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李晓晴,顾玉溪的同桌,又和男朋友闹别扭了。
顾玉溪也不知道他们这次是不是闹别扭。每次双方剑拔弩张气势汹汹都让顾玉溪误以为这次径直真的要分手。然后直到他们下次闹别扭才发现双方已然和好了。
顾玉溪:……是我不懂爱情的苦!
顾玉溪只能从李晓晴断断续续的透露中,得知李晓晴的男朋友是23班的,名字叫胡成霖——毕竟就连大名鼎鼎的陈一,顾玉溪都是因为他和胡成霖是同桌,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哪个班的——他们是高一上学期末时候谈的恋爱。
“他追我,又长得不赖,就那么在一起了呗。”李晓晴语。
然后,就在顾玉溪和李晓晴自高一下学期重新分班、开始同桌的一年多里,顾玉溪已经在教学楼下,路遇过数次他们的分分合合:大多时候,都是李晓晴挂着脸,头也不回地大踏步向前走,她男朋友则在后面,一脸凶狠,语气很冲地伸出胳膊试图拦截,然后一次又一次地被甩开。
这次,李晓晴只语焉不详地说了一句“他就是有病!我选不选管他什么事!”语气很糟糕。
但具体是为什么吵架没有说。
“反正我要和他分手!”李晓晴咬牙切齿。
“玉溪,他要是过来找我,你就说没看见啊!”
也许李晓晴的好朋友会知道他们这次为什么闹别扭吧,自己应该还没有那个“资格”,称得上是能和李晓晴讨论这种女生话题的那种朋友。
顾玉溪不知道是羡是叹地在心里唏嘘一声,然后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次日清晨,顾玉溪刚把电动车停到教学楼后的停车区,转身从角落出来,又看到李晓晴侧背着背包,一脸怒气地冲过来,身后是她紧追不舍的男朋友。
顾玉溪:谈恋爱真可怕!……算了算了,就当是现成的青春偶像剧!
就在顾玉溪终于习惯了一次又一次的对方你拉我扯,努力告诉自己淡定,放平心态,把李晓晴口中的“分手”当成小情侣的情趣时,那边又继续“你放开!”“你跑什么!”“你扯疼我了你给我放开!”“那你别跑啊!”“你听不懂人话啊!”……
“嗤拉”一声,李晓晴清晨穿的单衣袖子被扯开了。
顾玉溪眼睛大睁!这这这,这……暴力狂吗?!
就在顾玉溪着急自己要不要上前劝一劝但又怕自己多事的时候,李晓晴终于发火:“说了让你别跟着我了你烦不烦啊!滚!”
她狠狠耸了一下肩,将书包背带朝背上一甩,丢下一时理亏,终于不敢再动的胡成霖,大踏步到顾玉溪近前:“我们走!”
顾玉溪都快将他们俩的每次的拉扯当偶像剧看了,见此实在忍不住忧心忡忡:胡成霖这么暴力的吗?!手劲这么大?衣服都直接撕破啊!!
那他哪天生气动手怎么办?……也不对,哪怕平时磕磕碰碰,手劲不小心大了,也会受伤啊!
在一起去教室的上楼路上,顾玉溪还是没忍住,半是惊奇,又有些难掩内心八卦地开口:“晓晴……那个,那个啥,你男朋友他平时也这样吗?”
“他敢!”
顾玉溪松了一口气,犹豫不决,但又回想起自己偶尔遇到胡成霖,有那么一两次目击他肘击同行人的画面,现在回想起来,仿佛都不对劲起来,还是开口道:“他、他,就感觉胡成霖平时脾气很不好啊,他……他不会揍人吧?”
李晓晴不屑地翻个白眼,哼了一声:“就他……打过不少架吧?你看他那样子——你觉得像脾气好的吗?”又愤愤不平地补了一句:“再说了,老娘像是乖乖被揍的人?给他一万个豹子胆!他敢朝我动手,老娘我揍死他!”
顾玉溪心里一边情不自禁羡慕赞叹,觉得李晓晴这样好帅,一边刚放下来的心又提起来了,一时又是想劝李晓晴分手,一时又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局外人,不知内情交浅言深了。
只听李晓晴又咬牙切齿恨恨补了一句:“分手!早就跟他说了分手!脑子有病!”
终于不用纠结了!顾玉溪放心了。
几天后的中午,顾玉溪又在书店出来的路上偶遇了骑自行车上学的陈一。
当时顾玉溪不时低头看手表,计算着自己能够到校的时间。
因为一开始是吃完午饭临时决定去书店看书,所以选择了步行没骑电动车。眼看着这样下去又要迟到。
陈一在背后“嗨”的一声,再加上一个快速的拍肩,停下和顾玉溪打了个招呼。
陈一主动邀请道:“上车吗?我带你啊!”
不待顾玉溪反应,陈一向校门方向晃了下头示意,投来的眼神不乏戏谑:“又要迟到了你!”
顾玉溪也不见外,对迟到的担心,和意识到不用跑去上课的轻松感,促使她迅速接受了这个提议:“有你相助,那肯定就不用迟到了!谢了大兄弟!感谢感谢!好人好人!”
两人路上也没聊什么,不过是客套了两句“是不是又看书看过头了?”顾玉溪羞赧地笑笑,以及两人对最近作业的一些吐槽。
陈一车子骑得飞快,不过一两分钟的时间,就到了高二教学楼下。
此时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的时间,顾玉溪利索地从车上跳下来,顾玉溪转头抱了抱拳,丢下一句“谢啦大兄弟!”,得到陈一一个挥手就跑上楼去,陈一吹着口哨去停车。
陈一这天查看消息,意外地在通讯软件里,发现顾玉溪主动给自己发来了消息——不用说,顾玉溪这是下午刚一放学就去网吧了啊。
不过要知道,平时两人在网上交流的也算是比较多的了——就顾玉溪那个上网频率和交流频率,陈一可以肯定地说,自己是第二就没人称第一。
但一般都是陈一主动开启话题,顾玉溪在缘登录后,看自己话匣子能不能管得住,来决定回复消息的长短——还真是鲜少主动给自己发消息。
原来是顾玉溪在今天上学路上,就想到了有关胡成霖的事情,一时好奇,但又不好意思当面问人家兄弟,彼时只好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没忍住,在球球上问出口了:
【那个啥,亲,你知道胡成霖脾气咋样吗?】
陈一顿了顿,几秒后打出一个:
【?】
【就是,那个,他又和我同桌闹别扭了好像……】
陈一接下来的消息等待时间有一点长,最后却只迎来了只言片语——顾玉溪思来想去,还是不好意思向别人透露自己同桌的感情问题,感觉像侵犯别人隐私;也有些不好意思和某些人贸然讨论别人的感情问题,就像是……自己在由此给人某些奇怪的暗示:
【没什么,今早上看到他们闹别扭了,吓得我还以为要动手哈哈哈!】
【不是大问题的话,他们两个人自己会解决的。】
【√!!!对的对的!】
【那,顾同学,说到这儿,有喜欢的对象吗?】
顾玉溪在那头敲键盘的手一颤。
好一会儿陈一才收到对面的消息:
【还没有呢!一心学习哈哈哈!估计也不会有233】
陈一好整以暇地将看着话框里早就打好的一句话,然后按下了发送键:
【感觉平时侃侃而谈很有经验的样子[坏笑]】
【没有没有,看的书比较多,纯理论hhh】
仿佛是不想继续这种话题,紧接着顾玉溪就发来消息:
【亲我先去看视频了,你忙吧!撒有那拉!】
然后迅速下线。
想着对面又看不见,陈一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看书又多又杂的顾玉溪的确是这样——说起来一套一套的,可要是真碰上了,反而吓得立马就跑。
旁观全程的111这时候探出头来,犹犹豫豫道:“宿主,你是不是,把任务对象吓跑了啊?”
“当然不是。”陈一微笑:“只不过,不提醒她的话,她当然就可以一直自欺欺人。”
顾玉溪直到周五放学回家,没敢和顾母说这周末要出去一趟的事,周六也没敢说。
被顾母要求干家务活儿的时候,也不像以往,面上总带出些不情愿来,她这次沉默着,乖巧地先是一遍遍搓洗全家的衣服,再一遍遍换水手洗,最后用洗衣机甩干。
——真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每周总有成桶的衣服,还有各种毯子,被单,甚至还有冬天的毛衣等。
这还是夏天,冬天的时候,厚衣服更多,就更难捱了。
顾母骂骂咧咧地这样解释:几乎每周都要母女两人合力洗一上午的衣服,是因为家里换洗衣服多,而且冬夏衣物需要隔季晾晒。
顾玉溪无法反驳,觉得确实是自己想不周到。
这期间,顾玉溪照例顶着顾母不停的数落。
“说了多少遍了先用肥皂你没长脑子吗?都说多少遍了啊!以后你没了这些人伺候你,都得把自己邋遢死!呵,真不知道以前那么高分怎么考出来的,你们老师改错了吧?!”
“你坐那个凳子干嘛!啊?你说为什么不能坐你问我啊?坐个矮点的板凳,坐那么高,你不嫌腰疼吗!什么?你说你不累?!呵,一会你就知道了,你就是懒!你个懒蛋!懒得连凳子都不换,赶明懒死你算了!”
“你还敢跟我发脾气!哭什么哭!我骂你了吗还敢给我有脸哭!你他妈这么坐着干什么?你坐着——再一会儿洗衣机排水就正好挡水!给我朝那个方向坐着洗衣服!什么一会再起来,你就不会干脆不坐在那儿吗?没有脑子吗?”
“还掉眼泪,你还有脸掉眼泪?我打你了,还是骂你了?委屈得跟什么似的,你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啊?可惜啊——你没托生到人家那有钱家里头!只能跟着你的穷爹妈吃苦受累咯!你要是觉得累,出去找你的有钱爹妈去啊!”
顾玉溪喉头哽咽,不敢再抬头,视线模糊下,只手劲稍狠地搓洗起衣服来——更大的动作都不敢,因为她都知道这样做顾母下一句是什么。
可哪怕只是不抬头都没挡住接下来的:
“你跟我发脾气是吧?养着你吃,养着你穿,我还养出来个白眼狼来啦?你还敢跟我顶?赶明儿是不是还想打我啊?——抬头,你洗个衣服连衣服都不看,洗的哪门子的衣服!”
顾母一边嘴下不留人,一边没耽误手里麻利的动作:“真养出个白眼狼来,我还供你个什么劲啊!指望你能养我吗?我还让你一天天上学——赶明儿你也别上了,跟我回家种地去!隔壁家小云学习那么烂,家里就没让她上学——我们还一直供着你,啊?你还想怎样?你想要你爹妈做到什么程度?人家初中毕业到现在,早就能打工交钱给她妈了呢!你就是书读得多了,现在瞧不起你穷爹妈了是吧!”
闻此顾玉溪已经不敢不抬头,已经涕泪横流的脸,怯怯地试探露出来,看了人一眼,一张口,之前死命憋着、呼之欲出的哭腔还是泄露了出来:“没有……嗝……对、对不起嗝……我没、我没、没有我不敢了妈……”
胸腔喉头强烈的憋气感,让顾玉溪每次哭没多久,就不由自主地开始憋气打嗝,期间说话也只能被迫断断续续,往往难以让人听清。
“呵——”顾母不屑地嗤笑一声,“还有你不敢的吗?你都说了不敢,心里其实恨着我这个妈吧!”
顾玉溪一边哽咽地不住憋气,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从小到大,她一哭便如此,在她记忆中,还有自己很小的时候,直到三年级,家里人还担心自己会哭得憋过气去,冷眼中途赶紧来给她拍背顺气的情景;三年级后……可能是觉得自己年龄大了,不需要担心,就再也没有过,甚至偶尔有时候因为自己哭得狠了,顾母就仿佛不屑再理会似的,撇下还在旁边忍不住浑身哆嗦着、艰难喘气打嗝的她走开,每每这个时候,顾玉溪都要感谢自己这个毛病,好让顾母放过自己了——
这一时间,顾玉溪恨不得自己干脆承认“是!”算了。
可是,心里怀着对一旦自己将“恨”字说出口会让妈妈伤心的强烈不忍,以及对自己竟然产生这种大逆不道想法的高度道德下产生的自责,愧疚一下子压倒了她。
“……怎么不说话了?你竟然都不否认啊!好家伙——还真恨我!我是真的养了个白眼狼啊!”
顾母咬牙切齿,那带着狠劲的几乎从牙缝里憋出来的话语,让顾玉溪更加瑟缩。
胸腔愈发压迫的窒息感,不住的抽气,让顾玉溪时不时一瞬间的失聪,而没能及时得到回应的顾母,声势更是一阵高过一阵。
那一瞬间的头晕耳鸣——顾玉溪恨不得自己当场死了算了。
在顾玉溪时不时小声的抽泣声中,两人洗完了后半截的衣服。
此时,已经到了下午快两点,顾父中午在上班的工地吃饭,顾母去准备两人迟来的午餐。
顾玉溪这时才敢趁着顾母背身的功夫,在晾晒所有衣服的间隙,微微打开水龙头,静静地用流水抹了几把脸,不自觉就张嘴,无声地狠狠咒骂几句。
可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骂谁。顾玉溪茫然地想。
——可能是在骂老天爷吧。
顾玉溪不敢说话,也不想说话,可思及明天还要请求顾母让自己出门,于是在两人相顾无言吃饭的时候,顾玉溪一边在心里觉得自己真贱,一边讨好地说了一句:“妈你吃。”
笨嘴拙舌的顾玉溪,也只能压着自己说到这种程度。她想不出,也不想说,更说不出更多了。
顾母仿佛战争得胜,又仿佛不屑似的,轻哼了一声。
顾玉溪差点又要哭。
她赶忙低头狠狠扒了一口饭,连同自己喉间涌起的哽咽,也一并咽下。
事已至此,顾玉溪觉得自己的眼睛肯定肿了。但还好还好,本来双方之前约好的是周天下午两点,待到第二天,顾玉溪的眼睛已经消肿了大半,而且自己又实在没有办法联系到陈一说自己不去了,顾玉溪这时,才有一种自己终于熬到头了的感觉。
直到周日上午,顾玉溪写完大部分作业,期间被叫出去干了些如打扫、洗菜、倒垃圾的活计。
她也按捺住不适,听话地照做了。
捱到吃过午饭,微肿着眼皮的顾玉溪,顶着顾母一脸“难怪”的蔑视,还是张了口,说今天下午想出门,要和同学去图书馆写作业看书。
“家里还有一堆活儿你自己出去玩?”顾母声音很平静,眼神很不屑,仿佛顾玉溪的要求是多么大逆不道。
顾玉溪瞬间心里一阵针扎的疼痛,在胸腔情不自禁的短暂窒息中,熟悉地感受到了自己内心腾然而生的愧疚。
“我……我跟同学说好了……”在顾母的声色俱厉下,顾玉溪越来越小声,很想就此干脆逃跑。
“哼哼——我说昨天怎么屁颠屁颠的?不许去!谁知道你是不是真的去学习?还骗我去看书?骗鬼呢你!”
顾母瞪了她一眼,转身就走,嘴里絮絮叨叨,“没良心的,家里这么忙,你妈我天天忙得要死,也不说帮忙,整天想着躲懒……”
“妈——”顾玉溪不像以前一样不听直接跑走,厚着脸皮跟上去,嘴里只来会念叨一句“我都跟人家约好了……”
“那你跟别人约好管我什么事?”
……
顾玉溪磨了半个多小时,几乎快要绝望的时候,忍不住愧疚自己要又一次失约于人,又忍不住噙着眼泪要落不落的时候,顾母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口了。
顾玉溪又是感激又是感动:“谢谢妈!”
“跟你说,5点半点之前回来,今天晚上你做饭!”
“……知道了妈!谢谢妈快迟到了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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