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沈氏
隐现山庄内四季如画，四月的花儿们把山庄开成了一块五彩缤纷的布，让人眼花缭乱。
相比之下，凝萃居素净的过了头，最为浓艳的也就院子里那颗参天的银杏树。这颗银杏树不合时宜的把自己打扮成了金黄色，而且它显然钟爱这种颜色，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不过这几天它似乎心情不太好，整日无风自动，蒲扇一般的叶子不间断地脱离枝干，变成一缕缕淡金色的灵力，排着队透过外墙，纱幔，往卧房内的床榻上钻去。
床幔后，沈司凝已经昏睡了七日。淡金色的灵力从沈司凝的四肢百骸没入经脉，让她原本苍白的面庞重新红润了起来。
沈司凝眼睫微颤，微蹙着的眉心松开，睁开了眼睛。她撑着身子坐起，手指轻动，银杏树安静下来，淡金色的灵力也慢慢散去。
沈司凝从衣架上扯了件外袍罩在身上，往浴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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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司凝将自己没入水中，闭上眼睛，五岁那年沈君同临走时的嘱咐一一在脑海中响起——
“他在找我们沈家人。”
“娃儿，你记住一定不要回苏家，更不要暴露你的能力。”
“好孩子，如果爹爹这一趟没有回来，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把自己藏好。除了爹爹，你是沈家仅存的血脉了。”
“不要想着来找我，在有能力保护自己之前，不要入世。”
——“哗啦”一声，沈司凝从水中钻出来，抬手抹了把脸上的水。
沾着水珠的双脚踏出水面，沈司凝用灵力烘干身上和发丝上的水，裹上衣袍回了卧房。
沈司凝刚走进，就瞧见了站在门外的碧虚。
碧虚也看见了沈司凝，他三两步跨下台阶：“我说怎么房中没人。”他打量了一下沈司凝的脸色，见她气色红润才放下心：“恢复的怎么样了？”
“已经大好。”沈司凝跨上台阶：“那个人，你怎么处置的？”
碧虚会意，知道沈司凝问的是海大人：“剜了双眼，割了舌头，丢到山中魔兽巢穴里了，现在估计连块全乎骨头都没有。”
沈司凝“嗯”了声，走到镜子前坐下，盯着镜中的自己，久久没有出声。
碧虚见此，不免蹙起眉：“绝清，你在……你看到了什么？”
沈司凝却道：“你说我们沈氏落到今日这番境地，究竟该怪谁？”
碧虚抿唇，不知该做何言语。
沈司凝通过镜子看他一眼，苦笑一声：“不怪你回答不上来，因为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沉默片刻，沈司凝才回答碧虚的问题：“海大人的上头的人姓左丘，常着黑色斗篷，戴着兜帽，海大人也没见过他的样子，不过身量与你差不多。”沈司凝说完，垂眸看着左腕上的青色丝线：“曙雀谷主囚禁了父亲，又费尽心思的想要找到我，为的是沈氏的能力。”
碧虚闻言，眉心拧成了“川”字：“怎么会，除了三百年前……不应该再有人知道你们沈氏一族的特殊之处，那曙雀谷主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或许从三百年起，沈家的秘密，就不再如我们以为的那般隐秘。”
沈司凝的桃花眸依旧低垂着，叫碧虚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可是曙雀谷抓你回去了又能怎样，你父亲在他手里这么多年，也没见他翻出什么花来？”
“不知道。”沈司凝摇头：“我打算去七弯巷走一趟，碰碰运气。按照曙雀谷那帮人的原计划，确实是要在七弯巷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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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
沈司凝和碧虚刚到七弯巷没两天，就收到了滢缇传来的纸笺，上面说宋家夫妻失踪了。
沈司凝指尖燃起火苗，烧了纸笺：“我去琴城看看，你待在这，继续排查。”
碧虚颔首：“你小心。”
“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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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司凝到琴城，是在第三天的午时。她戴着面纱和滢缇在巷口碰面，边往宋家走，边问：“具体怎么回事儿？”
滢缇跟着沈司凝的步伐，和她汇报：“属下是确认苏少主和萧秉行来过，又都离开之后，才到宋家和他们夫妻两个说启程时间的，可是到了约定时间他们却迟迟没有来，去看了才发现宋家夫妻屋中混乱，应当是遭遇不测。”
那夜将被俘虏的曙雀谷众人送回隐现山庄后，滢缇就按照沈司凝的吩咐，返回了琴城，守在宋家附近，见机带宋家夫妻离开，和宋澜团聚。不成想，还是出了意外。
“宋家的街坊邻里问过吗？”沈司凝问。
“问过，”滢缇说：“但是他们根本就没发觉宋家夫妻失踪了。”
听过这句，沈司凝便不再问，加快脚步往宋家走。
然而，沈司凝却在走到宋家不远处时，停下了脚步。
滢缇疑惑：“小姐，怎么了？”
沈司凝没回答，只是向右方退了两步，而后抬头看向立在房顶上的墨袍男子。
滢缇见状跟着抬头，看见了萧秉行，心中顿时明了，转头内疚的对沈司凝说：“小姐，是属下失职。”
“他的修为可以和我相比，”沈司凝视线不移的说：“想骗过你，不难。”
萧秉行从房顶掠下，上挑的眼尾含着笑：“姑娘，又见面了。”
沈司凝从他欠揍的笑容上移开目光，惹得萧秉行轻笑出声：“时辰正好，不介意的话一起吃顿饭？”
“你绑了宋家夫妻？”沈司凝问。
“姑娘怎么又明知故问。”萧秉行瞧着她的眼睛：“拿着画像问不出，我只好请来姑娘，亲自问。”
萧秉行伸手：“姑娘，请吧。”
沈司凝显然没那个闲心，更没那个耐心坐下和萧秉行吃饭：“要怎样你才能放了宋家夫妻？”
萧秉行笑着收回手：“简单，我就是想知道姑娘和苏家要找的那位表小姐，是什么关系？”
“认识而已。”沈司凝说。
“认识而已？可是我瞧着不像，”萧秉行往前一步，伸出手：“倒像是熟悉的很。”
沈司凝眸光一动，迅速退后两步，一直警戒着的滢缇也横跨一步，挡在沈司凝前方。
萧秉行收回作势要摘掉沈司凝面纱的手：“看来我猜的没错，柏翎姑娘。”
沈司凝错开视线，否认：“你认错人了。”
“瑞姨的样子我见过，你这双眼睛和她的很像。”萧秉行顿了顿，又说：“就一点不一样。”
这是沈司凝第三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苏瑞安的消息，第一次是幼时听沈君同描述的，第二次是四年前在苏家听人议论的，第三次就是现在。
对于沈司凝来说，能听到自己母亲的消息，是非常罕见的，有极大的诱惑，于是她下意识地掀起眼皮，看向说话的人。
萧秉行视线挪到沈司凝的双眸：“世人都道，桃花眸，多情眼。可姑娘这双，盛满了冷情。”
沈司凝拍拍滢缇的肩膀，示意她退开：“你想要怎样？”
“姑娘不必如此，我没有恶意。”萧秉行说。
“那你把宋家夫妻放了。”
萧秉行意外扬起眉。
十天前萧秉行确实回了淮阳，和萧河说完近期发生的事情之后，就收到了琴城这边的来信，说看到了滢缇。他和萧河商议后，决定再过来一趟，想看看能不能通过宋家夫妻引出沈司凝。
说实话，今天这个发展是萧秉行事先未料到的。本来萧秉行以为，沈司凝听说宋家夫妻失踪后，挺多就派人搜查，没想到她会亲自来，现在更是如此。
也对，沈司凝三岁就和母亲分离，对于父母的感情自当更重，况且宋家夫妻是因为她才受难的。
萧秉行收回思绪，说：“姑娘放心，宋家夫妻没受一点伤。只好姑娘肯心平气和的坐下和我好好谈谈，我立即让人放了他们。”
沈司凝烦躁的蹙起眉：“你先放了他们。”
“姑娘信不过我？”萧秉行问。
沈司凝只道：“他们是无辜的，不应该平白受这些罪。”
不被信任的萧二公子无奈摇头，扬声道：“鸿煊。”
鸿煊“蹬蹬蹬”的从巷子的另一头跑过来：“公子，怎么了？”
萧秉行冲滢缇那边扬扬下巴：“你带着她去找宋家夫妻，把人放了。”言罢，他又转头问沈司凝：“姑娘，这点信誉我总还是能有的吧？”
沈司凝看向滢缇，偏偏头：“去吧，见到人后，直接安排他们离开。”
滢缇颔首：“是。”
两个一前一后的离开，萧秉行又看向沈司凝：“姑娘，这面纱能摘了吗？放心，这附近没其他人了。”
沈司凝瞥了他一眼，抬手摘掉面纱。很随意的动作，却让萧秉行看愣了神。
柳叶眉，桃花眼，精致的鼻子，薄厚适中的红唇，无一处不在彰显自己的主人是个美人。
沈司凝皮肤白皙，不过未窥见丝毫病态，是一看就是被悉心照料才养出来的好肤色，但是她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冷淡和她的温润可人的容貌截然相反，产生了一种矛盾的，致命的吸引。
“你想和我谈什么？”
沈司凝不耐烦的声音拉回了萧秉行的神，他掩唇，欲盖弥彰的清了清嗓子：“找个地方坐下说吧，这里不方便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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