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大夫请来后,果然如楚颐所料,只看了一眼便直接摇着头离开了。
离开前,甚至欲言又止半天,好心提醒可以提前准备身后事了。
顾期年紧紧闭着双眼,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身体因剧烈的疼痛颤个不停,一身单薄衣衫几乎全部被汗水洇湿,贴在了身上。
楚颐坐回床边,闲闲看着少年,笑问:“哪里不舒服?”
顾期年缩成一团,似乎已根本听不到声音,嘴里不停呓语着,却都是不成调的语句。
楚颐静静看了他片刻,起身欲离开,衣袖却猛然被抓住。
“阿兄别走……”少年脸色苍白,喃喃叫着他的名字道,“楚颐……不要走……”
楚颐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点头坐了回去:“好,那我不走,不就是无遥引,我们不分开便是了。”
他伸手摸了摸顾期年的脸,手指停在血迹斑斑的唇上时动作微顿,那日少年向他赔礼时还那么乖,可谁能想到这乖顺的外表下如同所有顾家人一般,一心只想看他死呢?
他收回手,目光落在江植腰间挂着的匕首上。
“匕首给我。”
江植愣了愣,听话地拿下递给了他。
楚颐打开看了看,刀刃锋利,白光乍现,他用指尖轻捻了一下,执着刀柄在掌心比划了一下。
“主人!”江植脸色顿变。
楚颐抬眸看了他一眼,忍不住笑了笑,将匕首丢在了床边桌上。
“本来想着这蛊虫认主,兴许闻到我身上血的味道,能缓解一二,”他淡淡道,“可若无用,那我这血不就白流了。”
但是若叫绫罗来,一去一回途中耽误,顾期年又不知道还能否撑到那时。
楚颐冷声道:“令人收拾东西,即刻回京。”
江植松了口气,恭敬道:“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当初来时本就是轻装上阵,楚颐一声令下,不到一个时辰马车已经备好,他令人告知了朱湛明,除了画像,其余一概留在了所居的住处内。
至于朝云,楚颐倒真想知道顾氏的安排,想了想道:“你问他可愿一同走?若愿意,等下去帮他赎身。”
江植应了声退下,没多久便过来回话,说朝云从未离开过邑城,担心无法伺候好公子,多谢公子美意。
这便是拒绝了。
楚颐微有诧异,却也懒得深究,安顿好一切,马车很快上了路。
来时他们快马加鞭,在途中都用足了六日,离开时即便紧赶慢赶,也只在第六日傍晚到了长宁城。
顾期年昏昏沉沉,一直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靠在车内几次痛得闷哼出声,偶尔转醒时,也只是眼神疲惫地看楚颐一眼,很快又会陷入昏睡。
马车回了府,接到消息的绫罗早早迎了出来,见了楚颐,立刻上前道:“主人,究竟出了何事,你有没有受伤?”
楚颐道:“去看看他还能不能救活。”
说完,令手下带了画像朝书房走去。
此次带来的画足有二十多副,除却顾期年那里的一副画像外,其余已尽数找到。
楚颐将二叔的画像小心收好,打开红白衣衫的两位少年依偎闲话那副时,忍不住唇角微挑,令人将它挂在了书房内。
等将画收完,楚颐慢慢喝了一盏茶,然后放下杯盖,起身朝紧邻浮翠院旁的揽英阁走去。
揽英阁原本空置已久,并未住人,草木茂密得足有半人高,顾期年住进来后,院子被特意收拾修整一番,四方的院落整整齐齐,院中也摆满了花木。
绫罗拧着眉头出了房门,一脸遇到难题的样子,见了他,立刻上前道:“主人。”
楚颐朝她背后的房门扫了一眼,淡淡问:“能救活吗?”
绫罗点了点头,却依旧忧心忡忡:“此蛊本就凶悍,当初整瓶下去,若平日遵照交代还好,眼下他既然已犯病,日后只怕免不了经常犯了,只是不知他能否忍受此种痛。”
说着她试探问:“主人既打算放他走,可要奴婢想办法将蛊毒解了?”
楚颐淡淡道:“能救活就行,不就是犯病吗,还能真的痛死?不必解。”
“是。”
楚颐抬步进了房内。
顾期年褪去一身花哨的蓝衣,身着单衣静静躺在床上,依旧紧蹙着眉头,脸色苍白无一丝血色,睫毛颤了颤,睁开双眼恍然朝门口看来。
楚颐对上他的目光,轻轻笑了笑,上前在床边的凳子上坐好,俯身凑近他问:“还疼吗?”
顾期年唇角干涸,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个字。
楚颐起身去桌旁倒了杯茶水,回到床边轻揽着将他扶起,小心喂了一口,故意道:“知道你痛,可是绫罗说了,这个蛊的解药还未制好,你听话好好撑着,等你身体养好了,解药也制好,我就立马送你回去好不好?”
顾期年虚弱靠在他怀里,轻轻道:“阿兄,那日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以为他们只是……”
虽然早已知道他有参与,可听他亲口认下,楚颐目光依旧冷了下来。
楚颐垂下头,似笑非笑道:“你总这么不听话,我都已快成习惯了,好了,先养好病再说,你母亲还在等你呢。”
顾期年点了点头,极疲惫的样子,轻轻闭上了双眼。
出了门,楚颐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对一旁吩咐道:“今日起不准他踏出院门半步,除了日常服侍之人,任何人不可与他接触。”
护卫们恭敬应声。
绫罗等在一旁并未离去,听闻立刻明白过来:“主人是不打算……”
她顿了顿又道:“若他知情,只怕又要每日闹了。”
楚颐冷笑一声,淡淡道:“随他闹吧,若实在不肯听话,你自有办法,总之这两个月,拖着他便可,不准他出门,我也不会见他。”
金吾卫统领沐青云接到他回京的消息后,立刻入府与他汇报京中的消息,接连几日下来,几乎没有闲着的功夫。
而陆文渊,也早已在楚颐当日离京时被沐青云派去的暗卫下手,顾家费尽心机得了具尸体,家里唯一的嫡子又失踪,正是焦头烂额的时候,一时顾不上管束手下,近来频频有仗势欺人之事发生。
街头巷尾经常怨声载道,却因顾家势大只能忍着。
楚颐根本无心管这些闲事,依旧每日按时服药,偶尔与几位皇子们见过两面,其余皆在府内足不出户。
顾期年身体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才渐好,等能下地,便开始频繁要求见他,绫罗起初还哄骗着,又推脱了大半月后,眼看顾夫人祭礼将近,顾期年才终于意识到不对。
眼下进入十一月,一场大雪悄然而至。
冬日的下午阳光微凉,楚颐坐在桌案旁低头书写着一封信,屋内火龙烧的暖融融的,脚下炭盆噼啪作响,一派安然闲适。
放下笔时,楚颐忍不住又咳了起来。
他的病受不得冷,也受不得风,将信收好后刚想唤人过来,屋内厚厚的帘子却突然被人自外打开。
江植大步走了进来,眉头紧紧皱着,站在屋内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他向来性子稳重,还从未有事情能让他露出这种表情,楚颐眉头蹙了蹙,问:“怎么了?”
“主人……”江植犹豫片刻,似乎在衡量着如何开口。
楚颐目光淡淡看着他,笑道:“是不是顾期年又在闹了?”
江植没有接话,许久后,才继续道:“外面有人求见。”
“何人?”
“是……是陆文渊。”
“什么?”楚颐以为自己听错了。
若是没记错,在他两月前回京时,沐青云已过来回禀,陆文渊在顾府内早已被手下暗卫暗杀,是绝无生还可能的。
他怎么可能活着。
楚颐表情渐冷,片刻后,他抬眸道:“将他带来。”
江植出去后,楚颐端起茶水慢慢抿了两口,却心浮气躁始终静不下心来,他将茶盏放回桌案上,没多久,院中便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屋内帘子再次被自外打开,楚颐目光沉沉望过去,江植率先进来后,身体微偏将路让开。
一个身形消瘦的男子缓步走进门来,连头都没抬,轻轻跪倒在了地上。
“世子。”
楚颐眸光骤冷。
“陆文渊?”楚颐静静道,“抬起头来。”
男子听话将头抬起,正对上楚颐冰冷的目光,却丝毫没有畏惧的意思,表情沉静道:“世子,我回来了。”
楚颐静默片刻,缓步走上前,伸手扣住他的下巴微微抬高。
眼前的青年相貌与失踪前没有任何变化,却瘦了一大圈,眼底乌青掩饰不住的憔悴。
穿惯了锦缎华服的他,此时身上只套了件麻灰外袍,色泽已经显旧,又薄,根本抵御不了多少寒意。
陆文渊轻声道:“世子松开吧,小心凉到手。”
楚颐下意识手指收紧,指尖几乎将他瘦削的下巴印出一道指痕,他静静问:“你是如何活下来的?”
陆文渊表情淡淡,声音也极轻极缓:“被绑入顾府后,我一直想尽办法逃走,只是始终未能成功,两个月前,顾府遭遇刺客,顾将军拼力将我救下来,作为交换,让我回到世子身边,探探是否有顾家少主的消息。”
哪怕他敢说一个字的谎,楚颐都会立刻让人将他拉下去,可他就这么全交代了。
楚颐放开他,笑了笑道:“顾家想利用你……也不想想当年你的家人……”
陆文渊垂了垂眸,轻声问:“顾小少主现下果真在府上?”
楚颐扫了他一眼,抬头对江植道:“将顾期年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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