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十四)
这老狐狸!关键时刻装糊涂,这时候又知道倚老卖老了。
王司徒亲子给旁边递出一个眼神,立即有人跳出来解围:“臣等只是想要陛下多采选些身家清白的适龄女子入宫,好为陛下早日诞下麟儿……”
“那好!”陈一倏然出声打断,幽幽道,“既然出身高贵的王荣华不能为孤延续血脉,自然是她侍奉不力,才需要重新为孤择优而选。”
闻言无论是谁都有些嘴角抽抽——时至今日,陛下除了一个贵妃还宠幸过别人吗?要真是后妃身怀有孕,才是天大的丑事吧。
“司徒若是真的心疼孙女,好啊,孤不介意将王荣华送回家去——”
“王荣华不行,那便从她同宗姐妹里再选,王家不行还有谢家,谢家不行还有李家、张家!”
见朝臣无言,皇帝被遮挡在琉冕后的眼神半眯,森森冷笑:“成王败寇,既然当初不敢逐鹿天下,那就老老实实地接受我陈家治下,自是孤说什么,就是什么!”
“孤之江山,孤——要他生,欲他死,皆随王心意!更遑论宠幸妇人这等帐帷私事!”
“诸位臣工,还是多把心思放在国事上,少操心些孤的家务事吧!”
陈一面上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竟头一次不等散朝,就径直离去了。
皇帝拂衣而去,干留着朝上保皇一党面面相觑,其忡忡忧心也不禁在脸上带了些许出来。
一开始他们看陛下借替王晏之平反一案,对世家连消带打,还欢欣鼓舞来着。现如今,看陛下与世家屡起冲突,导火索又都是贵妃,就……对其颇有微词了。
而如今的后者,则更是不满于皇帝的“不听话”。
彼时大司空想扶持出一个傀儡,以方便他的篡位大业。现实却是仍有一些世家不是那么乐见俪阳张氏如愿以偿的——最起码不乐于见他那么顺利——几番拉锯后,七皇子的上位,在某种意义上也是世家之间的一种妥协。
其后世家清贵们借着参加宴会的名义讨论此事。
“周氏行刺,如此谋逆大罪,可诛九族——呵,陛下竟然也只是罪牵周二一人,还要向周氏的老对头王家下令以求借刀杀人。当真是……唉!”
说这话的老者,眼神一直停留于眼前家伎的表演歌舞,语调悲悯地咽下一杯清酒。
“更何况,陛下还真以为,王氏为了出一口恶气,就能不管不顾杀了周家嫡子。若不是阴差阳错,只想做个样子的王家拖拖拉拉,最后反教让征西将军寻了隙处……否则别说他那如意算盘,到头来只会让天下人看他笑话。”
“哎……”有人摇头晃脑地接话,“陛下果然是还需磨练、还需磨练啊!”
大司空独子张擎宗已然回京,他作为小辈此番只能坐于下首,当下见缝插针道:“诸位大人所言极是。陛下行不及弱冠,平日里看着暴烈,不过是色厉内荏。前日王家女郎身为宫妃却私自向外传讯,还被司徒大人直接在朝上点出来,他也只能装聋作哑,避重就轻。”
张擎宗说这话时,眼角余光见父亲只垂首饮酒未作阻拦,心下一定,更加侃侃而谈:“这不是正好吗?王司徒老谋深算,试探后才显出陛下本质荏弱。如此沉溺美色,不堪造就,将来还是少不了需要我父——和在座各位大人的鼎力协助啊!”
“侍中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当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司空大人后继有人,须得让老夫敬上一盅!……”
宴后,受到了父亲的肯定和席上众人夸赞的张擎宗志得意满,兴头上不免多饮了几杯。离场时他信手搂住身旁一个衣着暴露的歌姬,回房后与人胡天海地了一番,一觉醒来已是傍晚,却见自己的贴身世仆正候在帐外。
他挥退歌姬,静听侍从回禀。
“……所以,宫里的王荣华欲邀我,”张侍中缓缓咀嚼着那几个字眼,“进宫一叙?”
侍从颔首:“回公子,正是。”
张擎宗嗤笑一声:“呵,之前我新鳏,见她长相尚可,又年纪大了还待字闺中,才有意求娶于她,结果反遭了一番奚落——怎么,她这是见小皇帝美人在怀,自身却久旷,耐不住深宫寂寞想着红杏出墙了?”
世仆解释道:“公子,王女郎在信中也说了,那时她年少无知,现如今才见公子被小皇帝污蔑,她心有戚戚,觉得与公子您同病相怜,只为欲助我张氏一臂之力,还彼此一个公道。”
“善,大善!识时务者为俊杰!”张擎宗坦然大笑,瞬间眼神中就多出许多的风-流-淫-邪,“待本公子有朝一日得偿所愿,将她纳入后宫也未尝不可,好歹王五还是完璧之身——也是看在她祖父司徒大人的面子上。”
说到此处,他眉眼间戾气暗生:“哼,不见兔子不撒鹰——果真是一家子的墙头草!”
……
王荣华似乎是因为上次的事自惭形秽,开始闭门不出,果不久忧思过度,汤药不断。她只好命贴身侍女在昭阳殿外跪求贵妃,恳求能准许其家人入宫探望,说些体己话,聊表宽慰。
不知是不是前一遭王氏弹劾过他心肝宝贝的缘故,皇帝竟然也同意了。
本就是装病的王五娘不由暗自鄙夷了一番,果断和张擎宗几番鸿雁传书后,双方更是郎有情妾有意。
——王五娘梦想着能转投张氏,以待从龙之功将来坐拥后位,张擎宗则是为了能借生米煮成熟饭,将摇摆不定的赵郡王氏拉上自家贼船。
然后,在真正后宫之主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两人偷偷摸摸,很快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
这日,郭常侍捏着鼻子回报两人进展,陈一自是懒得听他们一肚子的男盗女娼,草草只记得截获的书信里,这一对野鸳鸯互诉衷情,甚至言及若不是有了王五入宫这一遭,两人不定何时才能悟得自己“真正”的心意。
陈一随口评了一句“白日发梦”,便起身去找自家爱妃暗搓搓炫耀进度去了。
王攸宜是不管事,但又不是真的傻。
此前她的确是真心的不想管事,但随着之后和陈一日久生情,她自然也想要为夫分忧。
虽然她不说,但陈一自是知晓她心意,抱着她好生亲昵了一番,这才告诉她不急,待此间尘埃落定后,他们夫妻再携手攘外安内。
王攸宜立时就明白了,他肯定又在布置什么。
……更何况,还有始作俑者事后总按捺不住地炫耀自己。
某种程度上,成人之美且被人“真心”地感恩戴德,陈一心里自然也微觉欣喜,当下回宫后见了贵妃,矜持淡然地微微抬手:“孤,今日做了一件好事。”
贵妃也愿意陪着自家陛下演戏:“嗯,那陛下可真是有心了。”
她将人迎进来才调侃问道:“妾可否能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那当然,不然他特意回来干嘛?
陈一施施然半卧在美人榻上,习惯先将贵妃揽进怀里,这才娓娓道来:“王五娘与张侍中早有旧缘,只不过时运不济,才不得已如今劳燕分飞。”
他指腹撩过王攸宜的嘴唇,眼神似是认真又似是在诉说蛊惑:“孤心中只贵妃一人——自重遇爱妃,才懂得了这世间情为何物。孤既不愿见两人年华虚度,当然是要让有情人终成眷属。”
陈一这话半真半假——王攸宜自然知道他何处是真,何处是假,当下选择性忽视掉前半截,心花怒放地主动亲了他一下。
陈一故作不解,抚着自己遭袭的嘴唇明知故问:“爱妃何故……轻薄于孤?”
王攸宜也被他宠得大了胆子,抬起头又亲了一下,学着他明知故问:“明明如果陛下宠幸王荣华和其他美人的话,更容易平衡朝堂局面,可陛下为什么不呢?”
她眼底分明藏着隐隐的羞怯,却分明流光溢彩,固执地望过来。
陈一指尖向下,划过她洁白的脖颈上韫色的吻痕,他的眼神比以往更显得幽黑,却仿佛又冒着灼灼火光那般明亮,嘴上却说起无关的事:“先帝当初与我母后也曾琴瑟和鸣,相约一生一世一双人,后来却因我母后久久不孕,说是逼不得已延续国祚,于是采妃纳侍——可他为何是成祖独子,不正是因为成祖昔日饱尝争储之苦,又深爱发妻,只守着元后一人过日子吗?”
“后来先帝登基,他想要励精图治,却发现还是躺平更轻松。”他眼神闪过一丝讥诮,“无论是做太子还是做皇帝,他就连一开始劝自己纳妃,都是用的制衡朝堂这个理由呢。可身为一国之君,哪来那么多身不由己,不过是觉得比起耗费心机驾驭群臣,纳妃一来简单得多,二来满足自己私欲罢了。”
“所以,”陈一认真地望入怀中人的瞳孔深处,“爱妃,你要记住,我不需要别人,只想要和心爱的人,安安生生地过日子,其他捣乱的人,我都会把他们解决掉——你只要在我身边就好了。”
“像小时候那样开开心心、笑笑闹闹也好,现在偶尔耍耍心机、想要动些小心思让孤杀人也好,孤都觉得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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