大哥，巡街呢？忙不忙啊，要不要喝点水再走？”
阴兵抬头看我，忽然间阴气袭来。他瞬间出现在我面前，手里长棍高高举起，对准我的脑袋就砸了过来。我吃了一惊，都来不及闪躲，那长棍却悬在半空中，不再落下了。
阴兵扭头看了看旁边，声音沙哑：“那姓张的人呢，不在这里吗？”
我一愣，赶紧说：“啊，他呀，他在啊，你看，他不就在那边站着呢吗？”
阴兵收回棍子，黑袍下红光闪烁。他说：“你想骗我？嘿，你叫安太平，根本不姓张，你跟那人也没任何关系，臭小子，你竟然骗我！”
我浑身一抖，急道：“这位，这位大哥，敢情我们是认识的啊，你，你是哪位？”
我本以为又是一个新的阴兵巡街，没想到这阴兵一开口，竟然是认识的。我赶紧套近乎，那阴兵怒喝道：“我让你给我十个亿，你竟然给了我那么多！你这不是害我么！”
我顿时反应过来，哦，是带着小男孩儿的阴兵。
我强笑道：“阴兵大哥，咱们见过面的啊，你这是干什么呀，我都给您烧纸了，你还搞这么严肃干嘛，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你以为我是在跟你说笑么？”那阴兵厉喝道：“我让你给我十个亿，你为什么给我烧了五十个亿？真真是气煞我也，我的户头上忽然多了这么多钱，被上面的人追查下来了，要不是我提前准备过应对方法，说不定这一次就阴沟里翻船了。小子，我跟你说过，不能多烧，不能多烧，你嘴里说的好好的，结果却跟我来这一套？”
我皱了皱眉，估计是当时随便拿着一沓冥币烧了，没看清楚是多少亿的冥币了。我赶紧说：“大哥，我这不是，这不是忘记了这茬了么，我当时想，您好不容易帮了我个忙，我这个人知恩图报，所以想多给您烧点钱，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真是抱歉，我这也算是好心办了坏事儿，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阴兵左右看看，似乎忌惮张天生或许真的在周围。他往后退了一步，哼道：“也好，你烧多了，总好过没给我烧，你小子虽然脑子不好使，但却言而有信，就放过你一次，否则，我必抓你魂魄出来收拾收拾！”
我心里暗骂，你这家伙才脑子不好使呢！
我点头哈腰：“多谢阴兵大哥，多谢阴兵大哥。那个，大哥，我一直以为还有很多阴兵在巡街的，怎么今天又是您出来巡街了？”
阴兵冷冷说：“轮班轮到了，自然就是我了。”
“那您今天也来得太早了吧？”我笑呵呵地说：“以往不是都要到天很黑的才会出来么？今天怎么天刚黑，就来了？”
“我什么时候来，是不是要经过你同意？”阴兵冷然开口，我赶紧摇头。他说：“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少在我面前卖弄笑脸。”
我无比尴尬，强笑道：“确实有些小事儿，那个，大哥，您是来接这些刚死的工人，对吧？我是想问问，这些人是怎么死的，我总觉得事情奇怪，所以想来看看。”
“你们人难道没有调查清楚么？”阴兵冷冷说：“就知道你没安好心。罢了罢了，你自己去问，别问我。”
我心头大喜，连连道谢，然后跑了过去。那些散魂没有阴兵看守，正在原地飘浮，我跑过去的时候，他们全都颤抖起来，缓缓飞起，又被绳子拉了下来。
我忽然想起来，张天生说过散魂最是脆弱，一阵大风吹来，都有可能把他们给吹跑了。我放下速度，轻声说：“各位，你们本是建商厦的工人，在旧化工楼里住着，是怎么死的？”
那些散魂全都呆若木鸡，没有说话。我想了一下，说：“我来问你们，你们只要点头或摇头好了。是因为私拉电线，结果起火了么？”
缓了一阵，其中两个散魂点了点头，然后其他几个也是点头。
我皱了皱眉，说：“事发时候，只有你们这些人在场，没有其他人在场，也没有任何奇怪现象出现，对不对？”
那些散魂又是点点头。难道这一切真的是意外么？看来是我多想了。我还在犹豫，那阴兵依然飞了回来，冷冷说：“时辰到了，上路！”绳子一拖，所有人散魂随着他往前飘去，最后消失在黑夜之中。
等我回到小区，已经是晚上十点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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