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017
蓬莱宗。
对于整个修真界而言，蓬莱宗一直是一个特殊的存在。
历史上惊才绝艳的不世天才，有大半都出自这个天下第一大宗。
往前数上千年，有当世最强的百里弦崭露头角，从一个不起眼的蓬莱宗外门弟子，一路力压众多内门天才，成为蓬莱宗宗主，修为冠绝天下，世界无人敢对其不敬。
往后再数，又出了剑修一道的晏舒，年纪轻轻就已踏入大乘，跻身顶尖强者行列，不出意外的话，下一任蓬莱宗主的人选已经定了。
蓬莱宗的宗门驻地坐落于此方世界中心的蓬莱仙岛之上，这里常年缭绕着浓郁的云海，终年不散，云海中又有一座座奇峰矗立，仿佛传说中的云上神国，美轮美奂。
晏舒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便是一片苍茫的云海与高耸入云的山峰，一棵苍劲有力的松柏孤零零地在山峰顶部傲然挺立，像一柄锐利的剑，笔直而锋锐。
一个人影身穿一袭青衣，正盘腿静静地坐在那棵松柏下。
他像是与天地融为一体，整个人已化身为天道的一部分，身上散发出来的剑意不似晏舒那般凛冽，而是苍茫厚重，比周身的浓郁云海更加缥缈。
晏舒站起身，走向了那个人影，随后低头行礼：“师尊。”
那一袭青衣的人影转过身来。
竟然是一个面目清秀而稚嫩的孩童。
百里弦自从踏入巅峰后，大多数时间都在云海中参悟天道，除了蓬莱宗的弟子，外界的人很少真正见过百里弦的模样。
很多人以为百里弦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子，又或者和晏舒一样，是一位俊秀青年。
其实不是，正相反，他外表看上去，就像是个六七岁的孩童，五官稚嫩，不认识的人看了，只会觉得这是个聪颖俊秀的小孩子。
只是真正见过百里弦的人，和他对视过一眼，就能轻易感受到这绝不是一个孩子。
他的眸子沉静而苍茫，黑亮的眼睛中仿佛带着散不开的雾，让人只是接触一眼，就忍不住要沦陷在一片苍茫之中。他的头发是白色的，长的过分，一头散下来的白发几乎铺满了地面。
修真者在踏入元婴境时，只要度过天劫，便可重塑肉身。
晏舒曾经问过百里弦，明明可以塑造一个更适合战斗的身体，为什么最后却选择变成了这副小孩子的模样。
虽然在战斗时，可以起到迷惑敌人的作用，但对于百里弦这种级别的强者而言，属实没有这个必要，而且小孩子的身躯，在战斗中多有不便。
而百里弦只是笑了笑，避而不答。
“你醒了，晏舒。”
百里弦回过头，一双苍茫的眸子看向晏舒，他的目光中带着堪破人心的力量，在这样的目光下，每一个被注视的人都会感觉到自己仿佛被看穿，从头到脚没有了一丝秘密，“你入魔了。”
“……”
晏舒沉默一瞬，低头：“是。”
只要是修道，都会有入魔的风险，但是剑修有着所有修真者中最扎实的基础，炼体又炼心，历史上入魔的剑修，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百里弦没有追问他入魔的原因，而是点了点头，轻飘飘道：“没有大碍便好。晏舒，你的道心还需继续稳固。”
“我知道了。”
晏舒深吸一口气，犹豫片刻后，问道：“师尊，送我回来的，是……”
“是蒲谊他们。”
百里弦道，“与你同行的余清尘通过宗门令牌联系到了最近的弟子，带着蒲谊几人去救了你。不过他们赶到的时候，只有你一个。”
只有我一个？
晏舒愣了愣。
“可是我记得，当时在失去意识之前，我还见到了一个人。”
晏舒想要描述那个人的样子，却发现自己怎么也想不起来他的模样，只是隐约记得，好像是个年轻人，“似乎是他把我从入魔状态中唤醒的。”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找到那个人，当面道谢。
“你们已结下因果，有机会的话，自会再见。”
百里弦轻轻道：“而且……他不是给你留下记号了么。”
记号？
晏舒一愣，随后低头，发现自己的锁骨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奇怪的黑色纹路。
“不知道是什么法门，上面附着的力量也相当奇特。”
百里弦似乎已经研究过那道黑色纹路，“但是对你无害，似乎只是一个记号而已。如果你需要的话，我也可以帮你清除。”
“……不，不用了。”
晏舒下意识地说道。
他的指尖摸向锁骨，触碰到那道纹路，指尖传来微微火热的感觉。
透过这道魔纹，他仿佛隐约又想起了某个曾经进入到他的入魔幻境中的身影，在倾斜而下的阳光之中，破开了幽暗一片的密室，站在幼年晏舒的面前，仿佛从天而降的神祇，浑身上下都带着让人臣服的光芒，深深烙刻在他的灵魂里。
他承认，在那个时刻，他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光芒万丈地冲破黑暗，将自己拯救，安抚人心的力量让晏舒甚至想要将自己全身心地交由对方，这种依赖、依靠、被救赎的感觉，无关于实力的强弱，只是想让自己找到一处安全的港湾与温暖的怀抱，献上自己的全部，去侍奉、去仰慕、去投入……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抚摸着锁骨处的魔纹。
真的还能再见到吗？
他有些失落地想着。
“晏舒。”
百里弦的声音打断了晏舒的思路，他从那种恍然的迷恋中猛然惊醒，看着注视着自己的百里弦，感觉自己隐秘的想法都被对方洞察到了，晏舒有些羞愧地低了低头：“师尊。”
“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您说。”
“我的占星之术，前些日子算到了一场劫难。”
百里弦道。
“劫难？”
“是。”
百里弦点头，“不单单是我的劫难，也是蓬莱宗的，乃至整个修真界的劫难。”
所有人都说百里弦已是当时最强者，修为深不可测，这话不假。
很多人以为修真者修炼到大乘期后，再往后突破便是成仙，但百里弦真正到了这个层次，才知道这世上并无仙界。
所谓的仙界，不过是修真者们幻想出来的一方更高等的世界，有了成仙的目标，于是乎更努力地修炼，以求得到传说中的永生之道。
在他之前，并不是没有人踏入他现在的进阶，只不过以往修炼到这个层次的前辈们，要不破碎虚空，去寻找其他的世界了，要不便是就地兵解，融入自然。
于是在百里弦修为再难有寸进后，他便转而去研习占星之术，通过演练天地，寻求天道透出的一丝信息。
“即使是您的修为，也无法应对的劫难吗？”
晏舒有些不理解。
百里弦微微一笑，“晏舒，我只是个修真者，我不是神。”
“你的未来无可限量，也有机会达到我这个境界，到那个时候，你自然就会知道。”
百里弦继续说，“灾难也好，大劫也罢，就像是万物生长一样，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事情。只不过从我们的角度来看，这是一场劫难，而对于天道而言，这无非就是春去秋来，和刮风下雨没什么两样。”
“我，以及我们蓬莱宗，会用自己的力量尽力维护修真界的和平，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遇到了我们都无法抵抗的劫难……”
百里弦顿了顿，平淡道：“那便算了。”
“……”
晏舒猜不透百里弦的想法，想说些什么，又还是闭上了嘴。
既然师尊这么说，自然是有他的道理。
“好在这场劫难，并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百里弦道，“最终能够解决这场劫难的，也不是我，而是另一个‘变数’。”
晏舒问，“什么变数？”
百里弦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个变数就是你，晏舒。”
“……”
晏舒怔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
……
清虚门。
“呼哧，呼哧……”
李故渊气喘吁吁地在云之道上攀行着。
这云之道看上去并不长，山路也不崎岖，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登上这里的台阶，身上就感觉背了一块石头一样，每走一步都要花费比平时大得多的力气。
他站在石阶上休息了一会儿，回头看去，发现身后原本紧跟着的队伍已经少了好多人，有的人甚至原地躺了下来，在台阶上大喘气，相比之下，他的情况已经好很多了。
难道灵根越好，受到的压力就越小？
李故渊猜测道。
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清虚门的大殿内正围坐着一群仙风道骨的修真者，正静静查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看来，这批新弟子里，也就这个叫李故渊的资质尚可。”
“那个王大猛也还不错。”
“这个李故渊我要了，你们都别抢。”
“费长老，这你就不厚道了啊，大家都是同阶，凭什么你张口就要了个资质最好的？”
“我记得江澜来汇报的时候，说这批新弟子中有一个无灵根的。”
“是带着灵兽的那个吧？和李故渊好像还是主仆关系，关系不错，为了李故渊才顺道带上他的。”
“无灵根而已，让他去外门做杂役吧。倒是那个灵兽还不错，届时可以考虑由我们清虚门培养。”
“那个无灵根的弟子去哪了？怎么这批登云之道的人里没看见他。”
“呵呵，云之道可是我们清虚门的初始考验，无灵根的人，估计连前几级台阶都跨不过去吧。”
几位宗门长老聚在一起，兴致盎然地讨论着。
过了一个时辰，清虚门的宗门驻地口，终于出现了第一个登上山顶的人影。
“好了，诸位长老，随我去迎接这一批的新弟子吧。”
先前想要收李故渊入门下的费长老第一个站起身，悠悠道。
其他长老纷纷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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