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中宵小计（5）
两人折身返回来时的路，远远望见一里外的街道。房屋在夜色中显得鬼魅。街上几乎没人了。万万向江平道：“那人到底说的什么？”江平道：“别管他说什么，那是坏人，叫我们做坏事。”万万“啊？”道：“你要听他的话？”江平道：“我想去瞧瞧到底是什么事？”万万道：“你是不是吃饱了撑的？”江平没理会他，说道：“你往我们来的路走，我去方便一下。”
万万听了，怕她丢下自己，忙道：“我也要去。”江平红了一下脸，说道：“你是男的，哪里都可以方便。不能跟着我，男女有别。”万万央她道：“那你别悄没声的就走了。我找不到千千，一个人害怕。”江平向他点头，说道：“你照直走。我一会儿就跟上来。”万万这才不情不愿的向前走去。江平看到旁边有条小巷，将身闪进去，靠着墙壁，屏隹呼吸。过得片刻，果见两条黑影跟踪上来，遥见只有万万一人，他们愣了一下。
江平就在他们身边，她向其中一个“喂”了一声。两人侧头来瞧，她突地扑出去，一记肘拐，击中前面那人的脸脖，将他打懵，随即左腿反抬过自己侧项，踹中后面那人的头，顿时仰倒。左脚刚落地，右腿往前又一记狠踹，前面那人踉跄了数步。接着人影一晃，对方挥手间，他只觉心窝再被击一拳，倒在地上。这几下兔起鹘落，只在眨眼功夫。江平顺手扯出腰间软剑，指在那人眼前，说道：“我问你话，你好好的答。如果不听，我叫前面那大汉给你一拳，他可没我这么手软。你要能受得一下，算你不死，那也得残。”
那人知她说话不假，别说前面那大汉，就是这女子刚才几下动作，那也不是三五人应付得来。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强忍着心疼，说道：“你问。”江平道：“那赵大人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
那人听了她的话，显是吃了一惊，这女子竟然认识按察使，而他们只是随意挑选这两人。江平见他不开口，剑尖一点，要在他脸上划口子。那人急忙道：“那里死了两个人，赵大人放出风声，说他们是麻疯，这一带的人都吓得走了。大人的意思是让前面那个大汉去抓带头闹事的，然后威逼利诱，让他们离开此地。”
江平道：“他身边那么多江湖人，为什么不自己动手？”那人道：“那些民夫都见过我们，他们围成团，我们近不了身。赵大人只是想把这事摁下来，不愿有人再送死。”江平道：“他有那么好心吗？”那人道：“我只是跑腿，当官的怎么想，他也不会跟我们明白的说。”江平道：“如果到时发现不像你说的情况，小心你的性命。”那人道：“我知道的就是这样。”江平抬头望向前面那影影幢幢的建筑，说道：“他们在哪幢？”
那人抬手指向有处亮着星火的地方，说道：“那些民夫怕我们晚上偷袭，一直有人放哨，不肯熄火。”江平不知道这人说的是真是假，但她想去看看那些民夫，底层百姓的日子，她经历太多。将剑收好，她也没为难那人，向着前面的万万走去。
万万见她跟上来，嘿嘿一笑，说道：“真不赖。我眨了两下眼，你就打倒了两个人。”江平听了，略一怔，说道：“你光听热闹，没说帮一下忙？”万万将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道：“我瞧得出来，三五几个人不是你的对手。我要一帮忙，显不出你的本事。再说了，你以为就那两人？我隔这么远也听得出至少是六人的脚步声。”江平“啊？”道：“真的？”一面说，几乎要回头去瞧。
万万道：“你最好装作不知道。他们现在跟着咱们。”又道：“我们真要去看那些死了人的民夫？”江平道：“你不去？”万万道：“你是我的老婆妹子，你说我去不去？就怕他们弄鬼。”江平道：“你这么好的本事，弄鬼来也不怕。”万万又嘿嘿道：“你又没见过我的本事。”江平道：“夸你还不行？”万万鄙视道：“没本事你也夸不出来，有本事不须你夸。”江平发觉万万除了不懂男女之事和不会用钱，别的都十分正常，真是奇哉！
两人也不管身后有人跟着，悄悄向前摸索行进。地上的水退得差不多没了。沿着街边走了一时，来到一个十字口，折而向东，这面原来才是大街。星火越来越亮，就在一块开阔的地带。走近时，看到两副棺材并排放在高凳上，鼻里闻见纸钱成灰的气息，棺材前放着一口铁锅，火光正是烧着的冥纸，棺材上铺满淡黄的纸钱，旁边放着几个五颜六色的花圈。漆黑的夜里，两人乍一见到这情景，都感到毛骨悚然，背上冒出森森的冷气。
万万似乎胆子更小，急忙躲到江平身后。江平壮着胆子打量着四周，原来这里果然是建着新房。到处乱七八糟摆着木头瓦块，河砂石灰。一排宽大的房子前搭着木架，两边挑着米字灯笼，昏暗的照着。房顶上只剩檐口的瓦还光露着，两边的飞檐翘上天，屋顶上显见的“二龙戏珠”栩栩如生，一排排如葱卷似的琉璃瓦气势非凡。这果真是一座衙门。
这时猛听有人喝道：“谁在那里鬼鬼祟祟的站着？”江平还未及答话，又听有人道：“他们又来了。大伙儿快来。”话音刚落，如同荒坟里冒出的鬼影，眨眼间窜出十几个人，纷纷的围上来。
八月的天，十几个男人精赤着上身，污垢满面，头发蓬松，一大股酸臭气息。有的光脚，有的趿着草鞋，大都瘦骨嶙峋，当中还有两个背着孩子的女人，他们都瞪眼看向两人。有几个转身去寻了棍棒操在手里，恶狠狠的耀扬着。
江平小声道：“我们是路过。看到这里有光亮，想来讨口水喝。”一个中年男子嚷道：“水不要钱呐？他妈的，这城里没球一个好人。看你们的穿着也不像要饭的，凭什么白给水？老子这水也是花了钱。”江平小心的将那两锭银子掏出来，递给那中年男子，说道：“这够吗？”
中年男子见了，愣了一下，白花花的银子闪着光，他竟不敢伸手接。旁边一个女人叹了声气，说道：“王老五，你当真是莽的吗？人家路过讨口水喝你也要钱，想钱想命里了。”她转头向一个小子道：“癞子，去拿两个干净的碗，装满水端来。”眼见一人去了，她又向江平道：“大姐，你把钱收起来。谁还没有遇急的时候。”江平本就是送钱给他们，执意要给，说道：“我也不知道这银子能不能换两碗水，你拿着。”一面将钱放在妇人手中。那妇人听了她的话，显得有点懵。旁边有人觉得江平就是傻子，肯定不认识银子的价值，便小声撺掇妇女接下。正所谓不要白不要。
一时那叫作癞子的小子两手端来两碗水，众人让开，妇示意江平和万万喝，一面又叱那癞子道：“你不长脑子吗？叫你端两碗水就真端两碗，人家是行路的，一定渴得很了才讨水喝。再转去把铁桶里的水都提来。”那小癞子“哦”了一声，果然又去了。江平和万万因先时吃了辣劲十足的凉粉，现在确也口渴，便举起碗来，一口气喝下，感觉那水清凉甘冽，浑身舒透。正呼了口大气时，忽然觉得眼见人影重重，晃来荡去，天旋地转间，听见有人道：“倒也，倒也。”江平和万万果然慢慢瘫软，眼睛有一搭没一搭的一睁一闭，终于倒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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