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众矢之的

黄昏古道，一个黑衣少年在夕阳余晖中缓缓走来，影子拉得极长。

        站在城门前老远，就能依稀看见他单薄的身影。

        少年一袭黑衣却是略显破败，浑身风尘，头戴一顶破斗笠，肩头还站着一只灵动喜人的狐狸，一人一兽，却是透出几分寂寥沧桑。

        几千里归途，楚元龙总算是赶了回来，他遥望那几百年不曾倒塌的斑驳石墙，看到那熟悉的城门入口，内心一瓶杂陈却是说翻就翻，不知是什么滋味儿。

        站了半日，他却迟迟没有进城。

        是夜，城中内外，万籁俱寂。

        楚家坊市一片萧条，许多热络的坊市如今都已关门大吉，空荡荡一条街，却是连个狗吠都不曾听闻，冷清得让人心里有些发寒。

        月色如水，拉着楚元龙的身影一路往楚家大院而去。

        没过多久，他便来到了家门之外，神识一扫，内心不由掀起一阵波澜，良久才收敛回神。然坚毅的眼神此刻却全然化作了泪雾。

        “父亲快要不行了。”他大步而入，心中不安越发强烈，这才离开几个月，父亲的气息便已到油井灯枯之地。

        此刻夜深，内院一间屋子却是灯火通明。。

        楚元龙心脏狂跳不已，出去历经千难万险，他什么都不怕，唯独怕推开这扇门之后，所不愿见到的一幕。

        他却不敢犹豫，猛地一下打开屋门，缓缓走了进去。

        但见屋内一派愁云惨雾，身受重伤的楚峥嵘面色枯槁，气息孱弱如游丝，已然没有身为一家之主的那份豪迈气魄了，只是侧卧在床榻之上，眉头紧锁，神情痛苦万分。

        而自己的姐姐，楚婉颜却是跪在床边，泣不成声。

        家中的几位长辈各自哀声叹气，众人目光全都落在垂死病危的楚峥嵘身上，似乎并未注意到楚元龙的存在，只听大长老苦涩笑道：“峥嵘啊，你为楚家做得够多了，自上辈家主陨落之后，你独自一人挑起重担，背负上下一千多人的性命，能走到今时今日，老夫我已不求再多，只是这么多年来，愧对你和元龙……”

        “你若走了，楚家以后该何去何从啊？”

        说到最后一句，一向从容淡泊的大长老也是遏不住老泪纵横。

        床上始终闭眼不起的楚峥嵘无可奈何的淡淡道：“什么都别说了，大长老也无需再瞒，我早已听闻，龙吟谷一事，魔头出谷前屠戮了近千高手，我儿陨落其中，怕也是预料之中，他这小子脾气掘，让他一个人走，我不放心，这就下去陪他。”

        “父亲……”

        楚婉颜一张俏脸彻底没了血色，先是听闻亲弟弟噩耗，尔后父亲垂死的事实，这无疑是雪上加霜，楚婉颜不同其他风月女子，尽管有着一张绝色姿容，但自从楚家遭王家打压之后，她一个弱女子便挑起了楚家坊市的所有担子，不可谓不坚强。

        楚元龙站在门侧之后，内心激荡难平，从小到大，何时见过姐姐哭过？他一时哽咽难语，抹去眼中含着的泪雾，缓缓走了出去，颤抖着声音道：“父亲，姐，我没死，元龙回来了。”

        这一刻，已经暮年夕日的楚峥嵘，浑身一震，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直挺挺的从床上坐起，深陷的眼眶之内，一双眸子爆射出阵阵精光，盯着黑衣少年，久久不能言语。

        楚元龙猛地上前，泪水如泄洪决堤，再度重复着：“父亲，元龙回来了。”

        当楚峥嵘切实感受到面前少年手掌传来的温度，而不是自己的幻觉时，他嘴唇抖动，吞吐不止，激动万分“元龙，我的儿，真的是你？”

        “是我！”

        而当诸位长老感受到楚元龙身上所散发出的雄浑气势，一个个无比震惊。

        “初武九层？”

        大长老倒吸了一口冷气，犹记得出去之前，这小子还只是初武七层的修为，转眼两月而已，他便突破到了九层？这般可怕的进阶，即便以他活了几十年的老阅历也不免瞠目结舌。

        他不由开始怀疑，楚元龙出去之后到底遇见了什么？捡到什么宝贝了？否则以他的资质，进展绝不可能这般神速。

        大长老转过头，看到其余两位皆是一脸吃惊，各自面面相觑，却是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看来楚家小子，这回是当真捡到宝了。

        楚元龙可管不了他们在想些什么，擦干眼泪，忙不迭从储物袋中取出那自魔窟之内得到的一株千年灵药木皇玄金。

        看着他手中一株散发夺目金光的灵药，一股强大精纯的灵力自屋内荡开，已经垂危的楚峥嵘哪怕是吸上一口，便觉伤痛减轻无数，一股暖流自鼻息而入，浑身舒坦。

        “父亲，这是上古灵药，你快些服下。”

        楚峥嵘满脸笑容，他没有着急去拿灵药，而是拍着楚元龙的肩膀，“我楚峥嵘一辈子虽无多大成就殊荣，然生了一个儿子，却是不愧列祖列宗，这灵药来之不易，想必你得来也是费了不少心血，我听闻龙吟谷内有魔头出世，搞得内外生灵涂炭，可谓九死一生，元龙，你不仅活着回来了，还得到上古灵药，莫不是有高人相助？”

        回想起谷中惊险可怕的一幕幕往事，楚元龙却是神色平静，那上古魔物吞噬自己之后，不知了去向，徒留下精纯魔气遭到玉璧镇压，他当然不会告诉父亲这些，只是叮嘱道：“父亲，快些服下吧！”

        楚峥嵘沉沉闭上双目，良久睁开却是不再迟疑，接过木皇玄金，铿锵有力的道：“既然我儿没死，那我也不能死。”

        众人见此，悬了数日的心也终于落下地来，各自没有言语，纷纷离开了房间。楚婉颜喜极而泣，来到屋外，一把抱住自己弟弟，放声大哭，直哭得梨花带雨，双目红肿，抽泣不止。

        为了父亲，她压抑得太久，而弟弟失踪两月，杳无音讯，亲人接二连三的出事，男人尚且都扛不住，她一介弱女子又如何能承受？

        楚元龙的回来，无疑是撑起了所有人的信心。

        好不容易安慰过楚婉颜，大长老楚云风却是走过来道：“元龙，你父亲正恢复生机，不要打扰他闭关修养，陪老夫走一走。”

        楚元龙没有拒绝，淡淡点头。

        一老一小，散步于庭院碎石小径之上，抬头便见一轮残月，几片孤云，星空倒是明朗，宛如海水，深邃不可测。

        楚元龙凝望了一会儿，想起离开虎月城，凌雪风告知的一切，没来由心情沉重万分。他没有告诉父亲，自己虽然活着回来，但却惹了一个天大的麻烦，不仅斩了皇族蚩坤，树立空前强敌，还因魔头一事而成为了众矢之的，相信用不了多久，关于他的追杀便会诏告天下。

        家，是绝对待不成了！

        若是留念不走，楚家倾覆，不过顷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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