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过去的他，现在的他
“是我妈妈叫你来的么？”
易宿很干脆地点了点头承认了，“高中这个时期很关键，肖姐也是看你情况不太对，所以叫我来开导开导你。”
“何况，我这个名义上的小叔，的确做得不太合格，有必要做出行动弥补一下。”
时念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就知道，两个人的联系不算多，易宿怎么会关注到自己，除非是妈妈特意发了话，嘱咐了他。
“那么你的不开心，是因为学习问题么？”
时念不想搪塞他，更不想撒谎，于是摇了摇头。
她的那些小心思，见不了光，从不曾与外人道，怎么可能当着当事人的面开口。
她心里藏着一个人，觉得自己和他的差距太差，想要努力追赶追上他的脚步，哪怕只是一点点也好，她从不敢奢望太多。可无奈她是个太过平庸的人，在追赶刚开始的过程中就遇到了荆棘。
不确定的学习成绩，不明朗的感情心境，一切都是未知，一切都明明白白写着不可能三个字。
更何况，时念本人都无法说清，当时的自己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高中那是她人生中最沉默的一段日子，不怎么说话，永远低着头坐在班级的角落里。
外人都以为她文静内向，一心只知道学习。
只有她自己清楚，当时的自己到底有多矛盾别扭，心里住着一个永远无法言说的人，她和肖芬芳的关系十分紧张，学习上无法做到让她满意，小心翼翼维护着两个人表面的和谐，她尽量不与之发生冲突，整个人压抑到极致。
高中的她，就像个古怪的动物。
“是因为有喜欢的人了？”
时念睁大眼睛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惊讶。
“你别紧张，不是肖姐告诉我的。”
“也不是秒秒说的，是我看到的，自己感觉出来的。”
时念心跳有些快，更多的却是忐忑，就怕他下一秒就将她的心事说出来。
万幸，她还没有太糊涂，虽然紧张无比，却还是抓住了易宿话中的漏洞，骤然冷静下来。
“你看到了？”
易宿点点头，“那天我临时打算去接秒秒和你，秒秒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已经离开了，我在等秒秒的时候看到了你和一个男生走在一起，看到你们很熟的样子就没打扰你们。”
时念只觉得荒唐。
他竟然误会了？
“那个男生很优秀，你的眼光不错。”易宿弯唇，“不过高三了很重要的时期，我建议你还是要把握分寸，别耽误了高考。”
“我没有。”时念觉得在易宿面前解释这个十分奇怪，她有些不自然地提起，“你误会了，我、我没有……”
“早恋。”最后的这两个字声如蚊呐，仿佛被时念吞进了肚子里。
易宿表情莫名，而后听清明了之后觉得有些好笑，“小念，这没什么的，真的。”
“情窦初开、风华正茂的年纪，谈一场恋爱，是件很美好的事。”
“我真的没有……”时念看着他清风朗月完全无所谓的表情，顿时有些急了。
“好，没有。小念说没有就是没有。”
“真的没有。”时念再一次确定。
“好，没有。”易宿的语气平添几分无奈，更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宠溺。
“他……是个很好的人，帮了我很多。”
时念口中的他，是班上的人，名叫江昊。明明是少年冲动甚至有些混蛋的年纪，江昊却是难得的踏实和妥帖，他不是个只知道学习和成绩的书呆子，反而幽默风趣，在班上混得很开，人缘很好。
“他成绩特别好，却安静低调，不爱抢风头，经常是坐在教室里看自己的书，或者出去跑步打篮球。”时念缓缓地说着，“我们熟悉起来是在这学期的一次体育课上，我觉得体育课耽误学习，这学期几乎没怎么去了，江昊又一次打篮球崴了脚回教室休息，我俩就正好聊了起来。后来，因为脚伤的缘故他也没怎么去上体育课了。一来二去，我们就熟了起来。你看到的那次，大概是他帮我值完日我俩一起出来。”
“这样啊，”易宿笑，一针见血道，“脚好了之后他也没去上体育课吗？”
“没有啊……”时念有些后知后觉，自我安慰道，“大概是他也觉得高三上体育课太浪费时间了，所以……”
说着说着，时念声音渐停，就连她自己都无法相信自己找的借口了。
“你真的觉得，他对你只是同学的帮助么？”
时念抬眸看易宿，“我不知道他是不是，但我一定是，其他的都不可能。”
她如此郑重地保证道，尽管易宿毫不在意。
这样一个简单不过的保证，但日后的时念执行起来却意外坚决，易宿不知道，这之后的时念再也没有单独和江昊说过话，哪怕高考之后江昊托人叫时念出来聚一下，时念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时念是自私的，她不想让易宿有一丝一毫的误会，那就直接斩断所有可能性。
说她不知感恩也好，说她白眼狼也罢，她向来只在意自己在乎的人。
“好了，你也快是个成年人了，你自己的事情，我相信你能处理好。”
稀薄的日光迎着山头缓缓升起，墨蓝的夜色渐渐淡去，一切都在悄悄地发生改变，仿若新生。
就如时念的心境一般。
他们沉默了很久，各自怀着心事，只淡淡地看着眼前的风云变迁。
晨曦快要越过山头的时候，时念突然问，“你呢？”
这句话问得没头没尾，易宿却默契地听懂了。
“我说过了，我高中时是个情商很低的人，别提谈恋爱了，根本没有人喜欢我。”
时念注视着他英挺俊朗的侧颜，只觉得他在哄小孩，说个瞎话都没什么根据，“骗人。”
“可能有吧。”易宿这次没再那么敷衍，“可当时的我根本没那个心思，应该也吓跑了不少人。”
当时的易宿，时念想着，大概在他的同学眼中，是一个神秘又高冷的男神吧。
成绩好，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
和现在的差别太大了，时念很难想象。
从她认识易宿起，易宿就是一个温柔又妥帖的人，很少发脾气。
她有些遗憾，没能见到有些偏执高冷的少年易宿，如果能见到的话，时念想要抱抱他，说——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年少的你背负了那么多，父母骤然离世，还要照顾小侄女，忍受着内心的孤独与彷徨，保持着世人眼中的优秀。
然而，你依旧长成了一个很温暖的人。
真的很棒了。
“是啊，我已经尽力了，我是一个平凡人，能做到的也就这么多。”易宿看着远方的朝阳，怔怔地说。
时念看着出神的易宿，感觉很满足。
时间到了，梦该结束了，时念对自己说。
她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土，“你好，神仙。谢谢你今天让我重新认识了你。”
“不客气。”神仙很无奈地笑笑，“不过我真的不是神仙。”
“小易叔叔。”时念轻轻地叫。
“其实，很多人都特别需要你，例如我。”
她说这句话时故作着轻松平常的样子，以一种再自然不过的语气说出来。
她希望易宿可以不要发现自己的小心思，就把自己当作很正常的身边人一样。可是，一旦接受了这种认定，她又有些失落。
自己在他面前，大概普通到永远只能作为他的小辈出现。
“你能关心我，我真的特别开心。”
-
时念再次醒来，是被易宿叫醒的。
看向时针，已经快深夜了。
她就说这个回忆怎么这么沉这么长，原来是回忆回忆着她就睡过去了。
梦境和现实交杂，时念揉着眉心，看着眼前的易宿足足好几秒钟，她这才真的清醒过来。
现在距离那段回忆已经过去了八年，现在的易宿不是梦里的那个温柔开解自己的年轻研究生，他是八年以后的易宿，一个事业成功、有着无穷魅力的成熟男性。
她被推进屋里睡觉，还有一句轻轻的晚安。
没想到，这句晚安过后，易宿就飞到了遥远的大洋彼岸出差去了。
他临走前，桌子上还放着他做的早餐，外加一张小纸条。
果真如他之前所说的一般，他真的很久不回来。若不是住在他的房子里，若不是这里还有着他留下的字条，时念就真的要完全相信，易宿这个人好像从来没回过国，也从来没有回到她生活中一样。
不过，也是有收获的，时念在一家书店找了个工作，工作很轻松，老板非常好相处，甚至给了她学习的时间。
她在忙碌且充实的生活中也渐渐忘记了易宿又再次消失的这个事实。
果然，两条平行线，可能会有偶然的一次对视与相望，但就像那注定的一样，永远不可能交汇重逢。
时念明白，能够有这偶然的一次，她已经足够幸运了。
她也有自己的路要走，就像易宿走出自己的人生一样，她时念也一样可以。
易宿带给她的，不只有那些无法言说的少女情怀，还像一盏指路明灯一样。
他在与不在，时念只要照着想象中的方向走，一定会寻到自己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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