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我还是离开吧

开山推让几番后登上了皇位。朝中大臣见风使舵之人颇有人在。这些人纷纷上书历数慕容光，慕容谦卑如何的昏庸无能，开山并不理会。可是在这些大臣之中独独一连几日不见如松，开山略感诧异，可也并未放在心上。

        开山知他重情重义，好友突然在他面前愤而自尽，他会觉得愧对老友。加上自己发动政变事先并未告知，让他有被骗之感，心中难免不快。等朝堂之事稍加安顿，我再去找如松当面赔罪。

        如松安顿完慕容谦卑的后事后，又在护国寺盘桓了数日，期间与方鉴大师有过对话。

        如松总觉得愧对太子，是自己间接害死了太子，方鉴大师双手合十，对如松说：“世间万物，皆有因果。一切之间，皆是定数。人之疾苦，盖因求不得。因不得而生怨念，既而生忧怖。贪权者，必为权力所伤。贪情者，必为情所困。贪财者，忘义者居多。如今太子逝去，于他或许是好事。可是祸福相依，散落在各地的慕容氏难免会有报复之心。本是荣光富贵之身，顷刻间化为乌有，怎不心生怨念，我朝怕是会不太平了，怕只是苦了天下百姓。”

        如松闻言顿觉茅塞顿开。一切皆因贪念而起。如今开山高居朝堂之上，我与他虽为朋友，可也是君臣。开山贪权，所以会发动政变登基当皇上，如今贵为天子，更会全力守护这来之不易的权利。朋友与权利孰轻孰重？慕容谦卑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于是如松不再犹豫，他终将面对开山，既然不可避免，那我们还是面对面吧。

        从护国寺回来，休整了一日，翌日早朝如松如从前一般上朝。宫中之物一如从前，可宫中之人却已易主，今之你可是昨日之你？

        上得朝来，早有相熟的大臣过来寒暄，更有趋炎附势之徒，知他素与皇上交好，此番又在政变中立了大功，于是纷纷过来巴结。如松心下厌烦，可也不得不虚与委蛇。

        不多时，开山出得宫中来到了始元殿，群臣中他一眼就见到了如松，内心无比的高兴，老朋友，你还是回来了。

        如松见开山见到自己面露喜色，心中也颇多感慨，如今你我是朋友，可是当我们在这朝堂之上浸淫久了，那个时候我们将如何自处？可这些心思如松并未表露，面对开山的方向如松微微点了点头。

        开山见到如松回来心下非常高兴。如今朝堂之上并无大事，今如松回来，开山更是草草了结。散朝之时，单独留下了如松。

        如松跟着开山来到了后宫，几次开山想与如松并肩而行，都被如松巧妙的避开，始终与开山保持一步之遥。开山见状，只得作罢。到得偏殿之中，开山开口道：“如今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可不必拘礼。”

        “如今你我身份不同，你已贵为天子，该有的君臣之礼还是不能少的。”

        见如松执拗，开山也不坚持。他了解如松，一旦他做了决定，再无更改可能。

        “几日不见，你可还好？朕我本来想与你小聚，可这朝中事务杂乱无章，一时理不出头绪，正好今日你来，我们不醉不归。”

        见开山见到自己由衷的高兴，如松心下也觉得高兴，但也微微苦涩。他俩都在极力避开一个人，慕容谦卑，他像一根刺一样扎在了彼此的心中。

        酒过三巡，开山豪气顿生，他不比如松内敛，他是个豪爽的汉子。

        “如松，我知道你怪我逼死了太子，你怪我把你蒙在鼓里，但你要明白，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权力之争，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我相信谦卑也明白这个道理。如果我事败，那么今天在这殿中喝酒的人会是他，而我们可能已躺在冰冷的地下。”

        如松见开山如此坦诚，也不觉动容。：“你说的一切我都明白，我并未怪你。换做是我，我未必如你做的好。”

        “大丈夫顶天立地，好男儿当做番事业。慕容光步步紧逼，他今日夺了我的兵权，明日就可取我性命。四大家族长期把持权力中枢，他会借此机会连根拔起。到那时，我们手中无兵无权，岂不任人宰割？死则死矣，我不想死的那么憋屈。于是放手一搏。自古没有不流血的斗争，谦卑的死我很遗憾，但不后悔。我相信如果他今天站在这里，也会跟我一样。”

        如松又何尝不知。

        “我们是多年好友，你现在面对的问题也是曾经慕容光，慕容谦卑所面对的问题。弱干强枝，只有把枝枝蔓蔓去了，主干才会强。我不想慕容谦卑的悲剧在我们之间上演。我今日来就是为向你辞行的。家父那里我也会劝说他，不如就此归去还可保一世太平。以后达安纪家子弟不会再踏足朝堂，以前那些个各衙门地方由纪家保荐的官员，如松也会劝说，至于是否成行，还看各人意愿。”

        开山闻言，双目圆睁，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狠狠的刺痛了。如松是他一生中最看重的朋友，如今却要离他而去，而他却无力挽留，他第一次体会到成为一个孤家寡人的痛苦。在通往权利巅峰的道路上是注定不能与人同行的。

        开山调转身形，对着如松摆了摆手，两个人就此别过。开山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权利，可是他先是失去了谦卑，想着谦卑临死前加诸他身上的毒誓，每每不能安然入睡。然后如松也离他而去。他内心很是敬重如松，一个人不贪恋权力，能做到急流勇退，自古以来，并不多见。

        正如如松所言，纪家从此不再踏足朝堂，安心做个田家翁。而如松从此纵情山水，遍访名川大河，偶尔回到京城还能与开山相聚。如松还有心愿未了，那就是尚未寻回谦卑之女。可如松也从未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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