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桃花的源（中）
酒店，一夜情，重逢，然后……买车？霍铭非这是要包养我？
我在心里被自己这个念头逗笑了。
我可不准备被霍铭非包养。
他再有钱，他的钱也是他老子的。
谁不知道霍铭非他爹是霍志，微信公号商业新闻最爱八卦的大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时下最火的关键词，永远能跟这个人的商业帝国扯上联系。互联网最火时他做互联网，虚拟现实最火时他投虚拟现实，后来无人车火了，他又要造无人车。
我一直关注这些，有两个原因。第一个原因，是因为我一直打算学计算机。而霍氏集团，算是国内这些年计算机系毕业生最好的就业去向之一。
他们给工资大方，加班时间也不那么夸张，甚至有带薪年假等等员工福利，足以让我每年能去达喀尔看看爸爸。
这第二个原因，就是好巧不巧，我爸爸在达喀尔外派的建厂，当地的承包商就是霍氏集团的子公司。
霍氏集团还热心慈善事业，甚至赞助了信息学奥赛。我们省决赛后的晚宴，还是在霍氏集团旗下的酒店举办的。
当时我的自选题目做的是无人车的道德两难问题算法。我入围决赛时本是擦边，我的算法却在晚宴上被霍氏集团捧上高位、反复提及。省队的领导看明白了赞助商的意思，保我一路进入全国决赛。
可惜，命运不容两次好运。我可以侥幸一次，却在之后跌得更惨。
不过没关系，我来了美国，在计算机专业红红火火的加州上学。
霍铭非的钱都是他爹的，而我从今以后赚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的。我会给我爸更好的生活。
再说了，我不准备接受霍铭非的包养。
因为他根本不是我喜欢的那型。
是，他是很帅，很高，又瘦，又拽，可他不是我能够喜欢的人。
我倒还不配妄言喜欢他的。
这点，我起码还是能想清楚的。
耳边，霍铭非发动汽车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今天他开的不是黑色跑车，而是他车库里停的另外一辆路虎suv。
我刚要自觉拉开副驾的门，他却无声指了指后排。
这是要给我当司机？好。
我乖乖坐到后排去，措辞好婉言拒绝他要给我买车的话语。
我不想惹他。他有枪，还有有权势的家族、朋友。我们都是□□c的新生，将来校园生活也难以避免的会有些许重叠。
所以，我盯着后视镜里，霍铭非轮廓锐利白皙的脸，我不光要拒绝，还要拒绝得给他留面子、让尴尬无迹可寻。
我脑中思绪兀自翻涌半天，才反应过来，后视镜里霍铭非也早已死死盯住我。
然后，他非但没把车开出去，而是缓缓倒车，回了车库。
再然后，车库的卷帘铁门“嘎吱”一声，开始缓缓落下。我眼前的阳光逐渐消失殆尽，车库陷入一片不详的黑暗。
他打开驾驶座门。
他关上驾驶座门。
他打开后排乘客门。
他关上后排乘客门。
他把我推倒在后排座位上，把我的手按在皮座椅上，不管我多么挣扎。
“上楼！”
“楼上有床你干嘛非要在这儿——”
“霍铭非你有病啊！”
霍铭非笑了，笑得我心里发毛。我看过不少美国恐怖电影，一般发生在车库的案情，到这一步并不是终结，后面还会有更多的，涉及电锯、斧头、或是其它可怖重型机械的血腥剧情。
霍铭非说：“就在这儿。”
好吧，这人鱼。我就当他临时起意，在楼上时还不想开车，可是一上车，就突然想开车了。
可我今天不想。
至少……不想跟他完完整整、自始至终。
那样的……太刺激了，太入戏了，完事之后不好抽身而去，更难说出拒绝话语。
“我不舒服。我帮你吧。”
我拽住他探向我身后的手，制止了他，然后往下滑了滑，轻轻凑近。
霍铭非的瞳孔放大了一瞬，然后，顺从地闭上了眼。
我听见霍铭非的低喘，第一次。
于是我更卖力了。不知为什么，这似乎变成了我唯一可以报复他的方式。
我要让始终深藏于海底、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霍铭非，不得不浮出水面，露出他银光闪闪的尾巴。
我要让他激动得无法自抑，我要让他为我而痴狂，哪怕只在这一瞬。
人鱼浮出破晓的海面，阳光争先恐后涌入眼底，一阵战栗。
白色光芒在眼前遮天蔽日，霍铭非在漩涡中挣扎半晌，终于渐渐泄力。
下一刻，他把我拎回来，脸朝下压在后座上，像逮捕犯罪嫌疑人一样把我双手在背后攥紧。
我根本没挣扎。他力气比我大。
再说了我事实上很享受他一双大手捉住我的触感。给我温热，给我疼痛，给我一个多姿多彩的海底世界，扬起镜子似的浮光般的一条门缝。
然后他“砰”一声关上了那世界的门，根本不管我的心脏如何火烧火燎，无以为祭。
我被他脸朝下按在后排座椅上。
我闻到崭新皮座椅的腥味，慢慢地慢慢地呼吸，试图让自己体内的火消下去。
我甚至试图想象清凉海底、碧波万顷，可是那没用，因为我只会想到身材线条明晰的某一条人鱼。
初遇那一晚电梯门口叼了棒棒糖的人鱼。
重逢那一晚许愿池边一身银色月光的人鱼。
他压低声音问：“哪里不舒服。”
我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没事，膝盖破了点皮。”
毕竟昨天夜里被他和他的朋友们赶出聚会后，我在downtown走了快二十公里，还被抢劫，推倒在地。
霍铭非假惺惺地捏了捏我的腿，下一秒，他再次将我卷进漩涡。
他有用不完的力气，他真是年轻。我感觉我跟比他老好几岁似的，明明生日就差几个月。
我九月，他十二月的。
现在是九月，还有三个月到他生日。而我生日昨天已经过完了。
不知多久以后，我的呼吸渐渐平复。
霍铭非从驾驶座上回过头，嘲讽地问我：“还回味呢？”
我立刻惊醒，坐直身体，再乖乖系上后排安全带。
车库门再次打开，可是霍铭非依然不走。
我说：“走啊。”
他说：“你上前面来。”
我说：“好。”
他把车开到两个街区外的露天停车场，利索地回转倒车，稳稳停下。
这么近的路要是我，就会选择走路。
不浪费那个油，也不污染地球。
他看出了我的心思，一语道破：“你这样，还是别下去了。”
懂了，我是他摆不上台面的小秘密。
可他又何尝不是我的。
霍铭非先去停车场边星巴克买了杯冰美式，他没问我要什么，就给我买了冰红茶，还是去冰的。
我不由得笑了：“我在你心里难道是你爹吗？你喝咖啡我喝茶？还不给加冰？”
霍铭非却换了话题：“sunny包养你了？“
包养？许家家学姐包养我？
他这什么神奇的想象力！
霍铭非不悦地陈述事实：“那sunny给你打了六万，什么意思？”
“你想什么呢！学姐人挺好的，你别往人家头上泼脏水。”
我心想，霍铭非，你别这么肮脏龌龊，不是谁都跟你一样的。
而霍铭非听完我的否认，只点头说了一句：“那行。”
他指指前面一辆车：“这车你的了，给我五万。”
“啊？”
“sunny不是给你六万吗？你花五万买了这车。”
我冰红茶都喝不下去了。
什么茫茫夜色下遨游，什么银色的尾巴轻撩蔚蓝海面，不，这人鱼其实是个混世魔王，他还强买强卖。
我礼貌道：“请问，我说了我要买车吗？”
霍铭非说：“从明天开始你替我去上课。”
“你说什么？”
他理所当然地继续：“老师都是白人，分不清亚裔学生。你也开个黑车，跟我的车比较像。”
“哪里像了？”我目瞪口呆。
霍铭非要用五万块强卖给我的车是一辆四门轿车，而他自己的是一辆两门跑车。
虽然在我眼里都是很好的车，但一个四门一个两门，一个轿车一个跑车，哪里像了？
霍铭非抓过我手机，熟练地操作扫码，支付，手机前置镜头往我脸上一怼，我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叮咚一声，五万元到账。
我的心一沉。
“我擦你——”
我刚鼓起来的钱包，还没来得及跟我爸分享喜讯，就迅速瘪掉8333。
为了买一辆我根本不需要的车。
而且我根本不能替霍铭非去上课！
我摆摆手，后退了两步试图跟霍铭非讲道理：“我不想刚一开学就逃课，我觉得你也别这样，你先去上几节，万一挺有意思的呢？我觉得你这种性格的人在美国应该玩得挺好的吧，很自由——”
霍铭非只挑了一句，冷冷重复：“我什么性格你知道？”
我耸耸肩：“我不知道。”
霍铭非二话不说就把车钥匙塞进了我手里，然后转身走回了他自己的车：“不需要你逃课。我不学cs，我学历史的。课表到时给你发过去。老师点名你就答到。”
霍铭非摇下车窗，探出个脑袋戏谑道：“你知道我叫什么吧？”
我低头盯着手里的车钥匙沉默。虽然太阳落山了，可洛杉矶的黄昏还是那么晒，晒得人流汗发晕。
我最怕晒了。我最怕被人拿捏的感觉了。
原来，那天在柔似蜜的别墅外，霍铭非说的“利息呢”，就是指要我冒名顶替，给他代课。
如果我拒绝给他代课呢？
我很清楚他的手机里有我哪些把柄。
这些把柄对他和他的圈子来说，不过是一夜谈资，一场游戏，不算多么庄重体面，但也决不足以上纲上线，损伤颜面。
可对我来说，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我爸为了送我来美国上学，辛辛苦苦拼了命地在达喀尔打工。我不允许自己跟霍铭非这样瞎搞。
再说了，santaollege以及周边学校，还是有不少我和曹迟高中同学的。万一我和霍铭非的事情传回了国内，我的高中老师会怎么想，我们家邻居会怎么想？最怕的是，如果我爸知道了——
这时，霍铭非不悦地又重复了一次：“知道我叫什么吧。”
我说：“不知道。”
霍铭非说：“我叫什么。”
我说：“不知道。”
他本来都要走了，却折返回来，沉默着把我推进那辆全新的、贴了全黑隐私膜的轿车后排。
快到最后时，他故意放慢速度，非要折磨我到叫出他的名字。
我咬牙切齿地输了，叫出他的名字：“霍铭非，救……救我。”
霍铭非一口衔住我的耳垂，像燕子衔住筑巢的柳絮。
明明轻飘飘的，却不肯放手，强装成一片倚靠，一场希望。
我沉默着开门，回到我自己的车上，那辆我刚花了5万人民币被霍铭非强卖的车。
然后，听见有人敲我车顶。
我拒绝开窗，也没开门。
霍铭非开始踹我车门。
他踹了几下或许是疼了，不再继续，插着腰鼓着腮帮子，逆光瞪着我。
即使是这样，在棕榈树摇曳、玫瑰色晚霞弥漫的加州停车场里，他也显得那么好看，好看得不像是真的。
见我死活是不会开门了，霍铭非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从兜里掏出个什么东西，塞在了我挡风玻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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