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Ready?Go!
第12章 Ready?Go!
小吃店老板端着一盆洗碗水,作势要往王放和贾坤身上泼:“都给我出去!”
夏凡拉着吴凯尖叫着跑了出去,王放、贾坤抓着彼此的胳膊也连连后退,任真、赵晓晓紧随其后。
“老板,你冷静一点儿……”不远处,郝楠穿着短袖、裤衩,踩着一双人字拖,甩着一头湿淋淋的头发,正朝着小吃店匆匆跑来。
贾坤和王放脸上都挂了彩,王放的半边脸都被打肿了,贾坤的一只眼睛也被打红了。郝楠大吼一声:“住手!”王放和贾坤互看了一眼,同时甩开对方。
“你们俩怎么回事?王放,你自己不学,还影响别人!”
王放闻言,回答道:“学学学!你学那么多,还不是这个鬼样子!一个痞子有什么资格来教我怎么学?你是谁啊?破班主任还自以为是老大哥,都得听你的啊!”
“你只要还是学生,学习就是你的本分!你只要还在学校,就得归我管!”
“呸!我的本分就是把自以为是的痞子赶出校门!”
郝楠无语,心生一计:“行,行,你要是觉得你比我牛,那咱们就比比。要是我赢了,你就得听我的!”
“那要是我赢了呢?”
“那我就答应你,以后不管你是逃课还是退学,我绝不再管。”
王放盯着郝楠,沉思了两秒:“比什么?”
“你决定。”
小吃店门前,两人对峙着,一旁围观的人面面相觑。王放转了转手腕,扭了扭脖子。突然间,王放大吼着朝郝楠冲撞过去。郝楠淡定地微微侧身,反手一个擒拿,将王放直接放倒在地。
王放不服,又向郝楠挑战台球。
于是几人来到不远处的台球厅内。
绿色的球案上,台球四散开来。任真开完球将球杆递给王放。王放拿起球杆,屏息凝神地一撞,连进了三个球。他一脸得意地将球杆递给郝楠。郝楠接过球杆,擦了擦杆头,气定神闲地弯下腰,只听“咣!咣!咣!”一通响,台面上剩下的球全都一一落入袋中。
众人瞠目结舌。郝楠拿着球杆,对着王放说:“还比吗?”
如意啤酒屋内,桌子上整整齐齐地码着两排扎啤杯,一排十个杯子。郝楠和王放分别站在桌子两边,众人围在一旁,王放神色紧张地瞪着郝楠。
郝楠看了看他:“我喝酒,你喝汽水。”
“嘁,谁要你放水……”
“青云校规,在校生不准喝酒。”
王放一脸不屑,暗地里却松了一口气。
红毛和一个小弟分别拿起十瓶啤酒和十瓶汽水,哗啦啦往两排杯子里倒。那边刚倒完,王放和郝楠各自吸了一口气,端起第一个杯子,咕嘟咕嘟往嘴里灌。王放皱着眉喝完第二杯的时候,郝楠已经拿起了第四杯,一仰头,轻轻松松灌了下去。
待郝楠喝到第八杯的时候,王放端着第五杯,连连打了几个嗝,他摆手道:“老子不行了……撑死了……”
郝楠喝完最后一口,放下酒杯,打了个响亮的酒嗝。两个人都扶着腰靠在桌子边,王放顿感尿急,双腿一哆嗦,不死心地说:“最后一项。”
“说!”
酒吧后门,王放和郝楠并排站在墙根,紧接着传来“哗啦啦啦”的水流声。水流声渐渐消失后,响起王放的凄厉呐喊声:“不!我不信!我从来没输过!!”
任真、赵晓晓、夏凡和贾坤闻声从啤酒屋后门跑出来,只见王放绝望地站在原地,前方的地面上,两道尿痕一前一后。
郝楠摇摇晃晃地走过去,拍了拍王放的肩膀:“凡事总有第一次。”
“你别碰我!”王放气急败坏地躲开他的手,嫌弃地连连往后退了几步,一不留神崴到脚,跌坐在地上吃痛地叫唤了两声,气焰全消。
贾坤看到王放狼狈不堪的样子,于心不忍,走过去朝他伸出一只手。王放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拉着贾坤的手站了起来。
王放的脚踝刺疼,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赵晓晓走过去,蹲下身查看:“脚踝肿了……”
“之前就崴过一次。”王放吃痛,歪歪斜斜地站着,又艰难地走了两步。
“你别逞强了,我们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能走。”
赵晓晓问他:“你家在哪边?”
贾坤上前把他搀住。
“真不用!”王放拼命拒绝,但众人还是架住了他。
“行了,都这样了,面子重要还是脚重要?”
“走吧,新伤加旧伤,再严重就好不了!走吧!”
贾坤和赵晓晓一人一边,扶着王放在前面走,任真、夏凡等在后面跟着。王放指路,走了一会儿,贾坤发现不对头。宽阔车道两边是茂密的竹林,身穿西装,领子上别着话筒的黑衣保安正在夜巡。夏凡道:“这儿……怎么感觉不太对劲儿?跟个风景区似的……”
“他爸妈可能在这里工作吧……”吴凯道。
大家满腹狐疑地继续向前走,直到走到一栋富丽堂皇的别墅前,王放才停了下来。
“到了。”王放说。
看着眼前这栋带车库和花园的大别墅,大家惊呆了。夏凡赞叹道:“花园洋房,还带车库,好气派啊……”
贾坤也瞪大了眼睛:“这……这……这是你家吗?你平时穿双烂球鞋,用个旧手机,这是你家?”
王放微微点了点头。
任真提议:“咱们回去吧,反正也把他送到家了。”
众人转身准备离开,贾坤却站着不动,他越看越生气:“你……你……天天蹭我的汉堡吃,晚饭都是我埋单,一口气吃掉我五根烤肠,出去聚餐从来不付账……王放,这是你家?”
贾坤扶着王放胳膊的手不由得使起劲来。王放:“哎哎,轻点儿!”
一想到他平时穷酸的样子,贾坤的情绪就越来越激动。郝楠见状,碰了碰赵晓晓。赵晓晓赶忙拉开气哄哄的贾坤:“咱们走吧……”
贾坤把赵晓晓的手甩开:“我不走,我今天非得去他家做客不可!”
正说着,汽车喇叭声响起,众人转头,只见一辆豪华轿车打着晃眼的车灯从他们面前驶过。别墅的铁门缓缓朝两边打开,轿车驶进大门,随即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从车上下来,看到站在门口的王放等人,有些惊讶,随即看着王放殷勤地问:“放放,这些是你的同学吗?”王放有些不悦地将头扭向一边,没回答。
夏凡小声感叹:“王放妈妈保养得也太好了!这么年轻漂亮……”
这时,另一边车门发出响动,齐悦琳赶紧走了过去:“放放,来帮忙扶一下你爸,他又喝多了。”
众人看着王放,他仍然站在原地不动,大家这才意识到氛围不对。
郝楠见状,摇摇晃晃地走上前去。齐悦琳把一身酒气的王爸搀扶下车。王爸看到门口的几个人,冲着走上前来的郝楠,开口就是一顿骂:“臭小子,这么晚回来,又去哪儿鬼……鬼混了?!”
王放瞪着他,正要说话,郝楠赶紧自报家门:“王放……爸爸,你……好,我是王放的班主任,我叫郝……郝楠。”
王爸眯眼看了看郝楠,眼前的两个人影终于合在一起,变清晰了。
王爸伸出手:“老……老师啊!老师好!”
郝楠也伸出手。两个人眼前尽是手的虚影,捞了好久,终于握住了,一见如故般开怀大笑。
王爸重重地拍了拍郝楠的肩膀:“老师当得不容易啊!王放是不是又在学校惹……惹事了?”
“没……没有的事!”
齐悦琳一边搀扶着王爸,一边礼貌地笑着招呼大家:“咱们有事去家里坐着说,别在门口站着了。”又吩咐司机和阿姨,“老刘,快来帮我扶一下老板。陈姐,准备水果和点心。”
司机赶紧下车跑过来,站在大门口的阿姨点点头,快步走进别墅。
中式风格的宽敞客厅里,众人手里各端着一个小茶杯围坐在长长的茶几四周,茶几上放着一个专业的大茶盘,上面还有假山和流水的景观。
赵晓晓和任真对视了一眼,没喝。
齐悦琳正在斟茶,把最后一杯递给王放,冲他使眼色,让他端给王爸。王放不接,假装没看到。齐悦琳尴尬笑了笑,自己递给王爸。
王爸吹了吹,笑呵呵地看向郝楠:“喝茶!醒酒。”
郝楠点点头,众人这才开始喝起了茶。夏凡喝了一口,皱了皱眉。齐悦琳赶紧把桌上的点心推过去,友善地说:“这是云南昔归的普洱茶,刚开始喝可能有些苦涩,但马上会有回甘的。小姑娘不爱喝茶也正常,吃点儿点心,我让陈姐给你们拿果汁……”
王放一脸不屑地冷哼一声:“瞎显摆什么呢?就一破茶谁稀罕喝?”
王爸瞪着他,厉声说:“怎么跟你妈说话的!”
“她又不是我妈!”
众人闻言,已猜到了七八分。
王爸怒气上头,起身就要打人。齐悦琳拉着他劝,郝楠赶紧调和:“王放还是可以的,平时在学校也很有……活力。”
“郝老师,你就别骗我了!”王爸一副看透的样子,拍拍郝楠的肩膀,“他从小到大就没有可以过,别说‘可以’,‘将就’都没有过!没事,郝老师,大概管管就行,不用太上心,我们也不会有什么要求的。”
“我看……你们还是可以有要求,毕竟都复读了,家长会还是可以来……”
王爸连忙摆手打断他的话:“家长会就算了,没有时间,有时间也丢不起这个人!”
王放闻言,一脸不悦地顶了回去:“就你这个样子,你要去我还嫌丢人呢!”
王爸脸色一沉,一巴掌拍在茶几上:“我什么样子!?没有我在外面辛辛苦苦地应酬,哪儿来的钱?你吃什么!喝什么!你能住上这样的房子吗!”
“我不稀罕住你这样的房子!张口闭口就是钱,钱才是你亲儿子,你有本事跟钱过一辈子吧你!”
王爸气得不行,齐悦琳赶紧端起茶壶给他添茶,一边帮他顺气一边劝说:“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放放,你爸喝醉了,不清醒,你别跟他较劲。”
“齐悦琳,你少在这儿唱红脸,关你什么事!你就是个破秘书,还真当自己是我妈呢!”
王爸一听,站起来指着王放的鼻子骂:“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怎么说话的你!马上给她道歉!”
“我凭什么道歉!我说错什么了!”
“老子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吃老子的,喝老子的,花的每分钱都是我的!不是我交钱,你连个高中都上不了。花了老子那么多钱,你回报过我什么?你要能考个专科就不错了!我看你以后连个正经工作都找不到!花那么多钱培养你,弄到最后没人要你,就只能回来给老子开车!”
旁边的司机老刘闻言一惊,连忙看向王爸。
王放噌地一下站了起来,情绪激动道:“我就是去要饭也不会给你开车!你花了多少钱?你说!等我挣了钱,我全部还给你!我要是能选,我才不想要你这样的爸!”
王爸闻言,直接将手上的茶杯朝着王放砸过去,大骂一声:“烂泥扶不上墙!”
郝楠冲过去挡在王放前面,茶杯砸中郝楠,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鲜血从郝楠额角淌下来,众人皆是一惊,王放也愣住了。
齐悦琳担忧地喊道:“陈姐,快打个电话叫马医生过来!”
王放爸爸赶紧赔不是,任真要上去扶郝楠,郝楠摆摆手,抬起一只手压住出血地方:“我没事,砸这一下,倒是更清醒了。”
郝楠看着王爸:“王放爸爸,从没进门开始,你就一直在责备王放,说他丢人,说他没用,都没说一句话关心关心孩子怎么了。今天是他不小心崴到脚了,我们才送他回来的。”
王爸闻言,往王放的脚踝处看了一眼,果然有些红肿,他皱着眉哼了一声。
郝楠接着说:“作为孩子的父亲,家长会不来,学习不管,张口闭口向他要回报,你把孩子当成什么了?投资的商品吗?我觉得先放弃孩子的人,也没资格当父亲。这一趟见到你,我也理解了为什么王放现在是这个样子。今天就不打扰了!”
郝楠说完,按着额头准备离开,任真等人赶紧跟上。
赵晓晓看了王放一眼,王放低着头,眼泪直往下流。赵晓晓往他手里塞了张纸巾,贾坤则拍了拍王放的肩膀。
晚上,郝楠回到青云中学,捂着头向自己的宿舍走去。白洁正坐在书桌前看书,听到外面有人走动,探出头往窗外一看,只见郝楠脸上、衣服上都带着血迹。白洁赶紧打开门问:“发生什么事了?!”
郝楠叹了一口气。白洁将他拉进屋,拿出药箱,先给他消毒,再用纱布和绷带包扎伤口。听郝楠讲完事情的原委,她叹气道:“你这也太鲁莽了!你把王放推开也好啊,哪有用自己去挡的?”
“当时哪里想得了那么多?小屁孩本来就不让人省心,万一再给磕傻了……”
“听贾坤说,王放逃课,就是一直在外面挣钱?”白洁问。
“嗯。”郝楠点头。
“是因为他爸吧?”白洁问道。郝楠没说话。白洁继续说,“有这么个一直打压自己,对自己冷言冷语的父亲,王放也挺不容易的。现在想想,他以前那些调皮捣蛋的幼稚行为,可能都是一种求救的信号,希望能从老师和同学这里获取一些关注。他早早地进入社会,也是想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吧……”
郝楠看着白洁,陷入沉思。
第二天早读时间,王放一改平日里的张扬,穿着一件宽大的卫衣,戴一顶帽子,跛着脚垂头走进教室。
刘锵锵凑过来:“放哥,整的新造型不错啊!捂那么严实不热吗?”
刘锵锵把王放的帽子一掀,见他半边脸上有淤青的痕迹,忙问:“咋了?和谁打架了?这下手也太狠了!你说,是谁欺负你了?放学我帮你揍他!”
赵晓晓抱着收好的作业本过来,拿起一本在刘锵锵桌上敲了一下:“瞎说什么呢!谁敢欺负王放?”
贾坤从后门走进来,一只眼睛周围也是青的。刘锵锵看看王放,又看看贾坤:“你俩打架了?你俩怎么会打架?”
这时候郝楠走了进来,头上贴着纱布。刘锵锵更不解了:“我去!你俩不会是把郝楠打了吧?”
同学们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纷纷议论起来,教室里有些喧闹。
郝楠皱着眉道:“都回座位去,早读了啊。”
刘锵锵悄悄冲王放和贾坤比了个大拇指:“你俩可以啊!”
郝楠走到王放跟前,敲了敲他的桌子,王放起身跟着他出去了。
走廊里,郝楠和王放面对面站着,王放不自在地问:“你的头…没事吧?”
“小伤,没事儿。”
“王放,你一直不愿意学,是因为真的不想学,还是只是想跟你爸对着干?”
王放不说话。
郝楠接着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的努力没有意义,因为无论你做什么,都换不来他的一句认可?”
王放扭过头去,还是不说话。
郝楠继续说:“我想问你,如果是这样,你的人生不就成了牺牲品了吗?连试验品都不算。如果就只是为了和他对着干,那你到底是为谁而活?”
王放仍低头沉默着。
<div class="contentadv"> 郝楠看着他道:“今晚的补习,位子给你留好了。努力学习也未必那么糟,为自己做一件事的感觉真的挺好的,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赵晓晓也走出来:“一起来吧,有什么不会的我帮你。”
王放冷着脸一口拒绝了:“我已经是烂泥一摊了,没必要。”说完就转身回了教室。
放学时分,众人都留在教室准备参加晚上的补习,王放独自一人神色黯然地穿过篮球场。身后突然响起篮球落地的声音,他回头看到赵晓晓正拿着一个篮球站在篮筐底下。赵晓晓冲他喊:“说什么烂泥!我知道你根本不是这样想的!”
“我就是这么想的!”
王放扭头往前走,走了几步,赵晓晓在后面又喊:“王放,你的偶像科比是永不放弃的人,你呢?你就不想为自己赢一次吗?这个球,你敢接吗?”赵晓晓把球扔给他,王放下意识地接住,愣了愣神。
“晚上七点,来加入我们补习吧! ”
王放拿着球思索片刻,还是转身走了。夕阳下,他一瘸一拐,身影落寞。
夜晚的地下商业街格外热闹,形形色色的小青年穿梭其中。寸头的店铺里挂满了皮衣,王放也穿着一件,正在向一个年轻男子推销皮衣:“哥,一看你就是懂货的。这是最上乘植物鞣制的公牛皮,皮革里的劳斯莱斯,皮子穿得越久就越亮!穿上这件衣,再搭上个靴子,出门你就是最拉风的靓仔!”
“别家都卖一二百块,你们喊价就五百多,也太黑了。”
“一二百也是钱啊,买回来发现是假的你心疼不?我们这可是货真价实的美产,都是卖一件少一件的孤品,你要是真心要,我给你再少三十。”
“再便宜点儿,四百五我就拿了。”
王放端起旁边的炒面吃了一口,摇头,比了一个“八”:“四百八,不能再少了。”
外面忽然响起一个男声:“哟,生意不错嘛!”
王放一抬头,看见郝楠站在面前,吓了一跳:“我去!又跟踪我?!”
郝楠笑了笑,晃悠着进了店里。买衣服的男青年见状抬步离开,王放挽留:“哥你别走啊!再看看,四百六你拿走……”男青年还是走了。
王放回头冲郝楠发脾气:“你搞什么?我口水都说干了,好不容易要卖出去了,你一来就给我整黄了!”
郝楠却不紧不慢地打量着四周的衣服:“我看你挺有数学头脑的嘛,原来都用在这儿了。”
王放警觉起来:“你来这儿到底干吗?我告诉你,现在是放学时间,你管不着我,少来干涉我的生活。”
郝楠没理他,自顾自地在店里转了两圈,拿起了一件皮衣穿在身上:“帅吗?这件多少钱?”
“啊?”
“还有架子上那几件,我都要了。给我打个折呗。”
王放觉得十分意外,随后决定狠狠地宰郝楠一笔:“你这件六百,其他的五百五。”
郝楠假装生气道:“你当我聋还是傻?刚刚不是还和那哥们儿说四百六吗?”
王放斜眼看他:“不好意思啊,你听错了。我们店不打折,就这个价。”
郝楠闻言,从怀里拿出钱包:“行,都给我装上。”他缓缓掏着钱,“不过,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你一个礼拜的钱都赚到了吧?你答应我,先回学校,好好学一个礼拜。”
“那你可小看我了,说不定我还能赚更多呢……”
郝楠把钱包一收。王放立马摁住他的手:“我考虑考虑。”
深夜,如意啤酒屋的门被推开,一阵风吹进来,红毛等小弟都回头看,只见郝楠披着皮衣,戴着墨镜,拎着一个袋子,哼着《友情岁月》,一抹油头,帅气亮相。
郝楠将头一甩,墨镜一摘:“老唐,上酒。”
红毛十分捧场,用蹩脚的粤语说道:“我楠哥就是一个字——真系型到爆啊!就是这天穿着有点热吧”
郝楠不理红毛,得意地从袋子里拿出数件皮衣,扔给红毛和小弟们:“给你们的,一人一件。”
“谢楠哥!”小弟们乐不可支。
大家都穿上皮衣,齐齐整整坐成一排,老唐一看,乐了:“你们几个这造型往这儿一坐,谁还敢进来?我还做不做生意了?”
红毛得意地问:“看看,我像郑伊健不?”
“酒还没喝,人醉得不轻。”郝楠说。
众人哄笑。
红毛坐在旁边,低头仔细看了看身上的衣服,悄悄问郝楠:“哥,你这衣服从哪儿来的?”
“我学生在商业街练摊儿,我去买他的衣服,让他回来好好上课。”
“是上次你说过的,总和你对着干的那个?”
郝楠点点头。
红毛感叹道:“要收服个学生可太不容易了。”
“可不是吗?就那点儿工资全拿去买皮衣了,也就能让他先回来学一个礼拜,之后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红毛犹豫着说:“楠哥,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
“怎么了?”
红毛面露难色:“我之前也给人看过摊儿,多少还是懂一点儿。这皮衣吧,你看这胳膊肘的褶子、领子,都是旧的,还有这味儿,典型的码头来的货,是洋垃圾……”
“什么意思?”
“说好听点儿,他们说这是‘外贸’,其实就是走私来的,不知道什么人丢掉的废旧垃圾运过来翻新再卖。那些人什么都干,前阵子来了一批电子元件,抓了好几个人进去,听说他们之前也倒腾衣服。现在风声紧得很,抓住就是按走私罪处理。”
郝楠又惊又疑,立马把皮衣脱下来。
红毛又补了一句:“你得看着点儿你那个学生。看摊儿的时候每天接触的人可杂了,这些事可千万沾不得。”
王放打工结束,主动来城中村找贾坤。
因为一直以来,他和贾坤吃饭都是让贾坤埋单,那天贾坤意外得知他的家庭状况,王放觉得自己欠贾坤一个道歉,也有一些事情需要解释清楚。
两人坐在大排档,贾坤不客气地加菜:“老板,再来五根烤肠!”
王放看着桌子上的一大盘烤串,问他:“这么多,你吃得完吗?”
“撑死我也要吃!你这么有钱,还像个穷光蛋一样混我吃的,混我喝的,我可得吃回本!”
“有钱就一定是好事吗?”王放看着他问。
“当然是好事,有钱还不好?”
王放摇摇头:“那不一定。从小,我但凡取得一点儿成绩,所有人都会说,‘还不是因为你爸?’那些表面上接近我、夸我、喜欢我的人,认可的也不是我这个人,他们只看得到我爸的钱,没有人能真正看到我。我问你,如果给你很多钱,但每天都要过这样的日子,你愿意吗?”
贾坤吃着串儿,沉默了。
“所以我很早就不拿我爸的钱了,自己挣一点儿是一点儿,这样起码能做自己,交到的朋友也真心实意一些。钱这东西嘛,没什么了不起的,就跟身上的汗泥一样,搓一搓总会有的。”
贾坤没好气地说:“那你搓点儿你的汗泥给我,补偿补偿我这么长时间的经济和精神损失!”
“搓就搓!”王放挽起袖子就要开始现搓。
“哎,我还在吃串儿呢!”
两人打闹起来,王放举起汽水瓶子道:“走一个,消消气,还是好哥们儿。”
贾坤也举起瓶子,王放咧嘴一笑。两人大口地喝着汽水。
这时,王放的电话响了,是寸头打来的,让王放现在出去一趟,说有个大活儿临时找人帮忙。王放爽快答应,挂掉电话,兴奋地对贾坤说:“我看摊儿那个店的老板,你还记得吗?那大哥有点儿人脉,他给我发了个大活儿,说是这一笔可赚不少。要是真赚到了,全虹安的餐厅随你挑,到时候我请你撮一顿好的!”
“一言为定!”两人再次碰瓶子,痛快地喝了一口汽水。
深夜,王放领着贾坤在漆黑的小巷中穿行。贾坤越走越心虚:“你这到底要去什么地方啊?怎么连个灯都没有……”
“马上就到了,一会儿到了后你在门口等我就行,记住,别乱说话。”
两人又穿过一片堆满垃圾的空地,来到几个棚屋前。棚屋旁边蹲着三个壮汉,见到他俩立马站了起来,朝他俩走过来。贾坤有些害怕。这时候棚屋的门开了一条缝,寸头探头出来。他看见王放,对壮汉说:“让他进来。”
王放走了进去。棚屋内乌烟瘴气,地上堆着很多箱子和编织袋。几个混混正在打牌,还有几个蹲在角落整理,另有人搬着成箱子货物过来,有人接手,拿着本子清点。
王放跟着寸头往里走,不小心踢倒了一个酒瓶子,几个又高又壮,原本正在打牌的混混一下就站起来了。王放吓了一跳,故作淡定地继续走。
一帮老混混围在一张桌子旁正涮着火锅,坐首位的那人背对着王放。寸头向那人打招呼:“龙哥,人到了。”
王放谨慎地站在一旁。
坐首位的那人转过头来,抹了抹嘴,他脸上有一道明显的刀疤。寸头拍了王放一下:“叫人啊。”
“龙哥。”王放心里有点儿犯怵。
龙哥打量了王放一眼,又转过头漫不经心地继续涮着锅里的肉。
寸头接着道:“哥说要找个机灵、反应快的,我就把他带来了。”
“看着挺小啊,几岁了?”
“十八。还在上学,学生。”
龙哥大口吃肉,吃得满嘴油汪汪的,指了指旁边的空座:“坐。”
王放跟着寸头恭敬地坐下。
“之前干没干过这个?”
寸头摇头,王放也有样学样,摇头。
龙哥笑了一下:“从来没干过也敢来?知道是来干吗的吗?”
寸头解释道:“这小子跟着我混了两年了,办事儿还是可以放心的……”
“我问你了吗?”
寸头立刻闭了嘴。龙哥接着问王放:“你不上学,跟着他在外面混是为什么?”
“想赚钱,想认识人。”王放坦率答道。
龙哥往王放的碗里夹了肉,王放端起碗来吃了。龙哥放下筷子:“过几天有批货要来,你干吗?干成这一票,你就跟我混。”
贾坤缩着脖子等在门外,三个壮汉就蹲在他对面盯着他。他听到脚步声,回头看见几个人合力搬着一个箱子过来了,壮汉对搬箱子的人一一进行盘查,摸他们的衣袖、口袋。其中一个壮汉留意到贾坤在往这边探头,他上前把贾坤推搡开:“你,看什么看!一边儿待着去。”
贾坤被推到墙边,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不敢再动。
约莫半小时后,王放终于出来了,寸头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又把门关上了。贾坤立刻迎了上去,两人没说话,贾坤拉着王放快速地离开了。走到无人处,贾坤回头看了一眼四周,这才小声问王放:“你怎么进去这么久?他们找你到底是什么事?”
“你别管了。”
“你以后别再来这种地方了,也别和这帮人搅和在一起了,太危险了。”
“你还是不是男人了?你这个胆子,小得像小老鼠一样……”
贾坤捶了王放一拳,严肃地说:“我说真的,千万别和他们来往了,不安全。你听进去没有?”
王放毫不在意地勾着贾坤的脖子:“嗐,多大点儿事,别瞎紧张了,不过就是赚点儿钱而已。放心吧,我心里有数。”
深夜,高远从屋里出来。
客厅和走廊都没开灯,屋内很暗。他吸了吸鼻子,闻到一阵怪怪的味道,赶紧跑向厨房。
只见炉灶上放着一个玻璃制康宁锅,锅已经被烧裂,碎成几片散落在灶台上,汤汁流了一灶台,火已经被浇灭了。高远赶紧关了煤气,将碎片捡起来放入垃圾桶。他又着急又生气,大声道:“妈,你怎么开着火不管呢?这多危险啊……妈!”
没有任何回应。高远快步走回客厅,幽暗的客厅里,只有电视屏幕亮着,高妈正蜷缩在沙发上。
高远压住内心的火气,正想开口抱怨,看见电视上正播放着以前的家庭录影。屏幕上出现一个小男孩,正是两岁左右的小高峰。年轻的妈妈蹲着,张开怀抱,笑着呼唤:“小峰,到妈妈这里来。”还走不稳的小高峰咯咯地笑着,摇摇晃晃地向着高妈跑去。高妈抱住小高峰,“哎哟,我的宝贝,抓到你啦!你跑不掉啦……”
高妈一边看着昔日的影像,一边抹着眼泪,丝毫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高远。
茶几上,放着一杯水和一盒打开的阿普唑仑。现在的高妈吃了安眠药也难以入眠,无论醒着还是梦着,她满脑子都是逝去的儿子。
高远看了看高妈,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他神色黯然地转身走到大门口,拿着耳机,穿上鞋,轻轻掩上门离开了。
深夜的滨海大道,高远戴着耳机,吹着海风,一个人奋力向前奔跑着。耳机内的古典音乐将他带回了过去。
两年前,同样是滨海大道,高峰戴着耳机坐在椅子上,吹着海风,看着夜景。穿着一身运动装的高远满头大汗地跑过来,停在他面前。
高峰笑了笑。高远问他:“这么看着我干吗?”
“有时候真的挺羡慕你的,成天跑跑跳跳,自由自在的。”
“哥,我们家的优质基因都跑到你那儿去了好不好!我也就剩下个跑得快了。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我非要拉着你赛跑,被爸妈训了一顿?”
高峰大笑:“怎么不记得?那天你气得饭都没吃,晚上趁他们睡了,我带你去小卖部买了个面包,你饿得嚼都不嚼就往下咽……”
“他们老夸你成绩好,你次次考100分,我考了个95分都拿不到奖励,我那时候就觉得非得赢你一次不可。”
高远在哥哥身边坐下来,拿毛巾擦着汗,高峰揉了揉高远的头发:“傻小子,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情,你有一天也会找到你擅长的事,说不定以后你就像它们一样,能飞得又高又远……”
高峰指着远处飞翔的海鸥,高远眼中充满了憧憬,他从哥哥的一边耳朵取下耳机塞进自己耳中。
两兄弟吹着海风,一起听着音乐,说笑着。
回到现实,高远停在曾经和哥哥坐过的长椅前,痛苦地大口喘着气,脸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
他继续往前跑,来到了繁华的路段,神情恍惚地望着斑马线对面的行人过街信号灯。绿灯转为红灯,高远还没有停下脚步,恍恍惚惚地跑到马路中央。车灯晃到了高远的眼睛,他转头看到一辆车正高速朝着自己驶来,他却没有要躲的意思,干脆停下了脚步,闭上了眼睛。车灯照在高远的脸上,他的表情十分平静。
一阵急促的急刹车声刺破了深夜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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