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
叶知礼撩起眼皮，目光投向苏浅欢碗里的肉片。
那是他正准备挑起的一块儿，被她堂而皇之地夺走不说，甚至语出惊人。
他缓缓将视线移到她脸上，微蹙的眉头里浮现一缕不耐，看她的眼神已算不上和善。
餐厅的位置不大，四方桌分散开来，众人听到动静陆陆续续都上桌吃饭，看似都老实地扒拉饭碗，实则暗暗把目光瞟到苏浅欢身上。
这农家小院被导演包了半年，住的是一水儿的男人，基本上都是工作室的员工。电影的主演则居住在村子唯一的三星酒店里，那里面有几个女演员，除了拍摄的时候能瞧见，其余时候不见踪影。
能出演电影，自然长得不会太差，然而事实证明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自打苏浅欢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不经意间抬手回眸寻找东西的模样出现在屋里，几乎所有人坐不住了。
下午他们听司楠提到过一嘴，说导演的爱车被一女的给撞废了，他们那会儿群情激奋了半小时讨伐肇事人。
毕竟剧组的日常的物资供应全靠这辆车，车没了，拍摄进度又要延后，搁谁身上都不高兴。
只是这心情维持不过半天，在瞧见苏浅欢后一个个心底乐开了花，把撞车的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一心欣赏美女。
美女谁不喜欢看啊？尤其风情独具韵味，那一个眼神就勾得心脏砰砰跳，可给他们这帮大老爷们看得，燥热翻滚。
这会儿听见苏浅欢想吃肉，挨司楠旁边坐的男人摸着耳垂，想要接上话，余光发现她勾唇冲导演展颜，神情可谓千娇百媚。
好像品出点儿什么……
不等他开口，司楠恍悟似地，手臂横过整张桌子，端过他二哥面前的荤菜，笑嘻嘻：“这还不简单？说一声就好了。”
话音刚落下不过一秒，其他人也有模有样，跟上供似的，稍微掺了点肉沫的菜都堆苏浅欢跟前。
“就是，想吃什么直说。”
“美女多吃点，太瘦对身体不好。”
一群人热情得过火，全程自动忽略被挤到边角脸色冷沉的叶知礼。
他碗里的米饭上方叠摞了几片青菜，翠绿的颜色在油水下反光。
叶知礼抬头看向斜对面的苏浅欢，在众星拱月中应付自如，和颜悦色地谢过一个个的关心，期间目光还不忘见缝插针地穿越重重阻碍，紧紧锁住他，侵略性十足。
这女人。
叶知礼把饭碗扔到一边，舌尖抵住腮帮软肉，目若寒冬：“她缺胳膊断腿？”
瓷碗与木桌磕碰发出沉闷厚钝声响，火热的氛围如同被冷水兜头淋灭，众人霎时鸦雀无声。
“还是你们撞坏了脑子？”叶知礼往椅背一靠，徐徐补充，“什么时候的事儿？”
无人吭声，一个个缩起脖子垂首装死，没胆子与他对视，心里憷得慌。
叶知礼这人气场太强，看上去漫不经心随性又带点痞气，真相处过就明白他周身的压迫感太强，随便往那儿一站，就给人震慑住。
但他拿捏得很好，不会轻易发脾气，但不妨碍工作室的员工对他含有敬畏之心。
司楠除外，总喜欢没脸没皮得凑上去，缠着他二哥。
“没呢，二哥。人家四肢健全”司楠默默朝他二哥看过去，恰对上那凌厉冷酷的目光，立马缩起脖子，露出讨好的笑。
心里纳闷，这这这……怎么触二哥霉头了？
这一答，惹得叶知礼一把从人群里拎出肉嘟嘟的他：“不缺手不缺脚，那你殷勤个什么劲。”
“滚楼上剪片子去。”
上楼是不可能上楼的，一口饭都还没吃到肚子里，司楠打死不从，结果被他二哥拽出人群，反手关在大门外。
其他人赶紧当作没看见，二话不说抄起自己的碗，随便夹上两口菜就匆匆上楼。
“二哥，您慢慢吃，我们边吃边工作。”
没过几分钟，一帮人消失得无影无踪的同时，碗碟里的菜也扫荡得干干净净。
衬得苏浅欢堆成小山丘的饭菜甚是引人注目，叶知礼的视线一瞥而过，由衷地说道：“看来你很喜欢，吃得还挺多。”
他还不忘强调：“能吃是福。”
苏浅欢喉头哽了一瞬，旋即想到什么，神色恢复如初，手指卷起耳边散下的碎发，潋滟唇瓣稍稍翘起，“说得对，毕竟我饿。”
苏浅欢直起身，双臂撑在桌沿弯腰倾过身体，馨香的味道充斥鼻尖，粉润的唇瓣贴近叶知礼的耳边，带着呼出的热气铺洒过来。
叶知礼斜乜她，余光却瞥见她纤细腰身蜿蜒起伏的弧度将女人的柔软展现得不可思议，胸前则因倾身的缘故春光乍泄。
他迅速撇开视线，幅度微小的扭头时，耳朵不小心擦过她的嘴唇，感受到一股从未有过的柔软，不耐的眼神刹那间失神两秒，便听见苏浅欢欲言又止地讲：“尤其看到二哥你，不仅饿到腿软……”
她嗓音婉转得跟二月莺啼似的，清清脆脆得叶知礼心脏都紧了紧，却又在听清她的言辞后瞬间醒神。
叶知礼无言以对地望向虚空中的某处，俊朗脸上的表情却是一如往常，散漫又冷厉。
片刻，他才淡言道：“那你争取多吃两大碗，不够再添，锅里全是你的，慢慢吃。”
说着叶知礼端起自己的碗，也走了。
苏浅欢默然两秒，嘴边的浅笑淡去，这无动于衷的反应让她对他反而更上心了。
她惋惜地回身坐下，随便扒拉了几口饭，便扔下碗筷，上楼进屋休息。
手机里有好几通未接来电，都是谢晚意打来的，苏浅欢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拨回去，嘟嘟嘟声刚起，电话就被接通。
谢玩意劈头盖脸地就是一顿抱怨：“你前男友平均半小时一个电话，我都替你嫌烦。”
苏浅欢不愿聊这话题：“前男友已死，有事烧纸。不要骚扰我追下一个。”
谢玩意：“？”
“有意见？”
“你才刚到宁城，你懂我意思吧？”刚到就采集到目标，谢晚意都不知道说什么好，“玩艳遇？”
长发还未干，苏浅欢坐到阳台去吹风，她当然懂谢晚意的想法，却是轻描淡写揭过：“只要新欢来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夜晚的农家小院里围栏四周亮着灯，将院落点缀得温馨不已，苏浅欢的阳台朝向大门口，能清楚看到过往的行人。
门口的铁艺灯静静伫立，拉长灯下人的影子，也挡不住那人挺拔的身姿，苏浅欢盯着那那道背影，已无心关注电话里谢晚意说的内容，敷衍地应和。
叶知礼在门口等司楠，脑子里却没有任何预兆地升起客厅里的某一幕，烟瘾骤然来袭，一点点侵入神经。
他刚从兜里摸出火机，与生俱来的敏锐洞察力让他在顷刻间昂首朝某个方向看过去，锋利的目光攫住那人。
苏浅欢压根没躲，被抓包大大方方打招呼：“大晚上，二哥这是去哪儿？”
叶知礼没搭理，揣在裤兜里的手四处摸索，才想起兜里的整包烟白天被人借走，没还他。
苏浅欢逐步适应他的态度，对他的不理会见惯不怪。
她姿态慵懒地趴在栏杆上，长发在空中摇曳生姿，歪头双眸定定地凝视浓稠夜色里的人。
司楠人可爱嘴又甜，找梅姐借到电动车后忍不住和多聊了两句，随后才骑着小电驴哼哧哼哧赶过来，撞见他二哥正在看楼上。
他也顺着视线看过去，惊喜地诶了声：“小姐姐。”
苏浅欢细眉轻挑：“苏浅欢，我的名字。小姐姐还是留着你给其他美女叫吧。”
司楠小心脏激动得要命，他真的太喜欢苏浅欢的颜，性格也放得开，冲他微笑时简直是心脏狙击手啊啊啊啊，要命。
“那、那……诶呀，我是司楠，”司楠嘴角裂开得几乎合不拢，介绍完自己又伸手拽过来他二哥，“我二哥，大名叶知礼。”
苏浅欢微微点头，看司楠骑着的小电驴，“你们这是要出去？”
司楠摁了两下喇叭，屁股往前挪，腾出位置，嘴上老实交代：“福特不是坏了吗，就找——”
“司楠。”
余下的话还没说话，叶知礼一个眼神刀过来让他闭嘴，然后坐上腾出来的位置，启动引擎，问他：“聊得过瘾？”
司楠以为叶知礼说他和梅姐畅聊的事儿，这不是什么秘密，大伙儿都知道，叶知礼也明了。
“那能不过瘾？还想继续呢！”和梅姐聊家长里短等八卦完全停不下来。
叶知礼从后视镜里睨他：“行，那你滚吧。”
司楠：“……？”
“从车上下去，给你时间沉浸式聊天。”
耳廓里传进苏浅欢淡笑的声音，司楠这才反应过来，顿时笑得比哭还难看，不由分说双臂往前缠住叶知礼的腰身，死死抱紧：“不要哇，我只想和二哥你继续骑小电驴出门。”
叶知礼被司楠勒得差点喘不过气，额头青筋凸起，眼神嫌弃：“你小子是不是找揍？”
说话的间隙，苏浅欢插/进来：“既然你二哥不要你，不然我替你去？”
司楠噤委屈得不行，偷偷瞟了眼苏浅欢，马上收回视线，等待他二哥发号施令。
叶知礼：“问你，不是问我。”
司楠讪笑着摆摆手：“那还是算了。”又仰头冲楼上的人露出狗腿到不行的眼神：“浅欢姐早点休息，病情好得快。”
苏浅欢乐呵得不行，回了他一个wink，瞬间给司楠迷得找不着北。
叶知礼鼻翼微微翕动，嗤声骂司楠：“丢人。”
话音刚落下，苏浅欢的声音又飘过来：“二哥早去早回，路上注意安全。”
叶知礼余光轻瞥苏浅欢，没回话，也没打算回。
他骑着小电驴开出一段路后停下，随后摸出兜里的火机，问身后的人：“有烟没？”
司楠还在回味苏浅欢的温柔，傻笑着递过去一根，叶知礼偏头接过，薄削的唇咬住烟蒂，指间拢起猩红的火光。
青白烟雾缭绕下，他的面容影影绰绰，无从辨别出情绪。
忽而，他回头凝望融进昏昧夜色里的小院，她仍在阳台，小小的一只，已然看不清面容，他脑海里却轻而易举勾勒出属于她的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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