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鬼新娘
新里城一年一度的春游会正式拉开帷幕。
城里共有六家富商备了花车，赵家的花车正是那天赵秋水看到的斑纹大虎。
今年并非虎年，赵秋水明白继母左氏的用意所在。左氏的儿子，赵秋水同父异母的弟弟赵立业属相是虎。
这是在宣示主权。赵家是她儿子的赵家。
以前的赵秋水可能还会有些在意。可如今，她完全不介意。
此时她满脑子都是自己的事，对于本就不属于她的东西，她没有任何想法。
小翠忙着给自家小姐挑选花车游行要穿的衣服，白色、粉色、绿色各一套，都是时下流行的款式。
赵秋水难得走过来看了看，要知道自从病愈以后，她对衣服饰品变得毫不在意。一门心思
学武后，更是经常穿着胡服。
“今天这么喜庆的日子，拿一套红色的，要大红色，嫁衣那种。”赵秋水看似随意的说道。
对自家小姐的突发奇想，小翠本已经见怪不怪。可听到小姐要穿大红色衣服参加春游会，小翠不得不开口，“春游会上小姐夫人们向来是清爽宜人的打扮，大红色怕是不合适吧？”
“就要大红色，待会头上也多些配饰，把我打扮的像一个新娘最好了。”
小翠知道现在的小姐不比之前，旁人很难改变她的决定。就翻箱倒柜的把红色的衣服都拿了出来，赵秋水最后选了一套丝绸面料绣着梅花的。
赵秋水一身红衣，发饰繁杂。粗略看起来真如待嫁的新娘一般。
可一旁的小翠却觉得自家小姐透着一股诡秘的感觉。
花车游行就要开始，赵秋水吩咐小翠把她的竹椅带到花车上，另外备上几坛好酒。小翠默默照做。
一路上，赵家用人们见二小姐如此打扮，都狐疑的指指点点。
对此，赵秋水毫不在意。
她整个人处在高度兴奋和紧张的状态，因为今日有一项计划是她筹划已久的。
赵金钱见女儿打扮怪异，眼神看向一旁的小翠，吓得小翠忙低头看地。
左氏吃惊之余，心里却有几分幸灾乐祸。
“宝贝女儿，你今日怎么如此装扮？竟像是要出嫁了。”
左氏忙接话道：“想来秋水是有些着急嫁人了，这次春游会过后，老爷可要记得此事。”
赵秋水听左氏如此言语，心想我可能比你想的还要着急。嘴上却恭敬说道：“父亲，母亲，秋水多日有病在床，一些旧友都不曾见面。这次春游会，难得女儿身也可抛头露面，衣服自然要选的醒目一些。”
听到女儿说起病情，赵金钱不由悲从中来。忙说“你喜欢就好，你喜欢就好。”
赵家的花车上只有赵秋水和弟弟赵立业，另外带些乐师、用人。
上了平台，赵秋水就把弟弟拉到身前，对他交代道：“今日春游会你要乖乖听姐姐的话，回去姐姐给你买糖葫芦。”
赵立业虽日日被左氏灌输争抢家产的思想，可私下里与赵秋水关系却也不差。
“二姐姐，你的病好了吗？之前他们都说二姐姐快不行了，我就知道是骗人的。”
对于眼前这个同父异的弟弟，之前的赵秋水有爱有憎。表面上是和和睦睦，背着左氏与弟弟相亲。心底却把他连同左氏一起恨着，恨他们霸占了原本属于自己母亲和自己的位置。
现在的赵秋水只当赵立业是个小孩子，谈不上喜不喜欢。
“姐姐没事，待会有姐姐的熟人来看姐姐，你好好待着，不要乱跑乱叫，知道吗？”
赵家的花车请的应是上京城里的能工巧匠，大虎的面部栩栩如生，额头正中一个大大的王字。
花车由十几精壮大汉拉着，沿着主街一路前行。乐师们卖力的演奏着，中间扶琴的女子唱着几首春天的曲子。
赵秋水躺在竹椅里，看着路两边和花车后面的人群。心里不知道在盘算什么。
“二小姐，待会咱们第一个遇到的应该是薛家的花车。”小翠在一旁说道。
“那薛小妹该在的，她那两个哥哥也都在吧？”
“听他们说薛家两位公子都在。他们家二公子还未娶妻，今天定会好好表现。好吸引些注意。”
“薛家二公子素日并无才名，如何表现？”
小翠以为小姐失忆症又犯了，解释道：“每年春游会其实是城里富庶家族展示实力的盛会。他们出钱出力，官府也乐的清闲。虽说花车比武比的是诗词，可并非所有富家公子小姐都会做诗啊。为了面子，大家就纷纷请人捉刀。于是这个比武又变成了比财力和人脉，你找个举人，我就找个知府。你找侍郎，我就找翰林。”
赵秋水揉了揉额头，那不就是背课文吗。和我一样啊，只不过我请的人可厉害太多了。
花车在第一个大路口停了下来，赵秋水看到对面路口同样停着一辆花车，正是薛家的花车。
这花车是一朵祥云形状，做工也极讲究。赵秋水一眼就看到薛小妹正向自己招手，蹦蹦跳跳的，可爱极了。只是很快被身旁一个妇人拉住了。
路口正中靠前有一个高台，台上坐着三个人。赵秋水认得其中一人正是天成楼掌柜，另外两位年纪大一些的，她未曾见过。
“各位，稍安勿躁。鄙人是城里天成楼掌柜，这两位是清风书院的夫子，孟夫子、李夫子。今日我们三人做这个路口的“考官”。”
围观众人也知道花车比武要开始了，响起阵阵喝彩声。
“要知道我们新里城文风之鼎盛，在北方几城也排的上号。一年一度的春游会屡屡有佳作问世，接下来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为了保证公平，本次所出题目是抽签决定。温某面前的碗里共有十个字条，每一个都是一道题目。有请孟夫子为大家抽出题目。”
一位花白胡子的老人上前取出一个纸团，温尔打开后，大声宣布：“春雨”。
听到题目，底下众人低头私语。只是大部分人的目光不由自住的瞟向赵家的花车。
大家都想知道那位做出咏月绝句的赵家二小姐，能不能再出佳作。
一袭红衣的赵秋水此刻也是捏了一把汗，辛亏不是特别具体的题目。春雨也算诗里的常客，她脑子飞快回忆，需要想起来一首完整描写春雨的诗。
此时，祥云花车上。一位年轻公子焦急的踱着步。
另一个年龄稍长的对他说：“薛亮，你急什么。这次为了给薛家涨脸，父亲足足花了千两银子。这才请动了本次的二甲进士为你捉刀，你还担心什么。”
被称作薛亮的正是薛小妹的二哥，相貌与薛小妹有几分相似，圆脸，有些婴儿肥。这些特点在薛小妹身上自然好看。可作为男子，薛亮就显得有些不够成熟。
“哎，大哥，你可知道对面是谁？鬼新娘，赵家二小姐啊。咏月和送别难道你没有读么？别说什么二甲进士，我觉得就是头甲三名也不一定能胜她。”
薛家大哥不以为然道：“我还真的没有读过什么咏月、送别。照你如此说，这赵家二小姐若考取功名，也能中头甲三名？偶有佳作罢了。”
一旁的薛小妹早就听到两个哥哥在说秋水姐姐。她听到二哥所说，兴奋的眉飞色舞，想附和，又怕大嫂训斥自己不成体统。可听到大哥说完，她立即抢着争辩。
“大哥都未曾读过秋水姐姐的诗，又怎么知道她不会再有佳作？不准大哥你乱说。”
薛家大哥见妹妹生气，脸上立即换上讨好神色。
“对对，小宝说的都对。就让你二哥打光棍去。”
薛小妹哼了一声，扭头不理他。薛小妹因是幺女，父亲和两个兄长极爱护她。大哥知道她与赵家二小姐关系亲密，就不再贬低赵秋水。只是喊下人及时把花钱买来的诗带回来。
老虎背上的赵秋水没有了刚开始的紧张，反而头脑清醒。她试着不打坐时候用呼吸法，竟发觉虽无法引气入穴，却能让自己变得不紧张焦虑。连记忆都清晰起来，曾经背过的唐诗宋词竟一首首清晰起来了。
“小翠，拿酒来，帮我备好笔墨。”赵秋水一甩长袖，盘膝坐在桌前。接过一坛酒，仰头痛饮起来。
围观众人的目光纷纷被赵秋水一番动作吸引而来。
只见她身穿红衣，边饮酒，边运笔。姿态洒脱不羁，又透着一股邪魅之感。
赵秋水快速写完一张纸，抓起来随意扔到地上。继续饮酒写字，一口气写完了三张纸。
“这赵家二小姐如此作派，哪里有女子的矜持可谈。成何体统。老夫看那首咏月也不知是从何处抄袭罢了。”坐在高台之上的李夫子说道。
“老夫倒觉得可以期待一下。”孟夫子捋须答道。
赵秋水扔在地上的三张纸已送到高台之上，将由台上三人评定优劣。
“大哥，那边还没有完成吗？对面居然一连做了三首。”薛亮焦急问道。
“急什么，又不是比数量。时间才刚刚过去一会，也不知这赵家是否提前知道了题目。不然怎么一下子就做了三首。”
此时，台上三人已开始观看赵秋水的三首诗。三人中孟夫子首先脸色急变，抚须的手停在了一半，不可思议的将三张纸翻来翻去的看。
李夫子和温掌柜同样颇受震撼。如此短的时间，竟连作三首，都堪称绝句。
“快哉快哉，不枉老夫凑这一回热闹。温掌柜、李老，请许我为众人诵读此三首诗。遇到如此绝句，不吐不快啊。”
说完不等两人答复，孟夫子就起身走到台前，朗声读起来。
四周熙熙攘攘的声音，在听到第一首诗以后就静了下来。
整个现场只剩下孟夫子抑扬顿挫的读诗声和赵秋水的饮酒声。
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
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
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烟柳满皇都。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读到最后，孟夫子几近落泪。
“好诗，好诗啊。一首就可传世，竟有三首。实乃是我夏国文坛之幸。”
极静之后是轰然爆发的各种声音。有人喝彩，有人惊叹，有人质疑。有人在台下小声提起那个传说。
她可是鬼新娘啊。
是啊，她一定是和魔鬼做了交易，才能解释的了这一篇篇传世诗词的由来。
渐渐的，鬼新娘的呼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整齐。
鬼新娘，鬼新娘，鬼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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