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听话
闻择昏昏沉沉的躺在床上睡去。
也许是因为他今天产生了应激保护反应，他梦见了许久以前的事。
闻择的童年是在孤儿院度过的，其实所谓的孤儿院也就是几间屋子，一个老奶奶和一群小孩儿组成的罢了。
小孩儿们和老奶奶在屋子周围种上花儿，等花儿长出来了开花了，再一朵一朵的剪下，包裹好拿出去卖，晚上老奶奶就会坐在摇椅上织些手艺品，留着冬天没有花卖的时候再去卖。
本来日子也就该一天天这样过去了。
但是，老奶奶死了。
一群小孩儿，没了长辈这个后盾怎么行，于是，一个阿姨接手了这家孤儿院。
阿姨自称是老奶奶的孙女，是来替老奶奶照顾他们的，大家都沉浸在老奶奶去世的悲痛里，得知这是老奶奶的骨肉至亲都有些开心，因为老奶奶跟他们讲诉过自己有个儿子。
这个阿姨将原本简陋的房子推倒，在原本的地盘上建了一栋华丽的三层小洋楼，用铁栅栏围出了小院，小洋房后面是一片的花海，环境变得很好，风景很漂亮，但是却没了以前的回忆。
阿姨告诉他们要乖，要听话，这样才会有人收养他们，才会拥有家。
听话才会有家？
小闻择懵懵懂懂的听着，大家都不太理解，因为老奶奶还在的时候明明跟他们说过——“我们在一起，就是家。”
晚上也不是一群人挤在大大的床上了，阿姨给每个人都分配了床位，房间。
一切都和以前不一样了。
虽然阿姨安排好了床位与房间，但是大家还是更为适应以前那种拥挤喧闹的感觉。
大家挤在一起，小一点的已经窝在被窝里睡了，大一点的就圈坐在一起谈论起了以后。
小闻择窝在被窝里，头深深的埋进被子里，迷迷糊糊间他听见了最大的见识最广阔的哥哥说：“我们以后要分开了。”
之后的话便听不清了，他沉浸在了温暖的黑暗中。
第二天阿姨发现大家已经是窝在一起睡觉，没有一点礼仪可言时，看起来十分生气。
阿姨拿着把塑料尺，紧皱着眉：“你们怎么回事！怎么这么不听话！”
最大的哥哥站在最前面，鼓起勇气道：“大家都习惯了在一起睡，请，请您同意让我们在一起睡。”
阿姨咧着嘴：“你居然还反驳我！那我就来跟你们说说，什么是规矩！”
说完，阿姨手里的尺子便打了下来，十分清脆的“啪嗒”声落在了哥哥的脸上。
瞬间，哥哥脸上起了一大道红痕，泪水划过肿起的脸庞，从骨子里透出刺痛。
孩子们都被吓到了，小一点的抽抽鼻子哭了，大一点的围成了个圈将小的围进了圈内，哥哥依旧挺在大家身前，泪水朦胧的瞪视着阿姨。
阿姨挥了挥尺子：“你们懂了没！我就是规矩！我说了什么你们就得听！下次再不听话，下场比这个还严重！”
说完，阿姨将尺子扔在了地上转身走了，还顺脚将一只毛绒兔子踢翻过去，嘴里嘟囔着：“奶奶养的这群小屁孩真不听话，要不是可以把他们……”
小闻择也被吓哭了，这是他第一次看见亲近之人被打。
哥哥顶着脸上的红痕笑嘻嘻的哄着大家，嘴里安慰的说着不疼。
小闻择吸吸鼻子，看向了地上躺着的塑料尺。
他走过去捡了起来，生气的将尺子掰断。
哥哥走过去将小闻择搂进怀里安抚般一下一下的顺着小闻择的背，然后轻柔的从小闻择手里取出了尺子。
小闻择的情绪平静之后，哥哥推着小闻择的背让他去和小孩子玩后拿着尺子去和大孩子商量事。
哥哥向其他人展示起手上被掰成两半的尺子：“这个，可以割东西。”
“祁江哥，这个可以割什么？就这个连择择都可以掰断的东西。”
祁江揉了揉说话的人都脑袋：“傻啊，这个虽然是塑料，但是依旧可以割破东西啊，你看。”
祁江给大家看了看小闻择掰断的断口。
“这一块很是锋利，可以割破很多东西的。”，祁江环视了一圈，“你们一定要多收集一些可以割破东西的物品，石片也可以，一定确保大家都可以拿一片。”
大家相互看看，认真的点了点头。
祁江有些难受的叹了口气：“这个阿姨来了，我们恐怕会过的不自由了，但是为了不被打，你们不到万不得已不要违抗她。”
今天一天，房间里的氛围都有些压抑。
也许是因为阿姨想惩罚他们，并没有叫他们去吃早点。
一直到了中午过十二点，阿姨才敷衍的敲敲门，趾高气昂的喊着他们下去吃饭。
大家坐在一张床桌上，每个人都努力学着阿姨进行礼仪。
吃饭要等长辈先坐，胸口要戴上围布，夹菜盛饭不能发声，吃饭不能吧唧嘴，不能说话，喝水要小口小口的喝，吃完饭要坐着等长辈下桌，不能让长辈收拾残局，要自己收拾好自己的座位，洗干净碗放入橱柜。
大家都是随性惯了的孩子，并没有人教过他们做好什么礼仪，老奶奶每次都会宠溺的望着他们吃，望着他们笑，望着他们玩，每次都会在他们想帮忙时宠溺的说着他们还小。
晚餐和午餐一样，整个餐厅安静无比，寂静无声，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在演默剧呢。
夜幕很快便降临了，吞噬了最后一丝余晖。
每个人都十分乖巧的爬上了自己的床，乖乖巧巧的盖好被子。
最小的孩子睁着眼睛就是睡不着，因为她习惯了每次入睡都有一个温柔的声音念着故事哄她进入梦乡。
祁江从床上爬了下来来到了最小的孩子身边：“温儿，怎么了？是睡不着吗？”
韩温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看着祁江：“江哥哥，温儿想听哥哥念故事，阿姨会让嘛？”
韩温开始害怕自己任性的要求会害得哥哥再次受伤。
祁江皱皱眉：“没事的温儿，哥哥不会出事的，来，哥哥来给温儿讲故事了。”
“好~。”韩温乖乖的闭上眼睛，耳边钻进了祁江温柔的声音。
“从前有一个皇帝，他有一个嗜好，就是穿上新衣服到宫外去旅行。这一天来了两个骗子，他们说可以织出世界上最美丽的衣服。
但是这种衣服有一个特点就是，非常愚蠢的人或能力跟他的职位不相配的人看不见。碍于面子，去查看织衣进度的大臣，也被迫大加赞赏衣服漂亮华丽。
最后，衣服终于织好了，骗子给国王一件一件地穿上世界上最美丽的衣服。好面子的国王，并没有说出自己看不见衣服的这个事实，只是一个劲地夸赞衣服漂亮。
最后，愚蠢的国王穿着‘无比华丽’的新衣去大街上游行，就连大臣们也装作样子的托着后面的裙摆呢。
在人们大肆赞赏国王新衣漂亮的时候，一个小男孩突然大叫了起来：‘国王明明光着屁股嘛！他身上什么都没穿！’对啊，国王真的什么都没穿，人们都笑了起来。”
故事讲完后韩温含糊嘟囔了句：“国王真蠢。”
祁江捻好韩温的小被子笑了：“对啊。”
韩温没有回复，她已经睡着了。
韩温小心翼翼的回到自己的床上睡去，在这安静的夜晚，没人知道小闻择也是伴着温柔的嗓音睡去的。
后来的日子，大家记得最清晰的便是阿姨定的规矩和给的惩罚。
也许是因为祁江是孩子里面最大的，也是最先反驳她的，以至于阿姨每次的杀鸡儆猴都是用他。
在小闻择的记忆里，哥哥身上一直都有着伤。
在小闻择9岁时，阿姨再一次将大家聚集在了一起。
她捏着祁江的脸，左右掰着看了看，满意道：“虽然性子烈了点，但是这脸还是不错。”
大家都警惕的看着阿姨。
阿姨满不在乎的扯着祁江的手臂将后者拉到了一边。
然后又选了几个年纪大的人出来，每一个人都被阿姨捏着打量了。
最后，包括祁江的十个人被分成了两队带走了。
当天晚上，阿姨将他们十个人送了回来，并关切的嘱咐他们收拾好东西，说明天就要走了。
等阿姨走后，大家都围了上前，叽叽喳喳的询问情况。
祁江叹了口气，明明才14岁，却显得像是已经24了似的。
他说：“我们被领养了。”
他说：“毕竟是孤儿院，自然有人会来领养我们啊。”
他说：“没事没事，别难过，我们不会有事的。”
他说：“以后，我们一定会回来看你们的。”
第二天一早，十个人便被拉走了，他们换了身新衣服被阿姨送走了。
他们都没带东西，说是留给留下来的人。
再后来，孤儿院除了他们这一批人之外，又陆陆续续来了其他人。
有的是父母双亡没人管的，有的是被抛弃了的，全都被送进了孤儿院。
孤儿院的大人多了起来，每个星期都有人来教他们学习。
后来开始有人来领养他们。
大家领养的标准都是乖巧，听话，懂事。
阿姨抚摸了所有孩子的脑袋说：“我说了吧，想要有家，就要听话。”
听话。
大家开始规规矩矩的生活，干每一件事都有确切的时间。
只是之前被领养的孩子都没再回来看过他们。
小闻择和其他人之前还会询问离开的哥哥姐姐去哪里了，但是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他们有了自己的家呀，当然不会回来了。”
大家都很喜欢玩捉迷藏，每一次的娱乐时间必不可少的活动一定是捉迷藏。
“这些人还小，不行吧。”
“有些人就喜欢年纪小的。”
“可是……”
“别可是了，那个客户出价这个数！”
一个不认识的大叔抬手比了个八。
“行吧，我叫他们去集合，你们选一个吧。”
小闻择躲在柜子里，瞪着眼睛听着，看着。
等两人走后小闻择冲了出去，跑回了孩子堆里，描述了一下两人说的话。
年龄最大的姐姐听完，贝齿紧咬着嘴唇，脸色有些发白，哆哆嗦嗦的说了一下大概意思。
小闻择听完有些生理性的恶心，他跑进卫生间里冲着洗手台干呕。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听那两人的对话，之前送去领养的哥哥姐姐，下场都是这样吗？
听话的下场原来这么惨吗？
小闻择从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他只是明白了不听话就会被拉走挨打，听话要被送去……小闻择找不出形容词。
小闻择的心里根深蒂固的种下了这种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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