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晏夕几个人累得够呛，她们一大早就起床准备食材，忙过了午食之后，歇晌没多久又开始忙活夕食
不过忙归忙，一天下来收获可真不小，两大锅美龄粥都已经空了，水盆里的鱼只剩下不大鲜活的两条，更别提猪肉、豆腐等其他食材了。
晏夕用剩余的食材做豆腐鱼汤，酱肉包卖完了，不过银丝葱花卷还剩一些，刚好可以配着鱼汤吃。
挂出了打烊的牌子把店里收拾干净后，几人将店门紧闭。
趁着灶里的鱼汤还没炖好，晏夕把盛着银两的托盘从柜台里拿出来开始数钱。
铜板和碎银铺了浅浅一层，晏夕细细数过，然后报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惊喜的数字。
林氏出身商贾之家，打得一手好算盘，只见她手指翻飞，一边打算盘一边把预计未来一年的情形细细说来。
除去买菜的成本，今日净利润大概在六两左右。就算保守一些，以后每日赚五两银子，那么一个月便是一百五十两，再减去先前租铺子和置办桌椅锅具的成本，以及周氏母女二人的工钱，怎么算都是一个令人惊心的数目。
周氏啧啧称叹:“还是东家娘子手艺好，生意才能这么红火。”
而林氏则笑得合不拢嘴了，虽说每日五两银子的净利润于曾经的皇商晏家来说算不得什么，但这还只是刚刚开始！
这铺子小，人手也不够，每日能容纳和招待的顾客有限，如果能给晏夕开个更大的店，让她放开手脚去做，这银子还不得跟流水似的哗哗地往荷包里淌！
林氏把算盘搁下，看着一脸懵的晏夕眼睛里放出精光。这丫头生得像她娘，清艳而不妖，身量也颇高，一身皮肉白得像瓷滑得像绸，不过头脑倒是随了她外祖和舅父，做饭的天赋嘛想必是遗传了晏氏先祖。以往她还担心晏夕被侯府除名后跟着自己这个破落户能找到什么好婆家，保不准就要吃一辈子苦，她到了地下也没脸见自己那早死的小姑子！不过这丫头这么有能耐，今后想必不用愁了！
林氏喜滋滋的，已经开始琢磨给晏夕找个什么样的婆家。最好是家中人口简单好相与的，儿郎也须得人品贵重。自家外甥女长得美，那男方也必须一表人才才能配得上。想到这里林氏都笑得合不拢嘴了，甚至连那陪嫁的百子千孙床都想好了用什么木料来打。
不过晏夕可不知道林氏此刻的所思所想，她到底还是从现代穿来的，对古代的银钱没什么清晰的认知，所以懵懵的，一时没反应过来一天五两银子的净利润算是什么水平。
林氏只当她往日在侯府里不缺银钱脑子里没这个概念，便给她细细解释。
“只去想你周婶这铺子一年四十两租金，而你光是一个月的利润就能抵得上将近四年的租金了。”
晏夕瞪大了眼睛，乖乖，这真的是好多好多钱啊！
钱赚得多，晏夕也更有干劲儿了，她马不停蹄把明日的菜单写下来。
猪蹄煲，锅包肉，麻油凉拌豆腐，排骨莲藕汤。主食是八宝米饭和芝麻酥饼。
别看猪蹄煲这名字简单，这可是晏家菜谱里的招牌菜之一，晏夕开店之前试着做过一次，林氏和晏临只闻着那香味儿就能连吃三大碗白饭。
至于甜品，晏夕决定做蛋挞，刚好她很久没吃了，也馋得慌。
“蛋挞？”小苹人小饭量也小，白天也没少在店里吃吃喝喝，所以只喝了一碗鱼汤吃了一个花卷就饱了，腆着小肚皮靠在椅背上伸懒腰。
而林氏和周氏忙活了一天，鲜美的鱼汤搭配上暄软咸香的花卷，两个人吃得头也不抬。听到晏夕的菜单后也只是敷衍地嗯了几声，继续专注于埋头吃饭。晏夕是东家又是主厨，做什么菜当然她自己说了算，而她们只管干活和吃就行了。
晏夕囫囵填饱了肚子，又跑回灶房里。请工匠特地烧制的面包窑早已点了柴火，晏夕把面包窑的盖子打开，将手放在旁边试了试，觉得温度刚好适宜，便把准备好的蛋挞液挨个倒进挞皮里，然后放进去烤制。
在这冬日里，必必剥剥的柴火声映衬着门外吹过的凛冽寒风，更显得这小小的灶房暖融融的。
晏夕坐在面包窑跟前，橙红色的火光照在她脸上，她忙了一天，这会不由自主便有些发困，托着腮打起瞌睡。
林氏用了饭之后往灶房里来，见状骇了一跳，赶忙上前两步拉住她。
“死丫头竟在柴火跟前打瞌睡！小心栽到火里去把你的脸给燎了！”
晏夕迷迷糊糊睁开眼，瓷白的小脸被灼热的热气熏得红红的，听到林氏的骂声她也不恼，反而笑嘻嘻地靠在林氏肩上。
林氏一僵，不自在地推了推她，而晏夕却依旧像没骨头一般赖在林氏怀里，还用脸蛋蹭了蹭林氏的肩膀。
“好累哦，舅母莫动，让我靠一会儿……”
“臭丫头……”林氏嘟囔了两句，终究没再推开她。
林氏垂下眼帘看到晏夕那双原本秀美的手因为干了一整天的活而有些关节红肿，情不自禁皱紧了眉头。明天她说什么都得抢着多干些才行，炒菜炖肉她干不来，切菜洗菜总可以吧，万不能和今日一样，连杀鱼这种小事都得晏夕亲自做，只是……
只是这样一来，店里便只有周氏一个堂倌了。想到这里，林氏有点发愁。
林氏正要说话，空气中传来袅袅甜香让她一愣，浓郁的甜香味往鼻腔里钻，是一种她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气息。
晏夕坐直身体，看到有缕缕白色的烟雾从面包窑盖子的缝隙里淌出来，她吸了吸鼻子，不大的灶房里满是蛋挞甜蜜诱人的香味。
“呀！烤好了！”
晏夕忙不迭把盖子打开，然后又拿了大铲子把蛋挞一个一个盛出来。
挞心表面烤出了一朵朵焦糖色的斑块，被一圈看上去就酥脆无比的挞皮围着。晏夕特地做得厚实许多，十五只蛋挞看起来圆溜溜胖乎乎，不论是色泽和香味都十分诱人。
林氏几人从没见过这样的吃食，是以呆愣着不知道怎么下手。
“愣着做什么，吃啊！”
晏夕率先拿起一只吃起来，牙齿刚刚碰到边缘，酥脆的挞皮就在口中碎落，紧接着便是绵软甜蜜、入口即溶的挞心，浓郁的蛋奶甜香在舌尖流淌。真美妙，晏夕幸福得眼睛都眯起来。
林氏几人抵挡不住这陌生却又诱人的吸引，纷纷一人拿起一个。挞皮酥脆，看上去有些硬度，实则轻轻一捏就会碎在手心里。
三人不敢用力，便一只手小心翼翼捧着，另一只手接在下头，试探着咬了一口。焦香酥脆的挞皮混合着半固体的挞心，奶味浓郁，极富冲击力的甜香席卷了味蕾，给劳累紧绷了一整天的神经带来了有力而绵长的抚慰。
“太好吃了！”小苹狼吞虎咽吃完了一整个，嘴角还残留着挞皮的碎屑。
小孩子原本就喜欢吃甜食零嘴儿，此刻吃到了从没吃过的美味，眼神闪闪发亮，眸子水汪汪的，像一只被肉骨头喂饱的小狗。
晏夕托着下巴笑眯眯问:“这吃食可还行？”
“行！简直太行了！”林氏倒了杯热茶喝，微苦的茶水冲散了口腔里的甜香，而残留的味道依旧让她止不住赞叹，“难为东家娘子，怎的能想出这种美味的吃食！”
“确实不错！”林氏连连点头，她本来不爱吃甜食，但也许是因为晏夕用的配方比现代的蛋挞含糖量略少一些，而蛋奶味却丝毫没有降低，所以竟然无比贴和林氏的口味。
“又好吃又新鲜，想必会很受欢迎，也许不亚于美龄粥。”林氏道，“这东西叫什么来着，蛋……”
“蛋挞。”晏夕道。
不过林氏又有些迟疑，这又是糖又是奶又是鸡子的，想必成本不低，便问道:“蛋挞也要免费赠么？我看用料要花费不少。”
晏夕沉吟了一下，说:“我想着再赠两日吧，还是像今天一样概不售卖，凡是进店用餐便可无限取用。”
都说好了开业大酬宾，一时多花费些成本算不得什么。而且这么搞上三日，“盛宴”的名号也就能慢慢起来了，再加上回头客和食客之间口口相传，凭借着她的手艺，不愁生意不好。
晏夕信心十足，开始琢磨起也许还可以多搞些花样。前世她最喜欢用冰淇淋配着蛋挞吃，冷热交替，甜香味彼此交织，别提多好吃了。
晏夕思索着，冰淇淋倒是不难做，但买冰和储存都是大问题。
一来是买冰花费高昂。二来是虽然正值冬天，但京城室外的温度也不足以让冰淇淋保持一天都不融化。
晏夕暗暗遗憾，只好先放弃了做冰淇淋的想法。
但很快她又高兴起来，没法做冰淇淋配着蛋挞吃，但可以做些果酱，酸酸甜甜的淋在上头也别有一番风味。
十五只蛋挞一人吃了一只，还剩下一些，留了一部分给周氏母女做宵夜和零嘴，晏夕把剩下的几只放在小食盒里准备带回家给晏临吃。
铺子离家很近，晏夕二人又特意走得快，回到家时蛋挞还热热的。
晏临此刻正在灯下习字，听到开门的动静便抬起头来，看到是林氏和晏夕回来了，他下意识欢喜地起身，但紧接着他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撅着小嘴一言不发地坐下来继续习字，看都不看二人一眼。
晏夕和林氏对视一眼，摇头失笑。
晏夕在他旁边坐下来，“给阿姐说说，今日我们阿临都做什么了？”
晏临嘴撅得能拴个油瓶子，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背完阿娘昨日教的诗文，吃了灶里热着的午食，歇晌之后习字，夕食是在隔壁张奶奶家吃的。”
晏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原本考虑到晏临只有六岁，她和林氏在店里忙起来都顾不上他，人多眼杂的怕出什么差错，便让他留在家里或者去隔壁张奶奶那。
但现在看来，晏临似乎对这个安排很不痛快。
晏临虽然乖巧懂事，但在有些时候并不是个好哄的小孩。
他看到晏夕拿出来的蛋挞后眼睛亮了亮，情不自禁吞了口口水，但随即却把蛋挞推了回去，垂下眼眸，闷闷道:“阿姐吃吧，我夕食用得很饱，吃不下。”
晏夕看了一眼林氏，见对方也在迟疑。再一想到晏临可怜巴巴又倔强的小模样，晏夕思索了片刻，下定决心之后果断道:“那明日带阿临一起去店里好不好？”
晏临闻言一愣，睁大眼睛:“真的？！”
“当然！”晏夕把蛋挞放在他手心里，“不仅明日可以去，以后每天都可以。”
晏临懂事听话不会乱跑，京城又是天子脚下，应当不会出什么事。实在不行，周氏母女的屋舍还空着两间，索性也租下来好了，晏临如果要歇晌可以去那里。
晏临欢呼一声，笑得天真烂漫，一边啊呜啊呜吃蛋挞，一边疯狂输出，“阿姐真好”“蛋挞太美味啦”“阿姐是天底下最好的阿姐”。
晏夕看着他默不作声地笑，此刻的晏临才真正像个六岁的孩童。
林氏撇了撇嘴，抱怨道:“我给隔壁提前送了半月的米面粮油呢，这下可好，全浪费了。”
但晏夕看得分明，林氏眼睛里染了明晃晃的笑意。
＊
有人在简陋的小院里欢声笑语，有人却在金碧辉煌的闺房中满脸阴戾。
婢女心惊胆战地跪着，杯盏砸到地上溅起的碎片落在身前，她瑟瑟发抖不敢发出半点声响，恨不得连呼吸都停滞，生怕惹怒了于明珠。
于明珠几乎要把帕子扯碎了，因为盛怒，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指骨攥得发白，眼睛里燃着的刻骨恨意几乎能将这间屋子熔化。
任谁都无法把此刻的于明珠和那个传闻中“病如西子胜三分”的才女联系到一起。
也许是过于惧怕，婢女不小心抽泣了一声。
于明珠猛地看过去，那婢女惊恐万分，顾不得地上尖锐的杯盏碎片，连忙将头重重嗑下去。
婢女不敢说话，只一下一下用力磕着头，直到洁白的额上沁出血红，地砖也染了血迹。
而这场景却取悦了于明珠，她渐渐平息下来，对着妆镜用染着丹蔻的玉白色手指理了理散乱的鬓发和衣襟，漫不经心地瞥了那婢女一眼，冷笑一声。
于明珠秀丽的眼睛里淌着阴戾的恶毒，声线却柔软滑腻至极:“去把乳娘叫来吧。”
婢女打了个寒颤，她连忙起身，应了一声后跌跌撞撞地退出去。
于明珠眯了眯眼睛，晏夕现在不过是个市井小民，与方才那低贱的下人也没什么两样。而她于明珠才是金尊玉贵的侯府之女，她有的是办法捏死晏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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