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他的提示
宴会过后,胡沁果然离开了梦欣城,云梦出也被放出来,押送到皇姨的封地。
云丫丫还为岚英王请了帝师,教各种学识,让岚英王苦不堪言。先找女帝抗议,女帝借躲着跑,或者闭门不见。
每每想找人诉苦,都是去找天昭冥,让人很是纳罕。
有人不解,去问过池演,过池演皆是淡然一笑,再说些无关紧要的话搪塞,倒也让他们无话可说。不过私下多了很多议论,一说,女帝折腾岚英王是为岚英王的表现不满,丢了皇家人,倒给了天昭冥机会,趁机笼络岚英王的心。另一说女帝安排岚英王学习,本就是天昭冥背后设计的,为的就是掌控香萝国大权,女帝的心,未来继承人,再加上帝父,还有谁比他权势熏天了。
这些流言不多不少地又传到女帝耳朵里,联想到宴会上发生的事,她多少有些猜疑,直接找上过池演,借助他过人的头脑给个确定的答案。
她自怀孕后就不再临幸郎君,不过倒是可以一起吃饭,就借着晚餐去了冠叠宫。
过池演正挑剔地挑拣饭菜,说这个欠火候,说那个少过一遍油,慢慢一桌子菜就只有一两个他勉强能下口。
云丫丫进去后,就笑道:“你比朕这个孕妇都挑嘴。这些都不要拿下去,朕爱吃。”
那几个郎官稍稍松了口气。
过池演让出主位,自己挪到旁边,递了一双筷子,微笑着看着女帝津津有味地吃饭:“陛下来这不光为吃饭吧?”
“就是为吃饭,满皇宫中,就你这的饭菜最精致,连朕想吃好的都得跑到你这来,有句话叫‘勾住一个女人的心,先勾住她的胃。’这话甚有道理。”
她看到一个被盖得严实的碗,好奇地要揭开。
“陛下,且”过池演喊得慢了些,没有来得及阻止女帝的行为。
一股臭气袭来,她马上捏住鼻子,看到黑乎乎的块状东西,恶心道:“你真是有特殊癖好。”
过池演笑着夹起一块放进嘴里,又为女帝夹了一块:“这是臭豆腐,闻着臭,很好吃的。不知陛下敢不敢吃?”
她见过池演都吃了,也尝试着咬了一小块,果然很香!
他笑着为她端来一碗海参粥:“我以为陛下会去跟天帝夫吃饭。”
云丫丫摆摆手,打了一个饱嗝,过池演递过来一张手帕擦嘴,她这才说道:“虽然是替朕除了碍眼的两个家伙,不过用的手段不够光明,还是过帝夫这里让朕心境开阔些。”
过池演出乎意料道:“这事是我干的,陛下是觉得不够光明吗?”
没有比这更令人惊讶的,这如同有洁癖的人在污秽中跳舞,滴酒不沾的君子发酒疯般难以置信。
“你做的?”
过池演点头:“我总不能忝居这帝夫的位置,一点功劳都没有,为陛下解忧本就是在下义不容辞的事。”
原来如此,云丫丫笑呵呵道:“做得好,也只有过帝夫能想出这一箭双雕的计谋,什么阴谋阳谋,达到目的就是好计策。要凡事讲究光明,岂不给了坏人可乘之机。”
过池演浅笑,服侍周到。
她又漱了口,方才从冠叠宫这离开。
出了冠叠宫,她方又想到一层:如果这事是过池演干的,难道天昭冥真的只是去拿酸梅汤,是她想多了?
虽然用脚指头想都觉得不太可能,但别的也没有发生什么事,她挠挠腮边,若有所思地回了清正宫。
墨桓王子亲自端着一碗酸梅汤等在清正宫外,看到女帝回来,他迎上去:“陛下,在下知道陛下胃口不好,特地送来酸梅汤。”
云丫丫没有接,看着他的眼睛,直言相告:“你不用再费心了。朕不相信你,所以也不会喝你送来的东西。”
墨桓王子直接跪下,面色哀凄道:“我知道陛下不会原谅我,我也是身不由己,在冒顿国,我根本没有说话的余地,还被当作送给女帝的礼物。好不容易有一丝希望,我怎能不抓住。不然让太子掌控云灿灿,我更是死路一条。我愿意将功折罪,陛下要怎么对待我都行,陛下不信我?”他直接咕咚咕咚将酸梅汤全数喝下。
“陛下,宴会那天,我承认与我的人密会,那是我放在太子身边的棋子,我花了大价钱买通了他,他让我杀了您,可是这样,我不就更没有去处,我不会这么傻”
“好了,你回去吧,只要你乖乖地待在你的木槿殿,不要出现在朕眼前。”云丫丫再也不搭理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本以为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就会死心。不想第二天,他又来了,这次换了说辞,直接叩头求救:“陛下,求您保我一命,奴家听闻太子已经暗地里派了人要杀我。”昨天还“在下”,这会就将自己的身份贬得最低的称呼“奴家”。
整个后宫里除了过池演、天昭冥,还有死去的傅钦迹称呼“在下”,其余人等都是“奴家”,也是女帝知道他们的本来身份,一朝成为女帝的后宫之人,对于他国来的人来说,本就是极大的考验,不愿在称呼上苛责,也就睁只眼闭只眼过了。
墨桓王子如此态度,如果没有云灿灿那档子事,的确令人动容。不过她的眼里容不得沙子,直接丢出一句话:“朕不怕冒顿国兴师问罪,哪怕你真的死在太子手上,朕也会找到证据反击。谁说你的死只会给香萝国带来麻烦,朕倒要看看冒顿国有多大的实力。”
外面下着大雨,墨桓王子浑身湿透,也换不回女帝一个担忧的眼神,他只得绝望地离开。
当夜,从冷宫中溜出一人,戴上面纱,慢慢靠近木槿殿。
他将守夜的护卫打昏,猫进屋内,拔出匕首用力刺去,然后掀开被子,方发现里面没人。
他顿觉不妙,马上要逃,被一根绳子绊倒,同时嘴里被喂了药,对方才放过了他。
他连滚带爬地出了木槿殿,趁夜又溜回了冷宫。
天亮时,木槿殿来报,说墨桓王子吓傻了,整个人糊涂起来,连人都不认识了。
经过严加调查,找到了冷宫里的那人,他交代是冒顿国太子派他来的,本想将人杀了,又怕被行家查出手法,就喂了药,因摸黑,拿错了,喂的是痴傻药。
他说完就被墨桓王子的护卫一刀杀了。
女帝直接发话,严加看管,不得墨桓王子出来吓人。
言阕接到一名郎官的求见:“单郎君邀请您刺绣。”
言阕很是纳闷:“单岳不是奉贤国来的吗?什么时候喜欢上刺绣了?”
郎官回答:“为了讨女帝的欢心,可是总秀不好,想向言郎君请教。”
说到刺绣一事,后宫里还真没几个人及得上言阕的,他当即满口答应:“好,我待会儿就去。”
言阕带上东西,往芷银宫走去,途径木槿殿,忽闻到一股清甜的香气,很是好闻。仗着大白天的,推开门进去
言阕的郎官们在百花苑等了整整一下午,直到黄昏时方去芷银宫去,才知道言阕压根就没去过芷银宫,而且也没有派人去叫。
郎官们闹起来,找到过池演,搜了整个后宫,方在木槿殿里看到言阕的尸体。
尸体上是一刀毙命,一看就是高手所为。
墨桓王子吓得缩到一角,当他看到天昭冥时,神情顿呈惊恐状,哇哇大叫。
所有人都疑惑地看着天昭冥。
女帝听说又死了一个郎君,她放下公文就来了,果然在木槿殿里就见到了尸体。
她对这个言阕是有印象的,没有过人的能耐,也不会任何的功夫,相貌稍好一些,唯一可取的就是他的刺绣,性子也属于温吞,羞涩,在她的后宫里没有什么也不受宠,就是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还会有人容不得?
是她这个女帝失职,连自己的郎君都保护不好。
忍着难过,她问:“到底怎么回事?”
言阕的郎官如实相告:“上午,有人相请,说是单郎君求教刺绣,他就去了,到很晚也不见回来,我们出来找,才发现出了事。”
单岳分辩:“我没有,我的人都在这,可有你说的那人?”
那位郎官道:“人死了,你当然不会承认了,你就是有图谋才不敢让你的人来叫,让一个新人过来。”
单岳道:“人是死在木槿殿,怎么就赖上我了,说不定是木槿殿的人搞的鬼,拿我做幌子。”
郎官冷笑道:“陛下,你看墨桓王子都傻了,怎么可能会杀人,你看他吓成这样。”
众人这时才将目光重新投到墨桓王子身上,只是他的眼睛一个劲看着天昭冥,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过池演道:“那天审问的杀手手上有刻青,的确是太子的人,既然墨桓王子是真傻,也有可能木槿殿还藏着什么人。”
程姚这时道:“你没有看到他害怕天帝夫吗?这不明显就是天帝夫干的,天帝夫野心昭彰,能杀了傅钦迹,当然也能杀了言阕,其余还有谁有这身手。”
女帝看向天昭冥:“你说呢?”
“我没有。”他只有这三个字。
云丫丫看向墨桓王子,想从他口中得到答案不可能,又问他宫里的人:“你们呢?”
他们全都跪下,推个干净:“陛下恕罪,奴婢因害怕墨桓王子发疯,全都躲起来,并没有看到有人进来,更不知道言郎君怎么会死在这。”
云丫丫的手指甲狠狠掐住了肉里,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吩咐小红道:“去取”实在说不出“粪便”二字。
过池演马上会意,吩咐子麟:“去取人黄。”
子麟接收到主子的眼神,马上出去。
过了片刻,就看到他端着碗过来,其他人老远就闻到臭味,捏着鼻子看到精致的碗,暗叹,可惜了,这么好的碗。
子麟将碗放在墨桓王子跟前,哄道:“好吃的。”
那一众郎君个个都受不了,头全都歪到一边,眼睛却斜睇着看着这边。
女帝一看到几块黑乎乎的东西,马上想起那天在冠叠宫里情景。她抬头看向过池演,后者却笑着摇头。
这下连女帝也忍不住反胃。
过池演却故意为难女帝:“陛下,请您亲自喂。”
“大胆。”女官忍不住喝斥。
过池演解释道:“若是别人是断断喂不进去的,您亲自喂,他虽然傻,但记忆仍在。哪怕他是真的傻,也知道什么事抗旨不遵,当死,不吃就是装的。”最后一句加重了语气,是故意说给墨桓王子说的。
水沅憋着气道:“这么黑,是粪人黄吗?”
过池演平铺直叙道:“时间长了。”
这么一来,当场有不少人呕了出来。
墨桓王子蜷缩着,一个劲嚷嚷:“吓人,可怕”
女帝迟迟不动,女官自告奋勇接过来,刚夹起,就被墨桓王子打翻了:“臭臭,我不要。”
别人是喂不进去,女帝只能亲自来。
过池演先开口:“墨桓王子,这是女帝陛下,你抗旨就跟这人一样。”
吓得墨桓王子缩得更紧,两眼怯懦而小心地注视着眼前的女人。
女帝戴上面纱,夹起黑乎乎的东西,自我催眠,是臭豆腐,是臭豆腐。
当他们看到女帝亲自用筷子夹着那黑乎乎的粪便喂墨桓王子,胃又开始翻腾,还庆幸自己幸好不是女帝,简直要了他们的命,如果是自己被喂这东西,还不如一死。
墨桓王子又是一阵哈哈大笑,惊得大家都看向他,他忽而头一伸,张口将那东西吃了,又咽进了肚子,其余人承受不住,吐得是天昏地暗。
亲眼所见,哪怕再有一丝疑虑也都烟消云散了。
云丫丫放下筷子,头歪到一边先缓缓。
过池演命人将碗端走,又命人燃香去去臭气。
墨桓王子是真的傻了,这是所有人的认知,所以他的嫌疑排除了。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用单岳的名义骗来言阕,这单岳或许就是合谋。
女帝的眼睛扫向一直沉默不言的天昭冥,别人不知道,她知道,单岳是他的人,是他安插在她身边的密探。他有杀人的理由,如果是一开始那是为他的嫉妒,现在只为他的野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沉闷道:“不要再查了,人死在木槿殿,又是一个不认识的新郎官通报,也查不出什么。过帝夫彻查后宫所有的女官、郎官、护卫,宫里好好整肃一番,朕不想再看到无缘无故死人了。”
这话像是对天昭冥说的,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走了。
女帝将自己关起来好几天了,除了早朝,她不再见任何人。
很多人猜测女帝是伤心了,也有人说是被臭气熏着了,还有人说吓着了。
总之,女帝这一举动将整个后宫给惊着了,几乎所有的郎君每天都来看上一遍,皆被挡在外面。
宫里再没有发生无缘无故死人的事,然女帝仍旧没有心情跟后宫之人闲话相见。
过池演送上来一个字条,上面写着:人黄实乃臭豆腐,陛下不用介怀。当日只为达成目的,犯了欺君之罪,在下等陛下惩处,自己先罚鞭打五十鞭。
云丫丫放下,兴致恹恹的,对过池演这一出的真假也失去了兴趣。
后又听到水沅经常给岚英王送各色糕点,忽一日水沅病了没送,岚英王竟上门讨要:“糕点呢?”
水沅有气无力地回答:“殿下从不吃,为什么还要?”
岚英王倒理由充沛道:“喂鱼也是好的,再说名字也新奇,不送的话就罚送礼物吧!”
云丫丫摇头叹气,水沅固然可恶,不过碰上这么一个不可理喻的岚英王,也是他倒霉。
只是这岚英王
女帝的表情更加愁苦了。
女官又讲些后宫的新事哄女帝开心:“程姚想亲手给陛下煲个汤,不想差点烧了厨房,还将他的屁股烧了个大洞,成为满后宫的笑柄。”
云丫丫只是轻哼一声,没什么可乐的。
婢女小红这时告诉女帝:“陛下,天帝夫的护卫病了。”
一个护卫而已,又不是郎君,有必要连这个都告诉女帝吗?小桃白了小红一眼。
“他身体一向很好,怎么病了?”难得的,云丫丫多问了一句,心情依旧低落。
“听说是被岚英王算计,护卫不小心掉进鱼塘里,被几千条鱼在他身上钻来钻去,连冻带吓,就病倒了。”
云丫丫顿时有了精神:“走,去看看。”
小桃不敢相信:“去看天帝夫的护卫?”水沅不去看也就罢了,程姚都烧得差点没命也没见她动容,怎么一个护卫病了,她倒关怀起来?
云丫丫好笑道:“岚英王会为难一个护卫吗?也许就是他被整,怕传出去丢人,才推到一个护卫头上。”
小红挠挠头:“天帝夫这么容易被整吗?”
云丫丫振振有词:“有千日做贼的,没有千日防贼的。父王什么德行,没有我这个女儿更清楚。父王进步很快,连帝师都夸赞不已,想来还不止帝师的功劳。父王被人压制自然心里就生了其他想法也未可知。”
小红点头:“陛下说得有道理,看来陛下果然还是最宠爱天帝夫。”
云丫丫纠正:“朕要去兴师问罪,想从水里游出宫外,才被父王识破。”
“不会吧?”
“怎么不可能,防患于未然。”
到了香云殿,方知道的确是护卫钟离病了,天昭冥正认真观察手里的脂粉。
看到女帝没有意外的表情,小红对着小桃犯嘀咕:“天帝夫要遭殃了,明明就是护卫病了,干嘛非要扯上天帝夫?”
小桃也小声道:“你自己没确定人。”
“我就是为了哄陛下高兴,从没见到鱼往身上钻的。”
云丫丫对她俩倒是不留意,看了看躺在床上的钟离,纳闷道:“鱼为什么要钻你的身体里,是想吃人,饿的?”
天昭冥倒是将她们说的话听个仔细,放下小盒子,为女帝端来一盘橘子,剥好一个,递给她:“陛下好奇心真重,连在下的护卫病了,都要问个所以然来。陛下想知道什么,问我便是。”
他都这么说了,那她还顾虑什么:“岚英王找茬可是真的?”
他点头:“岚英王不过学得累了,偶尔活跃下心思倒没什么。”
“所以跟你一起捉弄你的护卫玩?”她没吃,一直看着他。
钟离赶紧努力解释:“陛下,不是这样的。”
云丫丫才不信:“不要为你家殿下开脱。”
他倏忽一笑:“陛下是这么认为的?是岚英王想要我掉入鱼塘,幸好我眼明手快地避开,钟离为了保护我自己掉进去了。”
“那鱼钻他身体里是怎么回事?”
他又拿来那盒脂粉,慢条斯理道:“这个是冒顿国皇室最盛行的脂粉,不是擦脸的,而是擦身上,洗完澡后涂抹全身,清香。不过我不喜欢这味道,就赏给钟离,不成想鱼更喜欢。”
云丫丫拿起轻轻一嗅,有股淡淡的薯香:“这里面有鱼喜欢的味道?”
他又点头,拿过去,放下:“是这样的。”
“他身上没被咬伤吧?”
“没有,鱼塘里的鱼没有尖利的牙齿。”他难得的耐心解释。
“你对香萝国一女娶多男有何感受?”她又问。
“”他没有立刻回答,眼神凉凉地未有变化,只是嘴角略弯,不知是笑是许。
本想趁他能如此配合,回答顺畅,趁着这好气氛,她能从他嘴里问出真实感觉,才知道他的心思。
这个问题梗在她心底好久了,将她送上女帝的位置,看到她拥有后宫三千,真的不在意?就像墨桓王子说的,男人是无法容忍和别人共享,她有这方面的感受,深以为同。
只是
又失败了。
她没有得逞,却不想轻易放过他,只拿眼睛瞅着他,跟他杠上了。
他轻叹一口气,亲手拿起一掰橘肉喂她,放在她嘴边,慢条斯理道:“香萝国与别国不同,女少男多,因地制宜,与国有利。”
她就知道不能报太大的幻想,他怎么可能老实回答她的问题。
“你呢?”她微嗔,毫不客气咬住,然后嚼了几口后咽了下去,酸甜的味道在口腔内蔓延。
“我现在香萝国,入乡随俗,当以国事为重。”
她猛地站起,气呼呼地领着一众人从香云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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