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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赴宴


25赴宴

        初九这日是个大晴天,日头明晃晃,天空蓝湛湛,教人起早心情就好。

        平兰昨夜歇在平蕙的院子,俩人说了半夜的悄悄话儿,都起晚了。

        平蕙坐在妆镜前还是觉得困,任丫鬟给打扮,自己一个劲打哈欠。平兰看了,笑着接过丫鬟手里的犀牛角梳子,道:“还是我来吧,给你梳个灵蛇好不好?”

        平蕙又打了一个哈欠,倦意顺着内眼角溢了出来,看着泪汪汪的。接过丫鬟递过来的锦帕,她随意擦了擦眼睛,抱怨道,“可真不想去!他们这些凤子龙孙,一个个都长了八个心眼,说话夹枪带棒的,上回我可见识了,现在还动不动做噩梦呢!”

        平兰一面给她拢耳边的碎头发,一面劝慰道,“这回不在宫里,再说有四妹妹在,咱们就是个作陪的,怕甚么。”

        平蕙听她说起冰绡,困意顿时去了大半,忿忿道:“还说呢,好事轮不到咱们,这些劳什子的破事一件都少不了。上次咱们跟着进宫担惊受怕的,又好心帮了她,结果二伯有事了,她竟然那么绝情,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女!”

        平兰知道,平蕙能这样说,定是私下里四叔和四婶也这样议论过。

        都是一家子兄弟,今天阮信能对阮武这样,明天等阮义出了事,他的所作所为也好不到哪里去。

        可见,人心都是肉长的,推己及人,谁都有一份兔死狐悲之情。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你若不讲情面,就不要怪我卖了你自救。

        平兰嘴角扬起一个恬淡的微笑,平蕙的灵蛇髻就梳好了。

        平蕙从镜子看向平兰,叹气道,“二姐姐你就是太人淡如菊了些!上次祖母要去西院找她们,你还给拦了,要是我的话,我才不管呢,怎么也得出了这口气再说。”

        平兰在她旁边坐下,微笑道,“什么出气不出气的,总归是自家姐妹”,说着,又用青黛给平蕙细细描了眉毛,完事仔细打量一番,似是对自己的手笔极为满意的样子,“行了,快去穿外衣,再磨蹭就迟了。”

        春禧捧着赵氏一早就给挑好的衣服,一直侍立在旁。自打上次在同春楼又见那人,她和小姐就苦等鱼二掌柜的信儿,一晃大半月了,音信全无。

        她又找不到新的借口出去,又不好让别人知道这事,也是干着急没法子。

        阮府东院从南往北数第二个角门的门房是何老四,他恍惚记得春禧姑娘吩咐过,要是哪里有来找莺儿姑娘的,一定得先告诉了她再说。

        春禧是一等丫鬟,她老子娘也是三房的人,在赵氏面前有几分脸面,何老四答应了她,心里一直记着这事。

        就在刚才,有个衣着整洁、相貌清秀的小厮来,说是要见四房的莺儿,何老四心里一动,赶紧差人给春禧传信。

        平蕙早听春禧说过前后经过,听说过真有人来找,激动得半点困意也无了,一把从春禧手里接过衣服,催促道,“我自己穿,你快去,问明白了!”

        春禧也高兴,三步并作两步往角门去了。

        平兰心里猜到了几分,打趣道,“该不会是你的‘郎艳独绝’吧?”

        平蕙脸一下子红了,追着平芷就要掐她。

        平芷绕着桌子躲,平蕙笑着追,姐妹两个正打闹着,却见春禧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怎么说?”

        春禧摇摇头,又看了平兰一眼,还是摇头。

        平蕙急道,“二姐姐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快说。”

        春禧只好如实道:“小姐,不是同春楼的人,来人好像真的是找四姑娘的。”

        平蕙闻言失望极了,没好气道,“一惊一乍的,既是找她的,你就去西院告诉一声罢!”

        平兰不像平蕙心思急躁,她是个心思九转之人,闻言便道,“不急,一会子见了面再说也不迟。春禧,那人是哪家府上的,找四姑娘什么事?”

        “好像、好像是九公主派来的。那人说,‘烦请告诉你家姑娘,今日宴会并非公主相邀,实在是另有其人,公主也是才知道的,四姑娘若是不想去,便不要去了罢。’”

        “你怎么说?”

        “奴婢点头应下,就赶紧回来禀报了。”

        “很好,你先出去吧,我跟三妹妹说几句话。”

        春禧依言出去到廊上候着,还把门给带上了。

        平蕙有些慌张,“二姐姐,怎么回事?要不咱们也别去了罢!”

        平兰早和司徒静暗中通了气,知道怎么回事,只是没料到九公主竟然会来给阮冰绡送信。

        她故作沉吟,而后道:“你说,是什么人胆子那么大,敢假借公主名义,来咱们府上骗人呢?”

        “不会是那个云洲的檀琢吧?”

        平蕙几乎是脱口而出,“听说云洲人都叫他‘玉面杀神’,他不会是想把咱们三个都劫走杀了吧?”

        平兰“扑哧”笑出声来,“想什么呢!你琢磨九公主的说辞,便能知道这人是谁。”

        “谁呀?”

        “除了太子殿下,不会再有其他人敢这么做,偏偏九公主还不敢声张,只能派人来偷偷传信。”

        “那就奇怪了,太子不是明年春天就要与四妹妹完婚了吗,上次在宫里也见到了,他做什么还要再请人去?”

        平蕙很是不解,她觉得太子没道理这样做。

        平兰笑笑,“三妹妹还小,自然不懂,你去了就知道了。”

        平蕙摇头道,“我不去!万一庆郡王也在呢?他是太子身边的第一红人,遇见了就不好了。”

        平兰附耳笑道,“我给你挡着”,说着便拉平蕙往出走,“若是不去,坏了太子殿下的好事,他怪罪起来,咱们就要给家里惹祸了。”

        平蕙懵懵懂懂地被平兰拉着,小声道:“那好,反正到时候我跟你一起行事就好了。”

        …………

        冰绡知道平兰心里埋怨她,她也不耐烦说些口是心非的场面话,索性自己一辆马车,教平兰和平蕙另乘一辆,如此大家都自在。

        去皇家园林与进宫是一样的,下人非传不得入内,是以冰绡独个儿呆在马车里,百无聊赖之下,只好拔下头上的紫玉簪子把玩。

        这簪子用料一般,做工也了了,只不过一头磨得比针还尖,是有一年七哥送她的礼物,说是防身用的,以备不时之需。

        冰绡想着,被檀琢捏住脖子的时候,气都喘不过来,哪还有空拔簪子?况且檀琢那样的恶人,就算她拿簪子抵住自己的脖子、以性命相要挟,他肯定还是该如何仍如何,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欸?上次在冯府遇见他,怎么就忘了拔出簪子来扎他?

        冰绡颇觉遗憾,一边想着檀琢的脸,一边比划着簪子:下次若是再让她遇见了,一定不会像上次那样轻易放过他!

        集芳园在西狩山脚下,离阮府是半个时辰的路程,冰绡沉浸在稀奇古怪的想法里,便觉得一晃神的功夫就到了。

        据说京城的园子都是仿云洲式样造的,其中有几个出名的,像玉隰、阳景、春晖,都是京城里知名的游览胜地,每逢节日,京城里的人家便要带上家眷去赏玩一番,也有外地人慕名去的,很是热闹。

        集芳园是皇家的地盘,自然与别的不同,冰绡以前是没听说过的,不过她心里也没什么期待:总归是皇家的地方,将无关人等都肃清了,来来往往的都是宫人,也没有卖糖人儿灶糖的摊子,应该就是个大点的御花园,不会有什么意思。

        尤其是在这园子里见到的第一个人竟然是司徒静时,冰绡就更觉得没意思了。

        九公主竟然还请了司徒静,她这是什么意思?

        冰绡冷了脸,不假辞色。

        上次在宫里,她已经将皇后和司徒静给得罪了,这次再见,也就不必再装了。

        司徒静恍若未见,一脸笑意相迎,嘴上依旧姐姐妹妹地乱叫。

        待见了礼,司徒静便将冰绡三个领到园子中央一处亭子里坐了,桌前早摆好了各样吃食,显是早已备好的。

        “妹妹们早起过来,定是没用好早饭罢?吃些垫垫,逛园子最消耗精神了。”

        冰绡不喜她以主人自居的语气,便冷然道,“敢问静侧妃,九公主呢?”

        司徒静呷了一口茶,笑道:“九妹妹身子弱,惯是起得晚的,咱们吃咱们的,不用等她。”

        平兰依言捻起一块桂花糕,吃了口才道,“谢娘娘体恤,臣女真有些饿了。”

        司徒静垫着帕子也给冰绡递了一块,冰绡却不接。

        “臣女不爱吃甜的,腻歪。”

        司徒静的笑意凝固在脸上,“没事,吃惯了就好了。”

        冰绡于是也垫了帕子,伸手将那块糕接了过来,又放到司徒静前面的碟子里。

        “甲之蜜糖,乙之□□,娘娘喜欢自己吃就是了,何必以己度人?”

        司徒静心里冷笑,小贱人装什么清高,分明已经不配再嫁入皇家,等太子把你玩腻了,有你哭的时候。

        她心里想着一样,嘴里说的又是一样,“两位妹妹听听,冰绡这张嘴多厉害,不就是一块桂花糕嘛,她倒说成了□□。也罢,我自己吃了。”

        说着,司徒静便捻起那块糕,用涂了鲜红蔻丹的指甲将外面一层给拨了,才放到口中咬了一下。

        “怪不得冰绡妹妹不吃呢,原来竟然只是外边儿好,等掰开里边儿,就知道滋味了。”

        她这话说的真是又难听又下作。一是讽刺冰绡是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二来也含了讽刺冰绡非完璧的意思。

        她心里明白的很,男人都是贱种,偷吃是一回事,吃完再娶回家是另一回事。只要太子过了新鲜劲,便会一天都忍受不了这位太子妃。

        因为太子妃与侧妃不同,正如皇后与妃嫔不同。她们要母仪天下,要配凤印执掌后宫,要成为礼法家国中最高贵家族的主母。

        她不能是活色生香的女人,只能是雍容大度的国母,以及温良恭俭的贤妻。

        她只能有身份,不能有性情。

        她要凭借着这个身份,获得男子对正妻的敬重,而这份敬重,将是她深深宫院子漫漫残生唯一的倚仗。

        一旦做下失了身份的事,让男子在心里瞧低了她,她就什么都没有了。

        司徒静微笑地看着冰绡冰寒的俏脸,在心里暗暗道:别急,往后你生气的时候还多着呢,谁让你得了自己不该得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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