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事实胜于雄辩，摆在眼前的一行行文字强有力证明她就是《惊鸿》的主演之一，苏浅欢有再多疑惑此时也迎刃而解。
苏长乐的所作所为不过是掩人耳目，至于目的所在，苏浅欢能想到的大概是这个亲姐姐打从娘胎里就不待见她，看不惯她有半点好。
心里的阴暗面占据上风，总认为她居心叵测，把与其针锋相对、夺其所好的标签打在她身上。
小时候觉得她爱争宠，背后没少教训警告她，让她少装模作样讨人欢心。
随着时间推移，成年后的三观逐渐健全，则更是将年幼的那套思想贯彻到底，不喜她这个苏家的小女儿，偏执地认为她的存在影响苏氏夫妇的宠爱。
故而变本加厉地厌恶嫌弃，乃至于恨不得她去死。
苏长乐不是没付诸过行动，只不过她福大命大，从死神的镰刀下逃过一劫，另有其人替她扛下挥来的大刀，倒在血淋淋的血泊中，再也不会笑，再也不会有任何表情。
那挽救她一命的不是别人，恰是生前最疼爱她的爷爷苏景年。
也恰巧是那一年的同一日，苏长乐走失，杳无音信数年。
止住游弋的心神，苏浅欢回归现实，巧笑嫣然：“正合我意，不枉我发挥试镜发挥超常水准。”
徐佳纯嘀嘀咕咕，心底余怒未消，被苏浅欢的上一句搅和，重点完全偏轨：“你打哪儿的小道消息是苏长乐，这消息封闭得糊了水泥，丁点儿风都吹不出去。”
“直至刚刚那边才放出消息，确定最佳人选及正式集合拍摄的具体日期，我都来不及通知你，一早就被通知你的另外消息，这算什么，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苏浅欢顺驴下坡，笑得晶光熠熠，“纯姐的文化水平有了质的飞跃，理解能力满分。不愧是经纪人中的一把手，我相信纯姐也能处理好莫须有的谣传，感恩有纯姐。”
徐佳纯虚有气势地瞪她一眼，“没给我惹事闹得鸡飞狗跳就好，你安心投入你的工作，外界的事情甭操心。”
苏浅欢点点头，曲膝压下身高，头枕在徐佳纯肩膀上，十分感动似地说纯姐好让人有安全感，以后不太容易找到男人。
一番话硬生生把徐佳纯整得半是恼怒半是好笑，扒拉下挂在身上的树袋熊，扔工作队伍里。
之后，苏浅欢同办公室里的苏长乐打了个照面，后者矂眉耷眼，脸色很是难堪。
办公室里的热议也戛然而止，诧异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逡巡。
苏浅欢熟视无睹，整理好清单和用户后，进入舞蹈室里录视频，将一切隔绝在外。
正式拍摄的这天并不是个好天气，晋城连续下了数天的雨，空气里挥之不去的土腥味，闻起来略微不舒服。
苏浅欢按照工作室给的地址，打车去市中心cbd办公楼和众人碰头，再一起开车去郊外别墅区开拍。
到时十三楼的办公区人烟稀少，两三个人在布置背景，调整灯光，忙得汗流浃背，有人进来似乎没留意。
苏浅欢环视一圈周围，偌大的办公区没能找到叶知礼，她自顾自拖出折叠椅坐下，问：“你们导演呢？”
“啊，司楠带着二哥出去买道具去了，很快就回来。”
工作室的人对苏浅欢印象深刻，此时热络地领路，给她带进化妆室，“你先去做妆造，得花点时间。”
等叶知礼一行人驱车回来已是半小时后的事情，同归的还多出个顾临渊，被大雨淋成落汤鸡，进屋就钻进化妆间里抱怨。
《惊鸿》的定妆照不要求上多浓厚的妆容，重点在清透自然，然后人物在拍摄时把握住情绪，营造出故事里的氛围感。
他们前脚刚到，苏浅欢的后脚就从化妆室里走出，与匆忙的顾临渊打了个照面，随即抬头，正前方同样是被雨淋湿的叶知礼，薄薄的t恤贴在腰间，紧实劲瘦的腹肌若隐若现，裤脚上也濡湿一片，被他卷起至脚踝发上。
头发也湿哒哒的，苏浅欢打趣道：“你这是出去搞浪漫，雨中漫步了一把？”
叶知礼看都没看她一眼，皱着眉头，自个儿往另外的更衣室走，将她这个人忽略得彻底。
男人换衣服快，化妆室里的顾临渊换了身清清爽爽的连帽衫，坐在镜子前不忍她冷脸贴热屁股，“别介意，孤寡久了的男人就是这样，没点人情味。”
苏浅欢有些意外，他语有埋怨，似乎与叶知礼很是熟稔，“你们认识？”
顾临渊顶着椅背，抻长了脖子往外看了眼，压低了声音道：“不熟，顶多知道他的大名以及某些隐晦秘辛。”
苏浅欢若有所思，扭身往顾临渊的方向走，余光扫了眼旁边的化妆师，顾临渊也跟着扫了眼，警告之意很明显。
苏浅欢拖出椅子慢腾腾坐下，单手之颐，不乏好奇：“隐晦秘辛？”
如果叶知礼这样清白正直的人还有“隐晦秘辛”一说，那天底下恐怕也找不出几个没有秘辛的男人了，面对美色不为所惑，面对金钱无动于衷，一清二白得如同他的两袖清风。
顾临渊其实一直挺恐惧叶知礼，小时候没少被他捉弄，刚才被接回来淋成落汤鸡也有他一半的功劳。
此时顾临渊就像个怨妇一样叽叽歪歪，痛击叶知礼，“你说都二十六七的人了，身边没个异性，不是潜在的深柜就是那啥有问题。”
苏浅欢：“……”
她倒是没想到前者的问题，至于后者，记忆里还明晰地记得叶知礼尺寸，也有正常反应。
反应后的视觉效果惊人，她很满意，只可惜未能握在掌心亲自测量。
苏浅欢摸着下巴，和他说笑：“但现在的世道啊，靠一张脸就能吃饭。就算不行又怎样，他那张脸放外面就是吸睛，女人前仆后继扎堆看上他喜欢他，床上两分钟也能忍。”
何况她笃定地认为，叶知礼肯定是两分钟的二十倍，那身材及体格和“不行”二字沾不上边。
这话她没说出口，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倒不必要说给旁人听。
顾临渊深以为然，笑得脸上的粉底被震动得往下掉，苏浅欢耸耸肩，一笑而过。
门口忽然传来低沉略为阴测测的男音：“出来拍照。”
苏浅欢一怔，抬头望向叶知礼，脸色黑成锅底，但也没再表露更多的情绪，留下话语后，人便直接离去。
之后一切顺利进行，苏浅欢应对得轻松自如，其他人前前后后也很配合，没有出任何岔子。
中场休息时间苏浅欢接到个电话，眉眼间的悦色瞬间淡了下去。
电话是苏彬打来的，上来连虚伪的问候都没有，就开始质问她为什么要抢苏长乐的资源。
苏浅欢从肩上的小包里摸出烟点上，抽了口，“我有没有抢苏长乐没告诉您？”
苏彬从她冷淡的口吻里品出意思，矍铄的精神头低迷三分，“她是你姐姐，失踪后在外头过了十年的苦日子，吃不饱又穿不暖，我们欠她太多，能弥补的尽量弥补。”
苏浅欢听到这话只想笑，也真的笑了出来，“我欠苏长乐什么？”
“我从来不欠她一分一毫，爸您别自欺欺人，”她直言不讳，加重语气，“我不欠她的。”
电话那头缄默片刻，苏彬说：“你欠你爷爷的。”
提起苏景年，苏浅欢免不了心里一阵阵痛，苏长乐有句话说得没错，她是苏家的罪人，实实在在的罪人，因为是她害死了苏景年。
每每午夜梦回，苏浅欢都会清楚地梦到十四岁的那一年，苏景年在车辆即将要撞上的时刻，用血肉之躯替他挡下。
像是不断重复播放的默片，血迹如血花蔓延开来的马路，鸣蝉高亢聒噪，她眼睁睁看见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人断了呼吸，合上那一双阅过千帆仍然晶亮的眼睛。
她躲在逐渐失去体温的怀抱里，失去思考的能力，仿佛人生和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爱她的人就这么轻易地离他而去，永永远远。
苏浅欢还记得，苏景年在断气前叮嘱的话，“我们家浅欢啊，这么善良漂亮，以后一定会过得很幸福。”
可苏景年从来不知道，十四岁前让她唯一觉得幸福的就是和他在一起生活的日子，不用面对乌烟瘴气的苏家夫妇，也不用遭受苏长乐的表里不一的欺负，他就是她的天光，教会她很多道理。十四岁的苏浅欢没了苏景年，生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若之前她只是个不受宠的二女儿，被冷淡被忽视无人也就算了，可事实并非如此，她过得暗无天日，变得道貌岸然，变得多情不一，再也回不去从前的自己。
苏浅欢要笑不笑，脸色是自己都没察觉的苍白：“大家都是靠本事吃饭，我能拿到，她拿不到，问题不在我这儿。”
这也是变相地在告诉苏彬，别拿苏景年的事情来压她，她欠苏景年的，认；至于苏长乐，就算是化成一堆白骨，也配不上她用苏景年换情分。
“我已经让得够多了，该我受的，不该我受的，我都受了。”
挂了电话，嘴边的香烟已经燃尽，她心里烦躁得很，还想再抽一根，余光瞥见距离抽烟区不远的卫生间。
洗手池旁，欣长的身影倒映在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板上。
“二哥，你这是在等我呢还是……”
叶知礼纯属误打误撞，他只不过是出来上个厕所，尿完从卫生间出来，一眼看见用藤蔓隔离开来的抽烟区里的她，抽烟的姿态老练娴熟，看样子平常没少抽。
叶知礼登时的反应是抬腿就要走，可藤蔓挡人挡不住，也不隔音，她嘴里冒出的话清晰入耳，莫名令他的脚步迟疑，生生退了回去。
苏浅欢好整以暇地补完后半句，“我中途出来，你不放心我，索性默默无闻地跟着，连讲电话都不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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