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半年
萧河心烦的瞥一眼字条，挥手把它变作齑粉：“就知道给你安排这些破事。”
萧秉行笑笑，说：“没事，这字条来得正好。”
“怎么说？”萧河问。
“去琴城这一趟收获不少。”萧秉行说：“我们猜测的没错，现在在苏家的那个是柏翎的下属，叫竹筱。和周家狼狈为奸的势力，是曙雀谷。还有，我和柏姑娘已经达成合作。”
“你怎么让她和你合作的？”
按照先前的情形来看，沈司凝知晓曙雀谷的人要抓她，但她宁愿大费周章的让自己的属下假扮自己，来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也不肯将这件事告诉苏家。所以如果萧秉行没做什么，沈司凝不可能这么轻易答应合作。
萧秉行将下了半杯茶水的茶盏放下，对萧河说：“因为她不想回苏家。虽然没猜出原因，但是从她的行为举止，我能看的出来。”
萧秉行思索着，又说：“而且柏君同到现在都没有露面，我想那封信里的内容不全是假的，柏君同可能真的身陷囹圄。”
“如果你的猜测没错，那么柏君同极有可能是被曙雀谷囚禁的。”萧河轻“嘶”了声：“曙雀谷不仅抓了老的，现在又盯上了小的，这柏家父女俩身上到底有什么？”
萧秉行垂眸思忖，轻眨了下眼睛：“会不会是那枚银杏玉坠？”
信中唯一特意提到的只有银杏玉坠，竹筱当初也确实拿出了玉坠，而且提到玉坠时反应异常激动，所以这枚玉坠绝对不只是一个信物这么简单。
“你问柏翎了吗？”
“没有。”萧秉行摇头：“她谨慎得很，什么都不愿意说。如果我逼问，说不好她会同我破罐子破摔，无所谓我告不告诉苏家。”
萧河明白的点点头：“他们让你做的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这件事我会和柏翎说，商量着来。”萧秉行说。
“嗯，你有把握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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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在酒楼和萧秉行谈完之后，沈司凝带着安置好宋家夫妻的滢缇去到了七弯巷和碧虚汇合，又接连在七弯巷所在的桐丘排查了三四天，终于在桐丘郊外发现了一间隐蔽的院子。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于是五月的初雨很识趣的伴着微风来了，不过有些急于表现，用力过猛了些，让人在五月份生出冷意。
阴云密布的午后，穿着苍青色长袍的沈司凝抱着双臂，指腹摩挲着银杏玉坠，站在回廊下，垂眸出神的盯着打进池塘的雨滴荡起的涟漪和在水中乱窜的鱼儿们。
滢缇走到回廊下，收起油纸伞：“小姐，查探清楚了，那间院子里一共有五个人，修为都和我差不多。”
沈司凝挪开视线，越过矮墙，眺望着阴雨连绵的广阔天空：“我们今晚去看看。”
滢缇点头：“是。”
沈司凝将银杏玉坠缠回左腕上，拢着袍子，轻声呢喃：“五月了，还有半年的时间。”
“小姐，你说什么？”滢缇没能听清沈司凝的话。
沈司凝收回目光，说：“我说要加快进程了，最好半年之内找到曙雀谷所在地，救出父亲。”
滢缇不解，沈司凝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小姐，可是老爷出了什么事？”
“他现在除了活动受限，应该没其他危险。”沈司凝瞧了眼手腕上的青色丝线：“但是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滢缇更加疑惑。
沈司凝现在连曙雀谷在哪儿都不知道，怎么知晓沈君同如今的情况？而且除了这些事，滢缇并未听说沈司凝还有什么事情要去做。
沈司凝看着滢缇的神情，说：“不明白最好。走吧，吃饭去。”
滢缇拧着眉跟在沈司凝身后，低头琢磨着沈司凝话里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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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时，白日里连绵不绝的阴雨跟着停下，但是夜风依旧吹着，弄乱了沈司凝的乌发。
屋顶之上，在第三次把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时，沈司凝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不过好在屋内终于传出了说话声，转移了沈司凝的注意：“之前不是说好后天行动吗？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
“你还不知道吗？”
那人不明所以：“怎么了？”
“就前一阵子，谷中派出去的二十多人一个也没回来。”
一人跟在后面补充：“就连一点消息都没传回来。”
“真的假的！这怎么可能？”
“起初我也不相信，但是有人说这二十多人是被派去抓那位的。”
“那位？就是左丘大人负责的那位？”
听到这句，蹲在屋顶上的沈司凝和滢缇都心下明了。屋中五人确实是曙雀谷的人，但并非左丘大人。
两人对视一眼，沈司凝无声示意滢缇继续听下去。
“对，就是她。”这人叹一声气：“第一次抓捕就折了二十多人，上面的人觉得她是早有准备，担心她从被抓的人嘴里套出什么话来，所以近期所有的行动都暂停了。”
“犯不着这么谨慎吧？”
“这么多行动都停止，肯定是谷主下的令。再说，那位可是能让谷主耗时十多年也要找到的人，怎么犯不着？”
“话说到这，我听说那位好像是一个姑娘。她身上到底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让谷主坚持不懈这么多年。”
“这谁知道？”
“哎呀，这不是咱们该关心的事情，不说这些事了。咱们就趁着这些天好好休息休息吧。”
屋顶之上，沈司凝无声对滢缇说：“走。”
离开一段距离后，沈司凝垂眸轻唤一声：“碧虚。”
左腕上的青色丝线中飞出一团冰蓝色的光点，随即光点闪了闪，碧虚出现在沈司凝对面：“绝清。”
沈司凝话不多说，简洁明了的将刚才听到的讲了一边，说：“麻烦你盯着他们了。”
碧虚颔首：“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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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司凝回去后倒头就睡了，近来事情太多，单是在两洲之间就来往了好几趟，于是这一觉便长了些，噩梦也多了些。
沈司凝第三次从梦中惊醒后，外头雨滴砸落的声音渐渐入耳。风从窗缝中吹进来，让沈司凝打了个冷战。
沈司凝赤脚下床，扯了袍子罩在身上，推开窗户，发现院中开得正盛的花都被雨滴砸折，花瓣落的满地，有的已经被雨水冲远了。
冷风扑面而来，沈司凝拢了拢外袍，转眸瞧见撑伞快步走进的滢缇。
滢缇站在屋檐下收了伞，把怀里抱着的鸦青色披风递给沈司凝：“小姐，天冷，披上吧。”
沈司凝站在窗边接过，转身往屏风后走：“进来吧。”
滢缇应声，在门外脱了站着泥水的鞋子，才踏进里屋。
隔着屏风，沈司凝系着衣衫上的带子，问滢缇：“现在什么时辰了？”
“巳正时。”滢缇回答完，转身要去关窗。
“开着吧，别关了。”沈司凝出声：“碧虚那边有消息什么吗？”
滢缇停下脚步，回答：“没有。不过岐周那边来消息，说萧秉行有事要商议。”
三年前沈司凝在岐周建立了自己的势力——西鼎楼，表面上看只是一家茶楼。沈司凝在和萧秉行达成合作之后就把西鼎楼的地址告诉了他，以便联系。
不过沈司凝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早自己了。
沈司凝系披风的动作缓了下：“知道了。你在这等着碧虚的消息，等雨小些了，我自己回岐周。”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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桐丘的这场倾盆大雨一下就是一整天，第二天还下着蒙蒙的细雨。
沈司凝盯着小雨从中洲南部到东部岐周时，已是申时。
萧秉行从沈司凝被雨水濡湿，贴在脸颊上的乌发上移开视线，将帕子递给她：“擦擦吧，别着凉了。”
“多谢。”沈司凝接下披风，擦拭着面颊，脖颈上的水珠：“你要和我说什么事？”
萧秉行敛着眸子，不去看沈司凝的动作：“你还真是你点闲话都不肯说。”
“你我并不熟悉，有什么可以闲谈的？”沈司凝反问，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
萧秉行微扬眉，这个说法确实没什么错，但是依照人情世故，也应该象征性的寒暄几句吧？
萧秉行轻笑一声：“你说的有些道理。”
他顿了下，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在沈司凝进门之后，第二次看向她。见她在垂首擦后颈上的水珠，萧秉行的目光没有马上移开，盯着她微湿的睫毛，说：“苏元筠后天会带竹筱出来。”
沈司凝停下动作，抬起头：“怎么会？”
有了先前曙雀谷深夜劫走竹筱的事情在先，苏家就算怀疑竹筱的身份，也不可能贸然带竹筱出来。再说，五大家已然隐世，这不正常。
萧秉行的目光滑到她沾着水汽，微蹙着的眉心：“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但估计应该是安插在苏家的人搞的鬼。”
沈司凝走过来，坐到萧秉行对面：“你的意思是曙雀谷在每家安插的都有人手？”
“准确来说是周家。”萧秉行说着，再次移开了视线。
要安插人手，前提是足够了解对方。
三百年过去，五大家基本上和外界风牛马不相及，没有周家的帮助，就算曙雀谷有天大的本事，安插进去的人手也很快就被揪出来。
“苏家，祁家和萧家都有，不过是谁就不得而知了。”萧秉行倒了茶，放到沈司凝面前：“到时候姑娘要去吗？”
微凉的指尖碰到温热的茶盏，沈司凝觉得舒服，干脆两只手都握上去：“我以何种身份去？”
“我的朋友，带上面纱没人会怀疑你。”萧秉行扬扬下巴：“先将这杯喝下，要暖手可以在倒一杯。”
沈司凝捧着茶盏，一口一口的喝完，伸手又倒一杯：“你不是说我的眼睛和……”沈司凝抿抿唇角，想了一瞬才接着说：“和母亲的很像吗？”
“是，但是谁会整日盯着别人的眼睛瞧。”萧秉行说：“就算苏元筠起了疑心，不是还有我在？”
沈司凝掀眸，瞅了他一眼。
萧秉行被这一眼瞅的哭笑不得：“我们好歹是合作关系，难道你对我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
“还是有一些的。”沈司凝敷衍一句：“那就按你说的办，后天什么时间？”
“巳初，地点就在钟吾的白底湖。”萧秉行说。
沈司凝颔首，又问：“你刚才只说了三家，平江方家呢？”
“方家是周家那边的。”萧秉行和她解释：“三百年来，五大家渐渐分成两派。虽然现在没有明确的线索证明，但是我想方家也和曙雀谷有联系。”
“你有没有问过曙雀谷成立于何时？”萧秉行突然问。
沈司凝摇头：“没有，怎么了？”
“五家隐世三百年，虽说各自在背后的小动作不断，但也绝对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搭上的，所以曙雀谷定然能力非凡。”萧秉行说：“可是我们却从来没人听说曙雀谷的名号，这说明从曙雀谷成立之初，就已经做好了隐于黑暗的打算。”
但是建立势力，为的不就是在这世间占据一席之地，曙雀谷主出于何种目的要这样做？
沈司凝顺着萧秉行的话思索，沉吟道：“这说明，曙雀谷所做的事情，不是什么见得光的。”
萧秉行抬眸，两人对视着：“这次如果能抓到活口，好好问问。”
沈司凝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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