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49章
手机屏幕彻底黑下去，过了两分钟也不见声响，方方正正躺在桌面一角。
客户喋喋不休的长篇小作文仍在继续，叶知礼大概扫了一眼，又瞥了瞥毫无动静的手机，敲击在键盘上噼里啪啦作响的手忽然顿住，改去拿喝到一半的冰咖啡。
水珠嵌在杯壁，一点点往下滑，速度很慢。
叶知礼把剩下的喝完，沁凉的余温浇不灭心头的烦躁，喉咙有点痒，想抽烟平复燥乱的情绪。
在外打电话的司楠脸红似血地走进来，横眉冷对空气，骂骂咧咧：“妈的，哪个崽种兴风作浪，想要整死我们！”
娱乐圈鱼龙混杂是不假，名不经传又没背景的新人更难出头，至于“老人”，前途更是惨淡一片，不用人拍就死在了沙滩上。
知礼工作室虽籍籍无名，营收一直处于亏损状态，但不至于说一口饭也没得吃。
日积月累，也勉强稳定下来，有固定的回头客，业界口碑也不错。
然而崩塌在朝夕之间，一纸封/杀/令直接将叶知礼及整个团队送入绝望的边缘。
不是提心吊胆，而是几乎心如死灰。
这封/杀/令也来得突然，叶知礼前脚上完热搜，当天还没过去，司楠晚上在办公室就收到各路消息及狐朋狗友的问候。
团队最新拍摄的电影上线遥遥无期，之前的相关影视作品及广告全部下架，所有合约作废。
司楠被打个措手不及，试着和客户商量，赫然发现均是回避态度，让叶知礼自求多福，他如何低眉顺眼地讨好也起不到一星半点的作用。
这手笔，是打定主意不让他们在圈子里混下去，直接把路堵死。
司楠忧愁得一口气吃十个包子的胃口都没了，转眼瞧他二哥神色难辨的脸，对他的话不置一词，他胸腔里的郁结之气加重，抓耳挠腮地拽椅子坐下，心烦意乱：“二哥，接下要怎么搞啊？”
难不成要团队原地解散，各回各家找各妈？毕竟涉及到是有关叶知礼的一切，包括团队、包括他这个人，都被禁止使用。
他忽然就理解了莎士比亚书里的那句：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
叶知礼手指在回车键上重重一敲，简短有力的两个字发送过去，屏幕显示对方已拒收您的消息并将您拉黑。
“……”叶知礼舌尖抵住上齿，目光偏移到手机，凝神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司楠不懂他在看什么，顺着视线看过去，黑色手机在角落里无声无息。
两个男人，眼睛一大一小，就这么愣怔地看了十多秒，气氛别样安静。
叶知礼压住的情绪冒出头，疯狂生长，蔓延得一发不可收拾。
倏地抄起手机把玩在掌心，思忖苏浅欢到底又在搞什么鬼，一天不折腾他就浑身难受？
司楠不明所以，焦躁的一颗心像被架在火上烤，折磨得他忧心忡忡，满是胶原蛋白的脸垮下去不少。
“哥，你别光顾着玩手机，想想……”
叶知礼静默一瞬，手机从掌心滑落，啪的摔在桌面。
他关闭电脑屏幕界面的所有软件，露出用第一部作品做桌面壁纸的高清图，唇瓣翕动：“想走的让人把薪资结了，想留的继续干活儿。”
口吻平淡，像他们遇到不是一件棘手的事情，而是路边无意中不小心踩到的一坨狗屎，用水龙头清洗清洗，鞋子就干净能继续穿。
司楠身体前倾，趴在桌子上，一脸苦相地笑哈哈：“二哥，想好了？一条路死磕就完事儿？”
叶知礼：“这段时间你们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想清楚再给我答案。”
还真让顾煜一语成谶，他得罪的是一位大罗神仙，眼里容不下一粒小小沙尘的存在。
叶知礼在回忆里细数在晋城打过交道的人，收获一言难尽。
但也不是一无所获。
脑子里逐渐勾出父亲叶霆的轮廓，轻时从军，退伍后闲赋在家一段时间后就陪同妻子一起投身到国家科研机构里，成绩斐然卓越，令人望而生畏。
为人严厉而刻板，对娱乐圈抱有的偏见极大，固执地认定是无法上台面的东西，丢人现眼。
他回来晋城有一段时间，单凭顾煜经常找他，叶知礼基本能确定叶霆清楚他的一举一动。
说到底，他是叶家血脉相连的一份子，但……父子俩关系僵硬得如北方寒冬腊月里结冰的湖面，刀削斧凿也难以破开。
热搜的事情一出，叶霆看到大约会怒不可遏。儿子又给老子丢脸，还当着全国大众的面。
如此一来，封杀倒也合情合理，也轻而易举，他头上还有个手段纵横的大哥，雷厉风行。
司楠惶恐至极，跟个皮球一样腾地起来，不大的眼睛睁得圆溜溜，“啊？咱们真的要解散吗，我还有点私房钱，也不想放假，这么多年都跟你过来了，我离开了二哥怎么办呐？”
“……”紧绷了一夜的脸终于绷不住笑意，叶知礼撩起眼皮，自下而上觑他，“妈的，怎么？没了你，我连走路都不会？”
“当老子是残疾人啊？”
司楠眼观鼻鼻观心，两家牵起的酒窝，连连摇头，“这不，跟你在一起久了，感情上舍不得啊。”
“去你的，不嫌肉麻。你这花言巧语用在姑娘身上，早点脱离孤寡人家。”
司楠唏嘘：“说我呢，二哥不也一样……呃”
好像不是。
他暧昧的眼神在叶知礼身上扫视，面容英俊，身姿挺拔，露出的手臂肌肉匀称有力，不论放在哪里都很出色显眼。
模糊不清的视频里也依稀能辨认出二哥的宽肩阔背，以及浑然天成的气场，这些深入骨髓刻在里面的东西，变不了。
司楠眨巴眨眼，看看周围，满脸欣慰的说：“视频里是在亲浅欢姐吧？哥你也真是不容易，活到一把年纪才有女朋友，深藏的宝剑也终于有用武之地，不然我真的怀疑你要憋一辈子，把自己憋死呢。”
“……”
叶知礼咬住一侧腮肉，微眯的双眼眸光闪了闪，薄唇往上扬，“我看你确实闲得慌，对放假也不满意，你把要走的人清点好，接替善后工作，一天做不完就一周，一周做不完就半个月，现在就开始。”
司楠人都傻了，这得做到猴年马月去啊，杂七杂八的活儿堆一起，他要成为另类天花板级别的打工人。
“你来公司前走了个小助理，也算进去？”
叶知礼椅背靠过去，挑了挑眉：“算，你可以开始适应新工作了。”
“……要做啥？”那小助理早上走得突然，不谈交接，连话都没说上两句，司楠讪笑着挠头，欲哭无泪。
“看手机，”叶知礼给他转过去一笔钱，抬手捏眉心，“出去买两套女士服装，送到寰宇大厦。”
寰宇大厦是苏浅欢的工作地，司楠脑门刻着“我懂的”三个大字，笑眯眯地应下，“送给浅欢姐当惊喜啊，二哥很会哦，要不再来一捧鲜花？”
“……滚一边儿去。”
-
公司大会进行得很是顺利，无非是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哄得台下的人心花怒放，频频鼓掌感谢。
苏浅欢坐在不显眼的边缘，面色寡淡地望台面上发言的男人，苏斌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抬头的瞬间视线不经意间从她身上扫过，停留一秒又滑到下一个人。
她身上的紫色西装裙没换。
苏斌神采奕奕的表情凝滞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初，继续侃侃而谈。
苏浅欢是想换没得换，可徐佳纯的备用装好巧不巧，今日被助理送去干洗店，没有额外可供她穿的衣服，只能穿上。
一出现在会议室，引来的注意力不少，碍于高管都在现场，不便讨论，也就目光在她和苏长乐之间流连，好奇不已。
苏浅欢神色无异，无惧被人说闲话，想换单纯是心里膈应得慌，与苏长乐撞衫是件给心情减分的事情。
十分减分。
等冗长枯燥的会议一结束，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微妙眼神时不时给到苏浅欢，幸灾乐祸。和董事长会上公布的女儿撞衫，实在是件可怜又可悲的事情，苏长乐如此嚣张跋扈，她有得好戏看。
徐佳纯也诧异，一个头两个大，刚悄悄拉过苏浅欢的手，想谈谈。阳晨从会议室的出来，阔步朝她们的方向走来。
“苏小姐，苏董要求和您单独聊一聊。”
徐佳纯一脸愕然，颇不放心地捏捏她的掌心。
苏浅欢浑不在意，一点也不意外，苏斌来公司就不会有好事发生，自然也明了会被牵扯进去。
正午的阳光格外刺眼，会议室里的空调开得很足，苏斌背对大班台而坐，留下脊背微微弯曲的背影给她。
听闻脚步声，苏斌脚尖点地，万向轮滑到桌边，转身目光定定地看她，神情严肃凝重。
苏浅欢心头预感不妙，“董事长，您找我有事？”
会议桌上摆有茶具，苏斌挥手让她过来，“喝茶，边说边聊。”
涓涓茶水顺流而下，茶宠腾起袅袅白雾，苏斌等她上桌，呷了口茶肃声道：“再过几天就要到宴会，你最近不要在外面胡乱来，安安分分别惹事，做有损苏家颜面的事情。”
预想成真，苏浅欢毫不意外，放下送到嘴边的茶杯：“是我惹事，还是苏长乐惹事，您心里不比明镜还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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